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星光的點綴中拉開帷幕。
郁錦鸞已經沉迷了整整兩天了。
她每天食少量的飯,神情低迷,也不說話,更沒了往昔可愛無辜的笑容。
連封水煙郁博簡郁嘉瀾都看了她,卻統統沒招。
「小姐這樣,好讓人擔心啊。」初青關上門,坐在門口,歎了一口氣,低聲道。
「希望小姐的那位神秘人,能勸好她。」冬卉也失去平日最常出現的深深酒窩,聲音異常低沉。
「走吧,給他們一點時間。」書琴起身,和其他三人默契的一看,分別站在了傾鸞苑四個關鍵位置,為裡面的人守護。
郁錦鸞躺在床上,沒有發覺悄然出現的銀面血蓮。
倒是素來冷漠的男子,神情有些微動。
幾乎是一眼,他便發現了她的異常。看著她蒼白的唇色,他有些心疼,「錦鸞,你怎麼了?」
「啊,師父來了啊。」郁錦鸞有氣無力的從床上趴了起來,「我這就練功。」
言罷,便歪歪扭扭的打坐在床上。
銀面血蓮皺起眉頭,揮手將她籠罩,並抬至他的面前,「小鸞,出什麼事情了?」
那個人身上好聞的蓮花香,讓她有些迷醉,下意識的,她便靠近他的身體。
銀面血蓮看著往自己懷裡鑽的小身影,有些哭笑不得的伸手接住她。
「怎麼……了?」
觸不及防,被她抱住,連聲線都微頓。這不是他第一次抱住她,卻是他第一次那麼深深的悸動,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讓心都跟著顫抖。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彷彿身體出現了圓滿。
難道真的如和尚所說,她是他的命定?
銀面血蓮沒有遲疑,伸手攬住了她的身體。
郁錦鸞這兩天一直生活在恐懼中。
如果重生是秘密,那麼它是一種她可以守住的秘密。至少她不說,沒有人知道她是重生的。
然而那紫紅色的血,以及那快速的癒合能力,這是瞞不了人的啊!
只要她受傷,那麼一定會有人知道,並會人人吶喊,她是怪物,怪物!
她要被火燒,被浸豬籠,被殺死!
她死了沒關係,可是她的家人誰來守護?!她的仇誰來報!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去做,她還有好多好多人要去找!她不可以死啊!
猛然接觸到那種體溫的暖意,以及那迷人的蓮花香,郁錦鸞這幾日一直被煎熬的心,像是找到了歸宿。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聲音撕心裂肺,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落!
「乖,不哭。」難得,冷漠的男人也會溫聲安慰人。他笨拙的伸手抹去她的眼淚,在她的耳邊柔聲安慰。
「師父,我,我成怪物了。」她哭著,抽噎著,泣不成聲的說道。
銀面血蓮的背部猛地一滯,他似乎猜到了什麼。
「是,那個血嗎?」他輕聲道。
郁錦鸞一怔,哭泣的聲音頓了下來,只餘淺淺的抽泣。她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一雙,帶著歉意的眼神。
「對不起,小鸞,害你,跟我一樣了。」
為什麼明明是道歉的話,她卻生生聽出了一股哀傷。甚至,為那股哀傷心疼。
彷彿被魔怔了一般,她伸出小手,撫摸在了他稜角分明的下巴上,輕聲道,「對不起,師父。」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銀面血蓮苦澀一笑,「是我對不起你,將你變成了那個樣子。」
「不。」郁錦鸞制止了他,她用嬌俏的食指點住他的唇,「師父是為了救我。」
「小鸞,你害怕嗎?」銀面血蓮的神情被哀傷瀰漫,那是一種源自於骨子裡的哀傷,攜裹著來自於時間的寂寞,以及孤獨。
「害怕。」怔怔的看著他的眸子,郁錦鸞卻選擇了說出實話。
然而下一秒,她抱住了他,「可是還有師父,小鸞就不怕了。」
心,似乎被猛地撞了一下,似乎又點酸澀,卻又夾雜著漲漲的痛,以及深深地滿足。
銀面血蓮撫摸著懷裡的那個小腦袋,思緒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最開始,我也向你一樣迷茫,害怕,恐懼。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生恐被人當做怪物一樣抓起來。」
「可是,直到後來我才發現,當你有能力保護了自己,並保護得了親人。那麼,你就什麼都不怕了。」
他低下頭,深深地望進了她的眼睛,「小鸞,等你成長到一方霸主的位置。你就再也不用怕那麼多了,而在那之前,師父會守護著你。」
直到你年紀漸衰,慢慢老去。
這一句話,他放在了心底,沒有說出。
他的聲音,他的體溫,他的香氣,似乎擁有著魔力,安撫著她驚恐的心。
心慢慢的平靜,原本屬於郁錦鸞的冷靜和才智,似乎又回來了。
她坐在那裡,面色沉靜,聲音卻隱含著一股感激,「鸞兒謝謝師父。」
「祛除危害,其實那自愈能力真的有很多好處呢。」她調皮一笑,久違的無辜又調皮的神情又回到了臉上。
銀面血蓮的心似乎也微微的輕鬆了一些,他指尖輕輕地跳躍起一朵火焰,語氣輕鬆,「我剛記起來,有一種使人產生幻覺的方法,可以讓人們看到紅色的血。」
郁錦鸞的嘴角一頓,神色有些陰森的看著銀面血蓮,「為……什……麼……不……早……說!」
銀面血蓮面色一囧,頭一次有些悻悻的道,「前日就想送你當生辰禮物呢,可是時間不夠,就先走了。」
他微微有些耷拉的嘴角,卻讓郁錦鸞「撲哧」笑了。
「師父,真是難得見到你這種表情,總是冷著臉對身體不好的。」她挑著眉頭,戲謔的看著銀面血蓮。
銀面血蓮一怔,手徑直撫摸到了嘴角,心潮微微動盪。似乎很久了,他的面部表情從來都是一樣的冷漠,從未變化過。
而今,這個小傢伙,竟然讓他有了其他的表情,真是難以置信。
收斂了所有的心情,不欲多想那些不快的過去,他拍拍她的頭,「先將禮物教給你吧。」
郁錦鸞挑眉,「好啊,今晚一定學會!」
銀面血蓮好笑的看著一臉自信的郁錦鸞,搖著頭將法訣教給了她,並在旁邊指點她的不足。
一時間,房間內好不溫馨。
但是有一個地方,卻不那麼溫馨。
陰森冷暗的南山寺角落,兩個因為衣著單薄而被凍得悉悉索索的人,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姨娘,冷不冷?」身形較為苗條的女子輕聲道。
「冷,我冷死了。」另一個婦人嘶啞著聲音道,神色間滿是怨毒。
「那些人,為什麼要將我們的行李偷走!」郁錦薇憤恨的握拳,奈何心裡的火溫暖不了身上,她只得又取了些柴火撒在身上。
「哼,要不是那個賤蹄子提議將我們送到南山寺來,我們也就不必被偷行李,然後只能在房間裡挨凍了。還有那些臭和尚,居然不給齋飯和棉被!」劉姨娘更是猙獰了臉色,眼珠子幾欲從眼眶中凹出來。
郁錦薇牙齒緊咬著嘴唇,神色雖然很正常,眸底深處卻有幾欲噴出的怒火,她神色陰森道,「等我回府的時候,就是那小賤蹄子,死亡之日!」
夜色愈發淒涼,山裡豺狼呼叫,房間內娘倆緊緊抱在一起,卻默契的詛咒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