不自覺的摸了摸頸上的傷疤——殘毒雖解,卻也留在分,那黑色窟窿始終不能癒合,看著很是猙獰。
咬牙一笑,他停住腳步,一躍上了飛簷之上,居高臨下看著疏真——
「是你——」
咬牙切齒的聲音,宛如猛獸在咀嚼血肉一般。
「是你,殺了我父王麼?」
夜風呼嘯而過,璃瓦晶瑩生輝,雪花漫天飄落,更漏的聲音宛如夢幻。這般沉夜之中,卻有人問出如此突兀的一句,充滿暴戾嗜殺之意。
疏真面對睚眥欲裂的凶眸光,卻絲毫不見懼色,淡然反問道:「何以有此一說?」
金扈咯咯冷,摸了一把頸間的圓洞傷疤,眼神宛如出兕的猛虎,「我父王的脖子上也有這個傷痕,而且流出青黑色的血——這麼劇烈的毒,若非我及時解毒,只怕也沒命了!」
他拔刀出鞘,森藍刃口:如獠牙,「你到底是誰——!」
刀如焰,詭譎中逼燃四方,風聲與更漏的綽約聲響,在這一瞬間凝為虛無。
疏真微微側。半邊雪白臉龐浸潤在暗色之中。微一凝眸。流麗無限中輝光灼閃——金扈眼神一碰之下。整個人竟是一凜。脊上寒毛直豎!
「無論我是。你今天都誓要殺我吧?」
淡淡輕嘲地嗓音。在夜風中顯得飄忽不定。金扈只覺得對方雪衣紛飛佛心不在焉似地。眉宇間透出一重寥落地倦意。
他只覺得自己好似受到了輕視。冷笑一聲道:「何止是要殺你。我要拿你到我父親靈前。一刀刀凌遲處死……」
他彷彿嗜血似地舔了舔舌頭「你放心。我下倒很準地。一刀也不過是一兩肉。不會有多少血地……」
清脆地笑聲打斷了他地臆想。宛如琉璃破碎。珠玉瀉地。金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這般鮮血淋漓地威脅。只換來這一句輕笑。
疏真斂了笑,目光宛如清輝瑩照熠寶華,「你見過戰場麼,金扈王子?」
不等金扈回答,她輕聲款款道:「戰場之上非只有金戈鐵馬,葡萄美酒的壯烈情懷比你所說的那些酷刑還要殘忍。」
「你見過滿地粘膩肉泥嗎?你曾經失足滑倒在上面,一頭一臉都粘滿惡臭的腐肉嗎?你見過一根根胳膊大腿碼得整整齊齊,堆得三丈高的景像嗎?你曾從滿是屍骸蛆蟲的地上揀起食物來吃嗎……」
她瞥一眼金扈越來越發青的面色,輕笑嫣然道:「這一切,我都經歷過—你認為,你所謂的凌遲嚇得倒我嗎?」
她緩緩說著也不看語塞氣餒的金扈,只是望著蒼茫夜空起眼,搜尋那稀疏寥寥幾點的星辰字一句道:「這樣慘烈的修羅地獄,都是你父王野心入侵造成的後果。他既然造就了如此慘烈之戰我……身為天朝一員,只能奉陪到底!」
她的聲音堅定清晰,縱然是遠處的喊殺聲和喧嘩呼喊,也不能壓過半分,金扈只覺得一道女音宛如天華空臨,迴盪在整個腦海——
「你要戰,我們就奉陪到底——既然你們掀起戰爭,戰場便不僅是兩軍廝殺之地,隨時隨地,我都會取你們這些侵略著的性命。你父王死在我手上,又有何言可說?!」
金扈整個人都呆滯了一下,隨即,全身都在喘息顫抖之中。
太囂張了!
這個女人……!
他咬緊牙關,死死瞪著眼前這弱不禁風的女子—方才一氣說了那麼多話,她的臉色微露病態的紅暈,又輕咳了兩聲。
這麼一個女人,他一掌就能結果了性命……金扈不甘心的更咬緊了牙,嘗到了血腥的氣息,卻越發覺得挫敗與氣餒,好似整個人在她面前都矮了一階,空有滿胸怨恨,卻再無先前的半分氣勢。
疏真信手一拋,肩上的素葛紫籐花披帛便隨風飄開,她拔出隨身的短劍,一寸寸光華熠熠,「來吧,不是要與我交手麼?」
她瞥一眼氣短技窮的金扈,微微一笑……如今身體並不適合長時間動手,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對這個嗜殺段視之徒來說,如此也足夠了!
金扈一聲不響拔刀就戰,卻再無先前的詭異凌人氣勢,疏真白衣翻飛,以巧借力,金扈卻覺得處處受縛,很難施展開來。
他怒極而吼,卻眼尖發覺,對方握劍的左手一顫,力度幾乎全消,頓時心中有數,哈哈大笑道:「你身上有舊傷,居然也敢如此囂張?」
「就算如此,對付你也足夠了。」
疏真淡淡道,她並非真想倚仗武力,跟金扈鬥個你死我活,只要牽制住他的腳步,朱聞便會馬上率人追上,到時候此人插翅難逃。
一念未盡,便聽身後轉角十餘丈處有人聲急傳而來,那熟悉的語聲,頓時傳入耳中。
他果然來了。
她心中一寬,正欲躍出戰團,把眼前敵手交給朱聞,卻聽不遠處勁風聲頗是不對,心中警兆聲忽現,驀然回首——
只見一道黑影正從頭頂飛簷最高處一躍而下,宛如空山煙嵐,又似乎游龍矯舞,竟是朝著朱聞而去!
不好!
疏淡的月牙在這一刻穿出雲霾,那人身形挺拔矯健,卻又靈巧灑脫無比,一劍揮去,上前格擋的四五個侍衛竟被震飛十丈開去。
那個背影……!!!
疏真的瞳孔因極度震撼而擴為幽深,渾身的血液都彷彿被抽乾了!
月華幽潤而下,照帶那柄寶劍刃口,清霜般反射出強光,兩劍交擊,火花四濺!
疏真從側面看入他的眼眸,幽邃之外更如冷玉潤華,彷彿不曾沾染風霜。
是他。
她瞬間已經確認無疑了。
蕭策。
他居然來了!
這一瞬,好似天地都寂靜無聲,只餘下冷光在眼前揮灑。
夜風搖曳著庭中的樹枝,花木婆娑聲中,彷彿連天邊游雲都遠離了此間,眼前兩人騰挪飛躍,仗劍相對,宛如剪影一般。
疏真彷彿心中過了千百念,其實卻只是一瞬,金扈正在鬱怒,卻見眼前女子回眼看著什麼,真個人都呆住了,他不及細想,揮刀便是一擊。
疏真整個人都有些迷茫,渾渾噩噩閃開,卻只聽嗤一聲,雲袖被削斷了大半幅。
朱聞雖然與神秘人對戰,卻也頻頻分眼看來,見此情景,一時大急,怒喝一聲道:「小心!」
他的聲音暴裂如春雷,滿是惶急關切,一反他平日的冷酷淡漠,倒是讓神秘黑衣人目光露詫,眼角餘光不由一瞥——
(有沒有覺得我這幾天很勤快?過幾天估計又要忙,先多寫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