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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如魚得水 9 淺秋含嗔山村行 文 / 野賊僧

    9淺秋含嗔山村行

    姚雪妃見他發怒,可是給嚇壞了,委屈的說:「你幹嗎這麼生氣啊,我也沒說什麼呀,我聽你的還不行嗎,以後絕對不跟他來往。」劉睿歎道:「雪妃,你仔細想想,咱倆認識以來,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廢話?我今天為什麼一直強調這個問題?你還說我說醉話,哼哼,我告訴你,你給我好好想一想吧。」姚雪妃幽幽的說:「老公我錯了,我不該這樣說你。但我對馮局長並不瞭解,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也從沒告訴過我……」

    劉睿有些激動的說:「你想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好,那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拿石光明當個參照物吧。石光明是個老色鬼,一直覬覦你的美色,對吧?當初,他欺負你,想用強佔有你,被你拒絕了,你還打了他一耳光對吧?一耳光就把他打退了,然後他拿你無可奈何,為什麼?你可以說他沒有更大的膽子,可實際上,是他沒有足夠的實力擺平欺負你以後衍生出來的事件。可是這事換成馮海亮就全然不同了。我告訴你,馮海亮完全有膽把你強姦或者**,就算他真這樣做了,你也拿他無可奈何。為什麼?他是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長,整個雲州市司法系統的最高領導,怎麼可能被你告倒?也就是說,馮海亮不僅有著石光明所有的貪婪好色,也有著他所沒有的強權霸道,他要是看上哪個女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得到的,無所不用其極。你給我好好想想吧。話我就說這麼多。」

    姚雪妃聽呆了,半響傻傻的應道:「哦,我知道了,以後我會躲著他走的。」劉睿道:「還有,今晚你這件事可疑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為什麼你這條回家的路上平時沒有查酒駕的交警,偏偏今晚上就有了?為什麼馮海亮會湊巧路過?哪個市領導會晚上巡查下屬工作?最可疑的是,你平時喝酒一次也沒被查過,為什麼今晚上就被查了個正著?」姚雪妃想了一想,道:「是啊,是挺不對勁的。」劉睿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可能是馮海亮的一個陰謀,他想找個機會認識你,趁機讓你欠他的人情,再慢慢跟你展開交往,等機會成熟了,要麼把你引誘上床,要麼用手段得到你。」

    姚雪妃驚訝的叫道:「他有這麼壞?」劉睿道:「好了,我就說這麼多了。你老公我明天開始就下鄉扶貧去了,你自己在市裡一定要小心點,尤其警惕馮海亮這個人。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跟我聯繫。」姚雪妃越發驚訝了,道:「什麼?你要去下鄉扶貧?你……你不給白了?」劉睿呵呵笑道:「就是因為給他當秘書,所以才有這個任務。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有事電聯吧。」姚雪妃柔柔的道:「老公啊,既然你要離開一段日子了,今晚讓我陪陪你吧?」

    劉睿聽後心頭一暖,倒是很想跟她廝混一晚上,可是回頭想想,這兩天跟青曼、珊珊二女做了已經不少次了,目前算是「飽漢子」狀態,就算跟她再做也沒多少意思,不如等下鄉回來再說,這次下鄉最少也要三四周,到時候自己就會變成十足的「餓漢子」,那時候再跟她親熱,一定更帶勁,便道:「不了,我得馬上休息了,明天還要趕路呢,等回來我一定讓你陪個夠……」

    次日上午,劉睿接白旭光到市委上班後,在自己辦公室內見到了整裝待發的凌書瑤。這女人的穿著跟昨天的基本一樣,有所不同的是,腳上由皮鞋換成了旅遊鞋,估計是考慮到下鄉後田間地頭工作的需要。

    劉睿知道這個女子性格不好,就不願意跟她廢話,免得熱臉貼冷屁股,跟她簡單交代兩句,提起包囊就準備出發。

    在出發之前,他幹了一件事後想起來就後悔無比的事情。

    當時,他見凌書瑤放在沙發上那個大旅行包很大,而且塞得鼓鼓囊囊的,就好心幫她提起來。沒想到,凌書瑤馬上從他手裡搶回去,大大咧咧的道:「用不著,管好你自己的就得了。」既沒一句謝謝,也沒有任何的客氣話,反倒嗔怪他多事。

    這可把劉睿氣了個夠嗆,差點當場發作,後來一想,何必跟她一般見識?既然知道她不識好歹,以後別再這麼做就是了,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話是這麼說,心裡還是憤憤不平,想到自己幹了件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只恨自己為什麼那麼賤。

    此行以劉睿為主,所以從交通到吃穿住行都要他來考慮。比如這次趕往扶貧試點,他就從秘書一處找了輛公務車以做交通工具,是以前開過的一輛普桑,雖然面子上顯得寒磣,但是這車耐造皮實,對於上山下鄉可是不二之選。

    兩人上車後,由劉睿駕駛,沒有立即趕往扶貧試點貧困村,而是先去了北三環的植物園門口。在那裡,兩人要等此次與扶貧試點貧困村結對的市交通局辦公室的人到來,雙方匯合後,再一起趕過去。

    趕到植物園門口後,劉睿把車子熄了火,靠在座椅上等著,已經領教過這位「凌處」的厲害,早就打定主意,非萬不得已,絕對不再招惹她,因此也不跟她說話。凌書瑤更是樂得悠閒自在,同樣靠在椅背上,右手肘頂在床邊,單手托腮,臉色迷茫的看向正西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人俱都保持了沉默,車裡的氣氛就顯得有些憋悶。

    劉睿等了幾分鐘,見對方人還不來,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凌書瑤以為他下車是要抽煙,撇了撇嘴,轉開頭望向植物園大門,過了一會兒,再看向他的時候,發現他並沒吸煙,就站在路邊左搖右晃,心中納悶,不抽煙下車幹什麼?

    劉睿在車外等了十分鐘,對方市交通局還是沒人過來,有些氣悶,心說市直機關的幹部做事就是拖沓,明明昨天就商定好了的,今天卻遲遲不到,難道我有那麼多的時間等著你們嗎?邁步回到了車上,發動引擎,往高速公路路口駛去。

    凌書瑤訝異的問道:「不等他們了?」劉睿冷著臉說:「咱們可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等上。」凌書瑤道:「不等他們一起,那你認路嗎?」劉睿道:「去過寒水縣,但是沒去過這個小龍王村,出發前看了地圖,知道怎麼走,去了如果找不到就再打聽吧。」

    這次選定的扶貧試點貧困村,位於雙河縣與隰縣中間的寒水縣東北山區龍王廟鄉小龍王村。這個村名字起得很霸道,「小龍王」,實則,這個村與龍王一家老小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此村與雙河縣九坡鎮的西山村一模一樣,從歷史上形成村落至今,就從來沒富裕過。論起原因來,也非常簡單,地處太行山脈深處、交通不便、資源短缺、土地貧瘠、人口稀少、教育程度低……這些個原因加到一起,足以令任何一個村子永遠沉淪在貧困線以下。

    白旭光的智囊團選定小龍王村作為扶貧試點也是有著方方面面的考慮的:首先,這個小龍王村具有代表性,具有著雲州市境內絕大多數貧困村的共性特徵,比如地理地貌、貧困原因形成、人口素質等等。這一點決定了、如果小龍王村可以扶貧成功,那麼就可以把在小龍王村的扶貧辦法與策略推廣到其它的貧困村去;其次,小龍王村條件不是最好,卻也不是最差,最好的話,無法體現扶貧效果;最差的話,影響扶貧工作正常開展。白旭光當然想給劉睿找一個基礎條件最好的貧困村作為試點,以便讓他最快取得扶貧工作上的成績,但問題是,這次的扶貧運動不只是做做樣子那麼簡單,而是以真正的惠民為目的,所以選擇扶貧試點的時候,就不能著眼於一城一地,而要通盤考慮,把全市範圍內的貧困村全都考慮進去。最後一點,小龍王村據說民風淳樸,容易開展工作。這一點可是最關鍵的,如果劉睿與凌書瑤過去,碰上一群刁民,那還搞什麼扶貧,估計就得被當地人「劫富濟貧」了。

    開車進入高速路以後,劉睿把車速穩在了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時。這樣的速度,相對市區交通來說,算是極速了,但是在高速路上,卻不算什麼,時不時有車速更高的高級轎車或者豪車從後面超過駛去,帶起呼呼的風聲與很大的胎噪聲。

    劉睿凝神開車,雖然心裡沒想跟凌書瑤聊天,卻也期望著她主動跟自己說話,可是等了一陣,伊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忍不住側頭看去,一看之下只氣得都要罵娘了,這個冷女人,竟然把座椅調了一個很舒適的角度,半靠半躺在上面,悠閒的戴著耳機聽起了手機裡的歌兒,兩只好看高貴的丹鳳眼微微瞇著,看方向是盯著手套箱位置,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反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令人嫉妒的場景後,劉睿心裡酸溜溜的,好不氣憤,心說老子給你開車,你不陪老子說話也就罷了,竟然一個人享受起了音樂,真是自私冷血到了極點,想了想,心中冷笑,暗道:「你不陪我聊天,還想安安靜靜的聽歌?做夢吧你!」把右手從方向盤上移下去,伸到控制面板那裡,信手按下了收音機的按鈕。

    「滋啦啦……滋啦啦……」收音機那標誌性的沒有信號的巨大迴響在車裡驟然響起。

    劉睿瞥了凌書瑤一眼,見她清秀的眉頭皺了一下,心中大樂,按了幾下選台鍵,挑了一個正在放歌的音樂台,放大音量,自得的聽了起來。

    凌書瑤被這車內立體環繞音樂聲擾亂了心境,瞪了劉睿一眼,見他沒看著自己,就伸手過去,將收音機音量調低了。劉睿瞥見她纖細的素手,明知故問的說:「你幹嗎?」凌書瑤冷冷的說:「你聽歌能聽見就得了唄,放這麼大聲幹嗎?我都聽不見了。」劉睿說:「你不是戴著耳機呢嗎?」凌書瑤道:「所以我說你聲音大呀,我戴著耳機都聽得見,這得多大聲啊。」

    劉睿沒再說什麼,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側臉看著她說了一句什麼,至於說的是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凌書瑤果然中計,將其中一隻耳機從左耳上摘下來,問道:「你說什麼?」劉睿歎道:「還不知道去了住哪呢,凌處你住窮山溝能習慣嗎?」凌書瑤嗤笑道:「去貧困村你還想著住高級酒店嗎?能有個住的地方就不錯啦。」劉睿道:「我當然沒想了,我是擔心你住不慣。」凌書瑤淡淡的說:「你放心,你能住我就也能住。」說著要把耳機戴上。

    劉睿才不會讓她繼續聽歌呢,急急的道:「今年雙河縣山區發洪水,我第一時間被市裡派過去參加搶險救災……」凌書瑤聞言就停下來,暫時聽他說話,沒戴上耳機。劉睿續道:「……你知道晚上住的是什麼地方嗎?」凌書瑤搖搖頭,道:「你說啊。」劉睿道:「就是當地村小學的大操場,地上鋪個墊子,身上罩個帳篷,這就湊合一宿。」凌書瑤有些吃驚,道:「地上返潮氣怎麼辦?不怕得風濕病嗎?」

    劉睿聽她這話一說,就知道這是一個嬌氣型的女子,要不然也會第一時間考慮到自身安危,心中有些失望,她要是太嬌氣了,如何能幫得上自己的大忙?自己還指望她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呢,道:「那也沒辦法,誰叫咱是去搶險救災的,不是過去休閒度假的。這還是好的呢,有時候一宿都不能睡,都要在泥漿地裡幹活兒,干一通宵……」凌書瑤皺了皺眉,很快又舒展開去,道:「放心,這回扶貧沒有那種事。」

    於是,就這樣,劉睿有一搭沒一搭的找凌書瑤閒聊,就是不許她靜下心來聽歌。凌書瑤也不知是計,時不時的跟他聊上幾句,根本就沒聽歌的心思了。

    這麼過了一會兒,劉睿接到了市交通局辦公室副主任、也是此次市交通局派出的幫扶隊伍的負責人艾國偉的電話。

    艾國偉畢恭畢敬的問道:「劉處,你們還沒從市委出發嗎?」劉睿聽得氣不打一處來,笑道:「艾主任,你在跟我開玩笑吧?」艾國偉聽出他語氣不對,忙陪笑道:「沒有沒有,豈敢豈敢。我們已經到了,你們是不是也快到了?」劉睿道:「對,我們快到寒水縣了。」艾國偉驚訝地說:「啊?劉處,不是說好的一塊出發嘛,路上就個伴兒,怎麼沒等我們?」劉睿嗤笑道:「在植物園門口,我等你們等了最少一刻鐘,那時候就已經過了約定時間。我以為你們先走了,就趕忙上路了。什麼也別說了,寒水縣再見吧。」說著就把電話掛了,心中生出一股快意,就跟報了大仇似的。

    旁邊響起凌書瑤的聲音:「說起來他們來晚點也沒錯。」劉睿臉色古怪的看她一眼,心說你怎麼還幫著他們開脫,你到底是哪邊的人?凌書瑤解釋道:「市直機關工作效率低下,辦事拖沓,這是出了名的。不過,比市直機關還要不像話的,就是咱們市委政府的人了。這個艾國偉肯定以為,咱們要擺市委幹部的譜兒,在約定出發時間一個小時內趕過來就算很給面子的了,所以他們就也拖沓了半個多鐘頭,誰知道咱們這麼積極,準時趕到,反倒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你看吧,艾國偉現在肯定正納悶呢,納悶咱們這回為什麼這麼積極。」

    劉睿聽得怫然不悅,總覺得她說「積極」二字是諷刺自己假積極,想要質問她,又怕把兩人關係搞得太僵,不利於團結與開展工作,就忍住了沒開口,心說這女人不僅性子古怪,說話更是不經大腦,真邪門這樣一個女人居然能升到副調研員的級別上,哼哼,提拔她的領導真是瞎了眼。

    走高速的話,從雲州到寒水縣不用一個鐘頭,比到雙河縣還要近一些。不到十點,劉睿二人就已經駕車趕到寒水縣城。

    對於此次市裡把縣內貧困村小龍王村設定為這次全市範圍內扶貧運動的試點,寒水縣委縣政府領導還是很重視的,上到分管扶貧的副縣長、縣扶貧辦主任,下到龍王廟鄉黨委政府領導、小龍王村幹部,全都行動起來,準備迎接以劉睿為首的市委領導。但是,按照約定,劉睿等人是直接趕到小龍王村去的,所以這些領導幹部也早早的都聚到小龍王村去了,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縣裡等著劉睿兩人。

    因此劉睿兩人趕到縣城後,沒有半分停留,繼續上路,往小龍王村方向駛去。

    劉睿來之前看過地圖,簡單瞭解了往龍王廟鄉去的路線,可等來到縣裡,卻滿不是那麼回事,根本就找不到地圖上所標記的道路,沒奈何,只能不時停車詢問路人。就這樣,一邊打聽,一邊駕車,費了將近兩個鐘頭,才趕到小龍王村。此時已是中午十二點,當地縣鄉村的領導幹部等得屁股都坐麻了。

    眾人相見,握手寒暄,說說笑笑,自有一副熱鬧場面。沒一會兒,艾國偉一行四人也都趕到,將場面搞得越發隆重盛大。

    只是此時時間已晚,已經不適合討論工作。縣裡分管扶貧的副縣長顧長順就拉著劉睿等人先去吃飯。

    飯局就設在村委會院子裡,由村裡花錢請來鄉里的流動飯店,就地埋鍋生火造飯炒菜。他們也不是不想請劉睿這些市裡來的領導幹部去吃大飯店,可是最近的飯店也在龍王廟鄉,距離小龍王村二十多里地,都是坎坷不平的石子路,開車過去怎麼也得半個多鐘頭,因此就只能將就了。

    劉睿打量這個流動飯店的「廚房」,其實哪裡有什麼廚房,就是在小院靠南牆的地方搭起來一個帳篷,裡面是炒菜的地方,外面有幾個土製的灶火,正在燉排骨與豬蹄,灶膛裡是辟里啪啦作響、燒得通紅的木柴,地上胡亂散佈著幾道電線,電線彼端接的是電飯鍋、電風扇(用於抽油煙)、電水壺等等。一些臉色曬得紅黑不堪的勞動婦女,身子前面圍著髒乎乎的圍裙,正在廚房內外奔波個不停,手裡要麼端著剛出鍋的炒菜,要麼是髒兮兮的抹布,令人歎為觀止。還有幾隻土黃色的柴狗,在地上轉來轉去,主要圍著的就是燉肉的大鍋,希冀可以從天掉肥肉。院子裡是濃郁的肉香,其中混雜著木柴燃燒時發出的清香與燻煙子味兒,不時有炭灰飛起,落得院子裡滿地都是。

    劉睿雖然出身貧寒,但到底是打小生活在市區裡的,從小到大,所碰到的一切婚喪嫁娶之事,宴席都是在飯店裡擺開的,哪裡見過這種流動飯店的場面?見了很覺得有趣,也能覺出一股子濃厚的鄉土之感。

    顧長順知道他級別雖然不如凌書瑤高,但他代表的可是市委書記白旭光,哪敢對他怠慢,陪笑道:「劉處,村裡條件簡陋了一些,還請不要介意啊。」劉睿重重搖頭,道:「沒關係,這樣就挺好。要我說,就這你們也破費了,完全用不著,有口普通農家飯吃吃就行。」顧長順仔細打量,見他臉上露出凝重之意,臉上與眼神裡面都沒有諷刺的味道,這才鬆了口氣,陪笑道:「快請入席吧,你們遠道而來,一定早就餓壞了……」

    眾人便分別入席。

    此次從市裡一共來了六個人。這六個人裡面,以劉睿、凌書瑤、艾國偉的地位最高。於是顧長順邀請他們三人單獨坐了一席,再叫上縣扶貧辦主任劉志軍,還有龍王廟鄉的書記鄉長座陪。另外三個市交通局來的幹部,由縣扶貧辦副主任、扶貧辦項目股股長與副書記副鄉長相陪,也坐了一桌。其他工作人員與村幹部坐了第三桌。

    若是有外人過來,看到這一幕,看到三大桌二十幾個人坐得滿滿當當,說不定會以為這些人都是胡坐亂坐的,至多是按照喝酒不喝酒簡單分排了下位置。實際上,這些人的排位順序是非常講究的。

    比如顧長順那一席,顧長順本來是要請劉睿坐首位的,劉睿堅辭不坐,請凌書瑤坐了首位。凌書瑤這個女人沒有那麼多的官場講究,我行我素,劉睿請她坐她就坐,一點都不客氣。當然了,她副處級的級別也在那兒擺著呢,作為客人,她這個級別最高的幹部理所應當的坐在首位。

    顧長順見她坐了首位,就邀劉睿坐在她左手邊,自己陪在她右手邊,又讓扶貧辦主任這個正科級幹部陪在了劉睿下首邊,他自己下首則坐了鄉黨委書記與鄉長。

    於是,簡簡單單一桌酒宴,就從側面顯示出了眾人級別的高低與主客雙方的身份。假如吃飯的時候,從別的地方有人趕來敬酒,看到眾人的坐桌順序,也能輕而易舉的知道先敬誰再敬誰。可以說,官場文化就是由類似的一點一滴積累形成的。

    從動筷子那一刻開始,顧長順等當地領導幹部就開始向劉睿等人敬酒。如果說飯菜都是流動飯店做出來的,檔次稍嫌低廉,那麼酒水可是相當的高檔,是一水兒的茅台飛天。劉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酒是顧長順從縣裡帶過來的,因為就算龍王廟鄉也絕對沒有經濟實力享用茅台酒。

    當然了,別管這茅台酒是從哪來的,並不關劉睿的事。他需要做的,就是人家敬酒過來,他就要酒到杯乾。不干也沒事,但少不了被人瞧不起,認為他「不痛快,不爽快,酒品不好」。現在大家都知道酒品即人品,被人認為酒品不好,也就是人品不好,那還怎樣開展工作?沒辦法,硬著頭皮也得喝。

    縣鄉各級領導幹部敬過一圈之後,劉睿估摸著自己喝了就得有小半斤了,菜卻沒吃幾口,飯更是壓根粒米未沾,頭暈得厲害,都要醉了,餘光瞥見,旁邊的凌書瑤倒是吃吃喝喝忙個不停。

    凌書瑤是女幹部,上來就說明了不會喝酒,也就沒人厚著臉皮難為她。有人給她煮了一大水壺的姜絲可樂,她似乎很喜歡,一直喝啊喝啊,手中筷子也不停,對準桌子上的佳餚展開了瘋狂的圍剿。要說起來,這流動飯店的手藝還真不錯,菜餚口味並不遜色於市區的大酒店。也因此,她吃得大快朵頤,越吃越香,身前桌面上被她放滿了骨頭、蝦頭、魚刺等食物殘渣。

    劉睿看到這一幕,嘴角翹了翹,心底罵道:「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此時,村幹部們依次上來敬酒,有村支書、村主任、村會計,還有婦女主任等等。這些人來勢更加的兇猛,一上來就叫囂著要劉睿與艾國偉兩人連乾三杯。

    劉睿聽到這話,肝都嚇綠了,心說要是在吃飽的情況下,還能與他們一戰,可飯局吃到現在,肚子裡還沒多少食物呢,灌得滿滿的幾乎都是酒,再喝下去,就要把腸胃喝傷了,說不定還要醉酒嘔吐,那就丟人現眼了,就笑著說:「王支書,先饒過小弟一馬好不好?今天實在有點喝多了,改天我請你,咱倆單喝。反正我在村子裡不是一天兩天,咱倆慢慢來,好不好?」

    村支書姓王,叫王鐵魁,三十多歲四十歲不到的模樣,身材不高,長得卻很精明,見劉睿推拒,就哈哈笑著說:「市領導,市領導,聽我說兩句,以後喝酒是以後的事情,但是今天,你必須得賞我這個面子,咱們連乾三杯。這也是咱們小龍王村招待貴客的規矩,一上來就三杯酒,少一滴都不行。」劉睿苦笑道:「村裡還有這規矩?」

    王鐵魁道:「市領導,你還不知道咱們村這個規矩吧,那我就藉著這個場合跟你說道說道。最早啊,咱們村根本不叫小龍王村,叫石頭村。為什麼叫石頭村呢,是因為咱們村裡石頭多。到了明朝的時候,有一回山裡發洪水,把咱們龍王廟鄉的龍王廟給沖了。龍王廟裡供著三尊龍王像,一個大的是黑龍王,兩個小的是白龍王,都是木頭雕出來的。洪水把龍王廟都給沖了,這三尊龍王像也就都給衝跑了。後來啊,在咱們村靠河邊的一個山洞裡,有人發現了一尊白龍王像,就是龍王廟鄉龍王廟裡供著的其中一尊。最神奇的是,當時山洞裡有一條白色的蟒蛇,就盤在龍王像的腦袋頂上。當時全村的人都知道這事了,就都過去看。有人說把這尊龍王像請到村裡供上,可是那條白蛇怎麼也不動。大家都說它就是白龍王轉世投胎來了。有人出主意,給它敬酒燒香,讓它趕緊走人。結果啊,一連燒了三柱香敬了三杯酒,這條白蛇才爬走。從那以後,大家都說村裡有靈氣,要不然白龍王像跟小白龍也不會出現在村子裡,就給村子改了名,叫小龍王村。從那以後,村裡就多了個規矩,喝酒一喝就三杯,少一滴都不地道。」

    劉睿聽了個神乎其神,也不知道這事真假,但是眼前這三杯酒可是真真的,聞著這凜冽的酒氣就有些頭大,轉臉向顧長順求救。

    顧長順聞絃歌而知雅意,對王鐵魁道:「我說你就算了吧,啊,劉處從市里長途奔波過來,肚子裡一點食兒都沒有,你想敬酒沒問題,先讓他吃幾口飯菜再說。」王鐵魁笑瞇瞇地說:「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那市領導你就先吃兩口,我就在這站著,等你好了咱倆就乾杯。」

    劉睿見顧長順勸了就跟沒勸一樣,苦惱不已,看著王鐵魁那張執著黝黑的臉龐,忍不住氣苦,知道自己真要是坐下去吃菜吃飯,必然會落了下乘,讓王鐵魁沒臉的同時,也會被他瞧不起,轉念一想,他可是眼下這個扶貧定點村的第一人,以後自己想要開展扶貧工作還亟需此人的支持,因此必須要跟他搞好關係,也就是說,這三杯水酒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暗歎口氣,端起酒杯,苦笑道:「好吧,既然王支書這麼熱情,我就不矯情了,咱們干了。」王鐵魁叫道:「一幹就是三杯,要不然白龍王就該生氣了。」

    劉睿啼笑皆非,問道:「白龍王生氣又如何?」王鐵魁道:「就會發洪水,就會山崩地裂,咱們村就更窮了,一輩子別想富起來。」劉睿嚇了一跳,哪敢再問,仰起頭來將杯中酒乾掉,酒液入喉,又火辣辣的穿過食道進入胃中,那股子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可是沒等他休息片刻,王鐵魁又給他倒滿了。

    連乾三杯,劉睿就覺得頭暈目眩,肚子裡難受得只想吐出來,剛坐下吃口菜,旁邊村主任也就是村長又端著酒笑呵呵的湊了過來:「市領導,咱也敬你三杯,一定要賞臉哪。」

    劉睿明白,村支書雖是村裡最高級別的領導,如同老闆白旭光之於雲州市,但是在村子裡,村長的威信還是要更多一些,畢竟他是村民們選舉出來的,那肯定是在村民裡有著很高的威望,如果說為日後工作考慮,不能得罪王鐵魁的話,那麼也就更不能得罪這個村長了,因此,也沒跟他廢話,上來就乾了三杯。

    村長滿意的退下去,笑呵呵的對婦女主任說:「市領導酒量真厲害,我看還能喝,該你上了。」

    劉睿耳朵聽到這話,哭的心思都有了,眼見婦女主任、一個四十歲上下風韻猶存的婦女扭腰擺臀的走了過來,嬌滴滴的說道:「市領導,這回該我了,我這三杯酒你也要喝,我敬你……」

    酒席沒喝完,劉睿就跑到茅房裡吐起來,沒一會兒,艾國偉跑過來跟著一起吐。

    兩人一邊吐一邊做夢也似的呻吟著,艾國偉叫道:「哎呀媽呀……我的媽呀……都說鄉鎮幹部是喝出來的,他媽的,真是不假啊,今天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這幫人不把酒當酒啊,完全是當水喝啊,哎呀媽呀……不行了,要喝出胃潰瘍來了。」

    勉強吃了小半碗飯,劉睿就堅持不住了,頭暈欲倒。顧長順趕忙派王鐵魁安排人把他扶到屋子裡休息。

    劉睿一覺醒來,已經是夕陽西下,站到院子裡,不用怎麼費勁,就能望到西北方向的巍峨山嶺,大山近在咫尺,似乎觸手可及。流動飯店已經撤走了,院子裡空蕩蕩的,留了滿地的餐巾紙與一次性筷子包裝紙,當真是滿地狼藉。

    劉睿皺了皺眉,不想卻牽動了頭部肌肉,立時覺得頭痛難忍,伸手按壓頭頂以及兩側幾個穴道,想起中午的酒場,仍是心有餘悸,暗道以後再也不能這麼喝了,否則的話,扶貧未成,自己倒要先犧牲在酒桌上了,聽說真有領導幹部死在酒桌上的,後來還被評為烈士,實在是好笑不已,自己可不想做這樣的烈士,眼睛瞥見地面上這些垃圾,心想,村委會的人怎麼這樣邋遢,都不知道清掃一下垃圾。

    他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凌書瑤的身影,最後跑到院子西南角的茅房裡放了次水。這茅房是老輩子那種最典型的農家茅廁,兩側用石塊為基、磚泥就著麥秸壘砌為牆,上面用洋灰麥秸架著木頭竹子搭起一個小棚子,用來避雨,地上是一個豎長兩尺寬二十厘米的磚砌地洞,地洞後面通著豬圈,人的排泄物會順著這個地洞流到豬圈裡。豬圈裡如果養著豬的話,豬就會跑來吃掉這些排泄物,甚至有些急性子的豬,聽到人撒尿的聲音就湊過來,張著嘴巴堵在地洞這裡,專門等著排泄物流下來。

    整個茅廁也就是一點五平米大小,三面圍死,一面透風。中國大多數農家院裡的茅房基本都是這個樣子,千百年來沒有什麼改變。

    劉睿暗想,如果以後就住在這村委會裡的話,自己這個大男人上廁所倒是無所謂,用句評書大師單田芳的名言來說,那就是「上茅房拉屎臉朝外的主兒」,可是凌書瑤一個女人上這種廁所就彆扭了。比如,她正蹲著如廁的時候,外面有人跑過去怎麼辦?她的下身要害部位不就要被對方看個清清楚楚了嗎?看來,有必要在這裡掛個簾子,反正棉布也沒幾個錢,花十來元錢就能扯幾米,足夠遮擋門戶了。

    他心裡正在為凌瑤已從門外走了回來,手裡捧著一個保溫杯,正在悠閒的喝水,瞥眼看到他,也沒說什麼,就站在院子裡四下打量。

    劉睿看到她滋溜滋溜的喝水,才覺得口乾舌燥,此時是多麼想跟她一樣,喝上兩口熱熱的茶水呀,暗想:「如果把她換成是李紅艷或者張慧,對方見自己酒醉後醒過來,肯定會第一時間接一大杯熱水遞給自己解渴。偏偏這個女人,完全不理會自己,自己是喝醉了還是睡醒了,都不關她的事,對自己沒有一丁點的同事之誼,更沒有半分關懷之意。可笑自己還在為她考慮上廁所不方便的事,呵呵,自己真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大傻蛋啊。」心中暗惱不已,自己怎麼會攤上這麼一個同事?她長得漂亮又如何了?自己身邊的漂亮女人還少嗎?又在乎多得到一個她嗎?

    「從今以後,我再要為她考慮,再幫她任何忙,我他媽的就不姓劉!」

    劉睿在心裡狠狠的發下這個毒誓,定了定神,問凌書瑤道:「顧縣長他們呢?」凌書瑤淡淡地說:「你喝醉了睡大覺的時候,人家早就走啦。」劉睿聽她話語裡好像有諷刺自己的意思,忍不住說道:「你以為我想喝醉嗎?還不是被王支書他們灌得?」凌書瑤冷笑道:「誰叫你逞能?不能喝非要喝。你學學我,上來就說不會喝,不就得了。」劉睿聽她說得輕輕巧巧,只氣得火冒三丈,明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卻還是辯駁道:「凌處,你是女人,你不知道,到了下邊基層,就得通過喝酒交流感情,不喝酒就不能跟基層幹部建立感情,沒感情就辦不了事,辦不了事還怎麼開展扶貧工作?」

    凌書瑤絲毫不讓的說:「那你今天喝了酒啦,也就是說能辦得了事了,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工作呢?」劉睿悻悻的說:「今天是不行了,太晚了,明天早上開始。」凌書瑤道:「明天早上開始,也就是干半天,等中午一喝酒,又得醉半天……」劉睿大怒,道:「誰告訴你又喝酒的?你少給我胡說。今天人家特意招待咱們,破例喝酒,以後就沒這事了。」凌書瑤聽他語氣充滿怒意,瞥了他一眼,道:「喝不喝酒的先不說,你趕緊找人安排住處,還有晚上吃飯,怎麼吃?去哪吃?」

    劉睿恨恨的瞪著她,心說你是白書記派來協助我的,怎麼到了地方,你撒手不管,什麼都不幹,一切都指著我?儘管我是負責人,可你也不能這樣吧?心裡後悔無比,暗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竟然會對她產生好感,也沒多跟她廢話,起身去找王鐵魁。

    王鐵魁沒在院子裡,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劉睿走到院子外面,就到了村裡一條東西向的土路上,左右望了望,沒見幾個人,也不知道去哪找王鐵魁,就回到院子裡,打算找艾國偉等人商量商量,可是東西廂房找過,竟然沒發現艾國偉等人的蹤跡,心中驚訝莫名,這四位不會回市區去了吧?瞥見凌書瑤不知道從哪找了個木頭小凳子,正坐在院子裡欣賞夕陽,那雙秀美的丹鳳眼微微瞇起,臉上是悠閒自在的神色,就是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問道:「看到村裡王支書了嗎?」

    凌書瑤只是搖頭。

    劉睿自言自語的說:「找不到他可怎麼辦?」凌書瑤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劉睿死死的瞪著她,恨不得一腳把她那嬌小苗條的身體從小凳子上踢飛出去,覺得從她嘴裡也問不出太多情況,索性再次走出院子,沿著土路往西行去,路上但凡碰到有人,就打聽王鐵魁的下落。

    有個在門口曬夕陽的好心老頭告訴他,王鐵魁應該是回家去了,又指點了他王鐵魁家的住址。

    劉睿歎了口氣,沿路尋了過去。

    他一口氣穿了多半個村子,沿途也將村子景致形勝看在眼裡,見這村子不小,至少比西山村大了最少兩倍。整座村子分為兩部分,東邊半部人口較多,坐落在一處高高的土坎上;西邊半部人口較少,居住在半山腰上。東西兩部的交接處是一條乾涸的河道,還有幾座破廢的石橋。村子裡的民居大多數都是那種典型的北方平房,再配東西廂房,房子都以石塊為基,青磚為牆,木頭為梁建立起來的。還有一些房子都是土坯房,房頂上長滿了蒿草,令人一看就心起淒涼敗落之感。

    典型的貧困山村!

    直到來到王鐵魁家裡,劉睿還沒看到村裡有任何的飯館或者商店,**洗浴中心什麼的自然更是想都不要想。

    天色已經昏沉下來,王鐵魁的老婆正在院子裡的土灶前架火煮粥,燒的是樹枝雜草,煮的是玉米面粥,院子裡飄蕩著樹枝焚燒所散發出來的股股草木之氣。

    忽然間,不知道從哪躥出一條小柴狗,跑到劉睿跟前圍著他轉起了圈,聞聞嗅嗅的,顯得很親熱。

    王鐵魁要請劉睿進去喝水,劉睿擺手拒絕,道:「王支書,就不耽誤你們吃飯了。我就是想問問,我們晚上住哪兒?還有,晚上吃飯的話,怎麼辦?」王鐵魁奇怪的說:「啊?你們不回縣裡嗎?」劉睿笑道:「我們這一來就是駐村來了,不回縣裡,就算是回,也是直接回市裡。」王鐵魁問道:「那你們回鄉里?」劉睿苦笑道:「也不回,就在咱們小龍王村住了,怎麼也得住一個月吧。」

    王鐵魁驚訝地說:「縣裡沒安排嗎?」劉睿搖搖頭,道:「估計顧縣長是覺得,村裡會安排吧。」王鐵魁皺著眉頭撓了撓頭皮,就從他的頭髮上掉下雪花一樣的頭皮屑。劉睿看在眼裡,忙轉開了頭去,心說今晚上不用吃飯了。

    王鐵魁說:「住的話,村委會裡倒是有兩張行軍床,是給值班的人準備的,不過你們都是市領導,而且有六個人,怕也不好住……」劉睿忙道:「只要有睡覺的地方就行,我們要求不高的。」王鐵魁道:「那就先住那兩張行軍床。你跟凌處級別最高,就先緊著你們倆住。艾主任他們四個我再想想辦法。至於吃飯,唉,村東頭小學邊上倒是有個早點攤,不過晚上不營業……呃,實在不行,你把凌處叫過來,在我家裡湊合一頓飯得了。」

    儘管劉睿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還是沒有想到,村裡連家像樣的飯館都沒有,暗歎口氣,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過來吃一頓沒問題,總過來吃就不好了吧?那還不得把你們吃窮嘍?」

    王鐵魁的老婆是個開朗婦女,聞言笑道:「不怕吃,再窮也窮不到哪了。」

    王鐵魁道:「你們要是覺得不方便,那乾脆,自己開火做飯。村裡有小賣部,肉啊菜啊魚啊的都能買著。」劉睿追問道:「那在哪做呢?就在村委會嗎?那就不像話了吧?」王鐵魁皺眉道:「今晚先湊合湊合。等明天,我想想辦法,給你們找個住的院子。等你們有了住的地方,再開火做飯,也就方便了。」劉睿高興地說:「那就麻煩王支書了。」王鐵魁道:「不麻煩不麻煩,呵呵,你們為了咱們村扶貧,從市裡跑過來受苦,咱們村裡提供幫助是應該的。」

    劉睿跟他嘴裡問明了小賣鋪的地點,告辭離去,又走了一陣子,到那個小賣鋪,從裡面買了兩桶方便麵,又買了兩個麵包兩根香腸,這才回轉村委會。

    村委會裡還是只有凌書瑤一個人,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儘管已經很討厭這個女人,但劉睿還是耐著性子跟她說明了情況,最後把方便面、麵包與香腸都遞給她,道:「沒辦法了,今晚只能先湊合一頓了。」說完留神打量她的神情,看她是否甘心。凌書瑤把這三樣都接到手裡,淡淡的說:「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我將就得了,以前沒少吃這些。」劉睿道:「那就吃吧。」

    兩人回到屋裡,劉睿找到了兩個暖壺。還真不錯,暖壺都是滿的,一開蓋子熱氣就騰騰的往外冒,一看就是下午剛坐開不久。

    劉睿邊準備晚飯邊想,要是有個流動飯店專門伺候自己跟凌書瑤每天的吃飯就好了,自己二人也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到扶貧工作中去,不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都要為吃飯發愁。

    屋子裡也沒飯桌,兩人泡開了方便面之後,只能一人捧著一桶坐在椅子上吃。

    劉睿看不到自己吃飯的模樣,但是可以看到凌書瑤的,看清了她的,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的模樣,心中淒涼無比,要不是自己還是白旭光的秘書,真覺得這是被發配了,從此從天上落到地上,其慘狀遠超當日在市水利局的窘境,暗裡發誓:「如論如何,都只能往上爬,繼續爬,能爬多高就爬多高,絕對不能掉下來。一旦落馬,等著自己的可能就是眼前這副境地。」

    吃過飯,倒也省得洗刷碗筷,直接把垃圾扔到院子裡的垃圾車上就得了。接下來,村子裡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兩人就坐在屋子裡發呆。

    劉睿思慮了下明天即將開展的工作,想跟凌書瑤商量一下,可誰知她偏在此時手裡捏著衛生紙走了出去,便善意的提醒道:「你要上廁所是吧?」凌書瑤冷冷淡淡的道:「這你也要管?」劉睿怒從心頭起,道:「我管你上廁所幹什麼?我就是提醒你,小心路黑,別失足碰頭。」凌書瑤道:「用不著,我多大的人了還用你提醒?」說完甩著並不任何豐滿的小屁股走了出去。

    劉睿恨得咬牙切齒,等她走遠後,抬手給自己一個嘴巴,罵道:「讓你嘴賤!」

    自我懲戒之後,他從包囊裡翻出牙具,到院子裡的壓水機旁刷牙。村子裡沒通自來水,村民們想喝水的話,就從自家院子下面十幾米深的地下水裡面取用。以前都是老式的壓水機,用人力壓水,但是現在,隨著電氣化的普及,老式的壓水機已經被棄之不用,換上的是電動水泵。只要輕輕一合開關,源源不絕的清澈地下水就會從粗大的橡膠管子裡噴湧而出。

    村委會院子裡這個壓水機,也早就棄之不用了,但是電動水泵的出水管還是設置在這裡,水管旁邊是一個巨大的水缸,半人多高,裡面裝的都是提前放出來的水,水缸上面有個鋁制缸蓋,蓋子上常年倒扣著一個葫蘆做的水瓢。

    劉睿走到水缸旁邊,拿起水瓢,掀開蓋子,從裡面舀了半瓢水,小心翼翼灌到牙缸子裡,然後端著牙缸子去牆邊刷牙。

    「啊……」的一聲慘叫忽然從牆角里傳來,嚇得劉睿打了個機靈,牙缸子裡的水灑了不少出來,循聲望去,見發出聲音的是西南角的茅房,仔細辨聽叫聲,似乎是凌書瑤發出來的,心中一動,明知道她如廁的時候喊她不太好,可還是想問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忙道:「凌處,你怎麼了?有事嗎?」

    此時凌書瑤已經從茅房裡跑了出來,嘴裡啊啊的慘叫著。

    劉睿很容易就發現了她跑動的身影,藉著房門口照院燈的燈光映射,見她兩手提著褲子、急急如落網之魚的躥逃出來,看她腰帶與褲子的鬆散模樣,竟然沒有繫上,心底大為震駭,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這麼一個冷艷高雅的淑女如此不顧斯文?

    「凌處,你這……你這是怎麼了?」劉睿納悶的問道。

    凌書瑤看到他仿若看到了救星一般,直衝他跑過來,淒慘驚惶的叫道:「我被……不知道被什麼叮了一下,疼……疼死了,哎喲……疼得要死了……」說完身子直打晃,似乎都站不穩了。劉睿也顧不得刷牙了,喝口水漱漱口,把牙具都放到水缸蓋上,轉身面對她道:「叮你哪了?」凌書瑤卻訥訥不敢言。劉睿目光掠過她的腰間,見她褲子開著口,露出了裡面一條淺色的內褲,嚇得心頭一跳,哪敢亂看,抬頭問道:「快說啊,到底是叮到哪了?是蚊子嗎?」

    凌書瑤痛苦的搖頭道:「怎麼可能是蚊子?蚊子叮了會癢,可這個是……疼死我了,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比馬蜂蟄了還疼,我……我不行了,我快站不穩了。」說著身子開始打晃。劉睿忙上去扶住她,道:「疼得很厲害嗎?我……我先扶你去床上躺著,再去找醫生。」凌書瑤鼻間嗯哼了兩聲,一瘸一拐的被他攙扶著進了屋去。

    劉睿把她扶到其中一張行軍床前,先讓她坐在上面再慢慢躺下,哪知道她死活不坐。凌書瑤疼得五官扭曲,道:「不能坐,叮的就是我的……我的屁股。」說著身子打起了冷戰。劉睿大為驚奇,見她臉色慘白,額頭冷汗布了一層,叫道:「你……你不會讓蛇咬了吧?」凌書瑤嚇得叫道:「啊,讓蛇咬了?那肯定有毒,我……我要死了嗎?」劉睿想了想,搖頭道:「不對,咱們北方幾乎沒什麼毒蛇,而且只要你不碰它,它絕對不會咬人……啊,難道是蠍子?我知道我知道,山裡就是蠍子多。你是被蠍子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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