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光沉吟道:「這樣不好吧。{免費小說}她作為央視記者,有自由採訪的權力,我們怎麼能用強制手段將她驅除出境呢?此事要是傳到央視內部……」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點好處,有的話不用說太透,對方也能明白。所以,他說到這裡就停下了。
劉睿說:「以我對她的瞭解,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何況,咱們雲州市委政府對她只有恩情沒有虧欠,就算強制趕她走,也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她心裡也應該明白這一點。另外,我跟她還算有點私交,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就算她有什麼怨氣要發,也只會發到我頭上。」白旭光滿意的點了下頭,道:「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盡量不要跟她撕破臉。」劉睿說:「是,我這就去辦,先把這顆定時炸彈送走再說。」
白旭光目送他的背影離去,想到他用定時炸彈來形容莊海霞,倒也蠻生動貼切的,不由自主苦笑出來,心中暗道,這真是多事之秋啊!
劉睿回到一層找到莊海霞,先帶她去用早餐。
莊海霞見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就猜到他昨天半夜的話即將應驗,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問道:「你還真要把我趕走啊?」劉睿說:「是請你回京,不是趕你走。」莊海霞說:「那有什麼分別嗎?」
劉睿沒再理她,悶頭吃喝。
莊海霞見他冷冰冰的,就開始生氣,把勺子往粥碗裡一扔,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與此同時,臉色也沉下來了,櫻唇也撅起來了。
劉睿抬頭看她,見她發脾氣,微微一笑,道:「你是一個聰明懂事的人,相信你應該明白我們這樣做是為你好,希望你能諒解。當然了,如果你實在不能諒解,那有什麼怨氣都衝我發好了。」莊海霞轉開俏臉不看他,冷冷的說:「要我走也行!」劉睿見她要開條件,心下鬆了口氣,陪笑道:「好啊,有什麼條件,說說看,我盡量滿足你。」莊海霞轉回臉來,冷冰冰盯著他說:「我跟呂海的筆記本電腦、攝像器材全在你們雲州丟失了,你想讓我走,就先把這些東西還給我。」
劉睿皺眉說:「我倒是很想還給你,可是這些東西也不是我拿走的,你讓我去哪找?」莊海霞聞言很是得意,眉飛色舞起來,道:「你找不到沒關係,就讓公安局的人慢慢找,什麼時候找到了還給我了,我再走。」劉睿說:「這樣吧,我跟你打個商量。你先回京,這些東西等我們找到了給你快遞過去。這件案子不是已經有了重大突破嘛,相信孟三金他們很快就會承認是他們拿了這些東西。」莊海霞一字一頓的說:「不……成!」劉睿也不生氣,笑道:「先吃飯,吃完飯再商量。」莊海霞猜透了他的鬼心思,冷笑道:「別以為吃完飯你就可以對我動手了,我告訴你,一根汗毛你都不許碰我。」
等吃過早飯,劉睿也不著急,先把莊海霞送回了一零四房間,隨後就在門口看著房門,防止她逃走,摸出手機給張慧打電話。
他想得很簡單,把張慧叫過來,兩人合力把這個不聽話的臭丫頭扭送到火車站,給她買張去北京的火車票,再把她護送上車,等車開走以後,就徹底安生了。
電話接通後,劉睿道:「到市委了嗎?」張慧說:「剛到,領導有什麼吩咐?」劉睿說:「趕緊開你的車來雲州賓館,我在貴賓樓這兒等你。」張慧奇道:「幹什麼啊?」劉睿道:「來了再說。」
張慧非常納悶,卻也只能接受這個任務,跟第一副處長袁小迪打了個招呼,拎著包下樓開車去了。
市委與雲州賓館極近,開車用不了幾分鐘,反倒是下樓等電梯耽誤時間。
五分鐘後,張慧已經見到了劉睿,聽他把任務一說,哭笑不得,道:「處長,你這不是坑我?我跟莊記者聊得挺好的,跟她已經是朋友了。你讓我這麼幹,我以後還怎麼有臉見她?」劉睿道:「她是北京人,又是央視記者,要麼一直呆在北京,要麼在全國各地亂跑,你以後能跟她見幾次面?再說了,我問你,是政治任務重要,還是私人關係更重要?」張慧嬉皮笑臉的說:「好嘛,這都上綱上線啦,還是政治任務吶!」
劉睿忍住笑說:「少廢話,你答應不答應吧。」張慧甜甜的說:「答應,當然答應,誰的話不聽都行,你的話我怎麼能不聽?為了你啊,得罪朋友我也認了。」劉睿忍俊不禁笑出來,低聲道:「這件事搞定之後我請你吃飯。」張慧大喜,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記住了,你耍賴可不行,就今晚上吧。」劉睿說:「行,但前提是先把莊海霞送走。」張慧拍掌道:「沒問題,看我的,我先過去勸勸她,能不用強還是不要用強。」
劉睿不太相信她有能力說服莊海霞,半信半疑的把她送進一零四房間,心裡存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她能說服那個臭丫頭當然更好,不能說服就只能用強了。
十分鐘後,劉睿發現自己低估了張慧這個丫頭。她笑瞇瞇的從房間裡開門出來,又把門關上,衝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低聲道:「我勸服她了,她同意回京!」
劉睿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話,狐疑的問道:「真的假的?」張慧哈哈一笑,道:「晚上請我吃飯!」劉睿驚喜交加,道:「你怎麼勸服她的?」
話音剛落,莊海霞拉開門走了出來。劉睿看向她,換來的則是她的白眼。
莊海霞冷眼斜瞥著他臉上的笑容,說:「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這次走是走,但我還會回來的。」劉睿聞言笑容全部凝在臉上,說:「你還來幹什麼?你當這是旅遊啊?」莊海霞說:「礦難的事情我必須要調查個水落石出,我不會虎頭蛇尾的。還有,我們那些電子設備也還沒找到,我必須要找回來。」劉睿說:「這件事我們雲州方面會幫你找的,你就放心回京吧。」莊海霞冷哼道:「放心回京?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倒是你,我這一回京,你是不是就放心了?」
劉睿訕訕的,無言以對。
張慧見他在莊海霞跟前吃癟,抿嘴笑了出來。
接下來,由張慧駕車,劉睿陪同護送,帶著莊海霞趕往市火車站。趕到以後,劉睿給莊海霞買了一張最快出發的動車硬座車票,九點十分出發,中午十二點四十分趕到北京。
在檢票口那裡,莊海霞跟張慧很親熱的說了一番道別的話,還邀請她去北京做客,可轉過臉來看向劉睿的時候,精緻俏美的臉龐上就再也沒有一絲笑意。
劉睿轉開眼神不跟她對視,心中非常納悶,好說歹說,自己也算是她的恩公呢,她不感恩也就算了,怎麼能對自己如此仇視?這要不是她瞎了眼,就一定是自己瞎了眼。唉!
莊海霞對他說:「我同樣也歡迎你去北京做客,而且我絕對不會在你不想走的時候趕你走。」劉睿唯有苦笑,想了想,還是說道:「你有我的手機號不是嘛,到京以後給我報個平安。」莊海霞輕描淡寫的說:「看心情吧。」說完對張慧甜甜一笑,轉身走進檢票口。
目送她消失在前往站台的通道裡,劉睿徹底吁了口氣,心說總算把這顆定時炸彈送走了,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啦。
張慧見他放鬆的模樣忍不住好笑,道:「她有那麼可怕嗎?看你的樣子好像送走了一尊瘟神似的。」劉睿聽得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啊,對啊,瘟神這個比喻更加的貼合實際啊。她就是一尊瘟神啊,要不是她,短短兩周內,雲州哪裡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張慧笑道:「她要是知道你這麼說,肯定氣死了。」劉睿道:「可惜她聽不到了,哈哈,走,咱們回吧。」張慧指著他說:「你別忘了晚上請我吃飯。」劉睿說:「放心,我不會賴皮的,不過,我不一定有時間呢。」張慧嗔道:「好啊,剛說不會賴皮,這就賴上了……」
兩人有說有笑駕車回到市委大樓,從車裡下來的時候,劉睿說:「這次也算公幹,回頭把你加油的票據交上來申請報銷,我給你簽字!」張慧失聲笑道:「這麼好?」劉睿說:「總不能白用你的車吧。」張慧笑道:「嘿嘿,那我可要加上滿滿一箱。」說完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見他臉上除了笑還是笑,就說:「我開玩笑的,我才不會占公家便宜呢。這點油就算了吧,加起來也沒十塊錢。」劉睿心裡暗暗點頭,更加認可了她的人品,道:「你少加點,加個一百二百的。」
回到辦公室後,劉睿第一時間先跟白旭光匯報送走莊海霞的事。
白旭光聽說他與張慧沒有用強就把莊海霞送走,很是欣慰,道:「看來小張很會說話嘛,以後啊,就讓她做你們秘書一處的新聞發言人好了,呵呵。」
過了一會兒,派到隰縣黑窯溝的調查組主要負責人都趕到了,在白旭光辦公室裡開會。
劉睿給眾人沏上茶水,就留在一旁聆聽。
一共三個負責人,分別來自於市紀委、市檢察院、市安監局,為首者是市紀委監察局紀檢監察二室的副主任褚洪波。市檢察院與市安監局派出的兩個負責人也都是跟褚洪波級別差不多的科級幹部、科室領導。
知道幾個人的級別後,劉睿暗暗心涼,怪不得調查組下去以後一點進展都沒有呢,先不說重要證人全部失蹤的事,光從這些負責人的級別來看,就知道市紀委、市檢察院、市安監局主要領導對這件事並沒上心。領導都不上心,這幾個負責人又怎麼會足夠重視此事呢?
白旭光先是聽取了褚洪波三人的調查匯報。
褚洪波一上來就是大吐苦水,說案源不暢、線索量少質差,又說找不到任何人證物證,調查起來沒有切入點,還總結為「人難找,證難取」,還說初查阻力大,隰縣方面不配合,總而言之,說了一大套,似乎全是客觀方面的原因,調查組這個主觀群體則沒有任何責任。
市檢察院與市安監局兩個科長也先後匯報了各自負責的工作,檢察院那個人還能說上一點東西,安監局那個則是什麼都說不出,翻來覆去只是說「找不到礦難事故發生過的任何痕跡與證據」。
聽三人全部匯報完之後,白旭光發了脾氣,站起身,臉色陰沉的盯著他們三個,道:「我總結一下你們過去幾天的調查工作所獲,就是什麼都沒查到,而且所有原因都在隰縣那裡,跟你們這個調查組沒有任何關係,是不是?」
三人聽他語氣不善,都膽小起來,一個個懸著半邊屁股坐在沙發上,低目垂眉,如同老僧入定,個個臉色羞慚得厲害,沒誰敢在這時候站出來解釋或者辯解。
白旭光冷哼道:「哼,這個有難度,那個有困難,這個找不到,那個找不到,這就是理由嗎?沒有難度沒有困難要我們**員幹什麼?什麼都在大面上擺著,又要你們這個聯合調查組幹什麼?敢情市裡派出你們這個調查組下去,就是發現困難去的?」
三人又怕又臊,都垂下了腦袋,好像低下頭不看著白旭光,這件事他就責怪不到自己頭上似的。
白旭光見三人如同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一般,只是低著頭,不敢承認錯誤所在,沒有做出任何表態,更是生氣,心裡說,這三個單位的領導也是,怎麼會派出這些沒有擔當的人到隰縣去,就憑他們這種態度,能做得好工作嗎?
他沒有再發脾氣,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說:「你們三個就在我辦公室裡,每個人寫一份檢討。檢討該怎麼寫,沒有定式,你們隨便發揮。我要看一看,你們能不能靜下心來找到自己的問題所在。」說完看向劉睿,道:「小睿,給他們每個人一支筆一篇紙。」
劉睿滿懷崇拜之情的看著他,點頭答應下來,心裡暗道,這就是大領導的氣派所在啊,簡單一句話,這三個人就得乖乖的留在屋子裡寫檢討,屁都不敢放一個,大丈夫當如是也!
白旭光看著他把紙筆送到三人面前,起身道:「小睿跟我出來。」
兩人來到外間,白旭光吩咐道:「打電話給孫市長,看他在不在家,如果在家的話,是否有空,我要過去找他談談。如果他有空,讓他把賈市長也叫過去一起開個小會。你打完電話,再去叫上秘書長。」
市委與政府兩座大樓,緊緊相鄰,走起來不過幾百米距離,但黨政兩位主官一般很少互相串門,一方面他們都忙,另一方面,也要各自維繫自身尊嚴威信所在。設想一下,其中一位主官總是溜到對方那裡串門,就算理由再充分,被外人看到眼裡,不是也透著矮人一頭的味道?
一刻鐘後,白旭光、杜立雪、劉睿已經走進了市長孫金山的辦公室內,常務副市長賈麟提前已經到了。
白旭光開門見山的說:「金山市長,今天我過來,主要還是談一談黑窯溝煤礦的事情。小睿前前後後都參與在這件事裡面,對裡面的情況比較熟悉,就讓他旁聽,有什麼情況也可以由他介紹一下。」孫金山道:「好。」說完目光炯炯的盯著他,等待他的話肉。
白旭光便道:「小睿,你先把昨天晚上發生在雲州賓館裡的綁架案給孫市長賈市長介紹一下。」
孫賈二人誰都不知道這件事,至少表面上是不知道,聞言都很吃驚,對視一眼,一齊看向劉睿。
劉睿說:「這件事要先從央視記者莊海霞身上說起。她被救出來以後,留在黑窯溝村沒走,參與到市裡下派的調查組工作裡面。但是由於長期沒有進展,她於昨日趕到市裡,向白書記說了她這段時間的見聞。昨天晚上,我安排她在雲州賓館住宿。晚上十點前後,她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說懷疑有人冒充公安查房,實則對她欲行不軌……市公安局紀飛局長連夜對三人進行審訊,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三人是黑窯溝煤礦礦長孟三金派出來的,專門針對莊海霞而來,要詢問她是否掌握了與當年那次礦難內幕真相有關的線索,如果確定她已經掌握,那就將她殺掉滅口!」
孫賈二人聽劉睿陳述事實,臉色一直都在生動的變換著,聽到這裡時,各自倒吸一口涼氣。
孫金山大怒,道:「這個孟三金好大的膽子,他知不知道頭頂有國法的存在?」說完又道:「對於這種人,不管他對社會做出了多大的貢獻,為隰縣、為我們雲州市貢獻了多少的稅收,絕對不能姑息縱容。小睿,紀飛他們有沒有說將這個人抓捕歸案?」劉睿點頭道:「紀局長已經電告市局派出的在黑窯溝的專案調查組,命令他們立即抓捕孟三金。不過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所以也就不知道抓到了沒有。」孫金山道:「這種人必須抓到,不能讓他跑了。」說完又道:「多虧了那個莊海霞聰明,賓館援救又及時,否則的話,她在咱們市裡出了什麼差錯,咱們可是負擔不起那個責任。」
賈麟臉色發僵,只是不說話。
白旭光問道:「金山市長,對於黑窯溝煤礦這件事,下一步,你有什麼想法?」孫金山說:「我的意思就是繼續查下去,嚴查到底,不管查到誰,絕不姑息!」白旭光說:「可是目前,隰縣方面,關鍵證人全部失蹤,調查組步履艱難,找不到任何的線索與證據,調查工作很難展開呀。」孫金山皺著眉頭想了想,忽的想到什麼,眼睛裡往外放光,道:「孟三金既然派人追殺莊海霞,那就說明莊海霞調查的那個礦難事故是鐵定存在的。只要我們抓住孟三金,還愁瞭解不到那次事故的真相嗎?」
白旭光點了點頭,忽然問賈麟道:「賈市長,你是分管安監的,對於當年黑窯溝煤礦那起礦難事故,有沒有聽說過?」賈麟正在低頭沉思,聞言嚇了一跳,驚惶的說:「啊?什麼?」
白旭光看著他不言語,沒有再說第二遍。()
孫金山忙道:「書記問你,黑窯溝煤礦那起礦難,你聽沒聽說過。」賈麟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道:「沒有沒有,從來沒有。」
白旭光又問他:「你分管全市安監系統,隰縣安監局副局長秦大明你認識不認識?」賈麟還是搖頭道:「不認識,不認識,他一個郊縣的副局長,我怎麼可能認識?」
秦大明是副科級幹部,賈麟是副廳級幹部,兩者表面上只差四級,實際上相差萬里,輕易不可能有結識的機會。除非,賈麟去隰縣調研安監工作,兩人倒有可能認識。
白旭光之所以突然問他問題,主要是覺得他心事重重,顯得對當前這個小會心不在焉的樣子,便用提問的方式提醒他認真一些,並沒期盼著能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現在見他否認,就沒再理會,對孫金山道:「金山同志,這件事不是小事,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對我們雲州黨委政府造成相當惡劣的影響。」孫金山點頭道:「我明白,我懂,旭光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政府這邊一定會認真考慮。」
白旭光說:「在這件事沒有形成更大的影響之前,我建議,政府這邊,由分管安監的賈市長親自帶隊,會同市安監與煤礦管理部門,前往隰縣黑窯溝煤礦,徹底查清礦難前後的事情。」賈麟驚訝的叫道:「啊,讓我帶隊?」白旭光說:「怎麼,賈市長這邊有問題?」賈麟陪笑道:「沒,我是沒問題,不過……市委那邊不是已經派出調查組了嘛,我這邊再下去的話,是不是會造成工作重複以及人力浪費?」白旭光嚴肅地說:「市委派出的調查組,主要去向是調查因礦難事故產生的行賄受賄、隱瞞不報等違紀違法行為,政府這邊則是調查礦難事故本身,還原事故真相。怎麼,有重複嗎?」
他都這麼說了,賈麟也就不能再說什麼,道:「好,那我這邊就沒問題了。」孫金山道:「我也支持旭光的看法,市政府也必須行動起來。畢竟,煤礦也屬於政府口的分內之事嘛,出了事我們可不能撒手不管……」
從政府回市委的路上,坐在一號車裡,劉睿道:「書記,秘書長,我覺得這件事更不簡單了,比我們所能想像到的還要複雜。這裡面的水很深吶。」白旭光饒有興趣的說:「哦,你想到什麼了,說一說。」劉睿做出了極為大膽的推測:「孟三金不過是一個煤礦礦長,黑窯溝煤礦並不屬於他,煤礦老闆另有其人,他也只是給人打工的。在這樣一種前提下,他怎麼敢對北京中央電視台來的記者喊打喊殺?對他來說,到底是隱瞞當年那次礦難的所帶來的事故責任更可怕,還是背上主使殺人的罪責更可怕?」
白旭光重重點了點頭,道:「有道理,繼續說。」劉睿說:「一個是事故責任,主要責任不在他那裡,就算承擔隱瞞礦難事故的罪責,也不過是罰點款罷了,撐死了蹲兩年大牢。可另外一個,主使殺人,雖然是殺人未遂,也算是極其嚴重的刑事犯罪了,最少要判個十年八年的。如果我是孟三金,我傻了嗎,寧肯殺掉莊海霞滅口也要隱瞞當年的礦難事故?這不合常理嘛。」
白旭光讚道:「說得好,繼續。」劉睿說:「我隱約覺得,孟三金那裡肯定隱瞞了更大的勢力,或者說,在孟三金之外,還有一股更大的勢力。這股勢力可能是孟三金背後的煤礦老闆,也可能是與礦難事故有關的相關政府部門領導。如果存在這樣一種情形,就是莊海霞一旦掌握了某種關鍵線索,會挖出蘿蔔帶出泥,不僅會坑死孟三金,還會拉得一大批官員下水。在這樣的特例之下,為了眾多官員的利益,而犧牲掉莊海霞一個人,是不是很值得呢?」
杜立雪點頭道:「這種情況,最近幾年來可是出現的不少。很多底層官員在被紀委查處後,要麼自殺,要麼被自殺,其真實目的,也是為了掩護他背後的高級領導官員。小睿說的很好,這種可能性是很大概率存在的。」
白旭光按著劉睿的思路推理了一把,道:「假如就是這種情況,那麼孟三金要維護的官員是誰呢?肯定不只隰縣那些官員。目前來看,駐礦安監員失蹤,隰縣安監局副局長失蹤,這兩人都失蹤,反而把當地安監局長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孟三金要維護這個安監局長,就絕對不會那麼笨,欲蓋彌彰。」劉睿說:「有可能要維護的是縣裡分管煤礦與安監的副職領導,甚至可能是市安監部門領導。」白旭光緩緩點頭,道:「這件事越搞越複雜呀。立雪,你說我們要不要繼續查下去呢?」
杜立雪苦澀的笑了下,道:「先查查看吧。目前孟三金那裡不是已經有了較大的突破口了嗎?」白旭光說:「嗯,看看能不能從孟三金身上找到切入點。」
劉睿說:「我給紀局長打個電話,請他問問有沒有抓到孟三金。」說著摸出手機。
白旭光見他不等不靠不要,幹什麼事都很主動積極,往往能夠做到棋先一著,想自己之所想,急自己之所急,非常的欣慰,感慨的說道:「褚洪波三人要是能有你一半的伶俐,怎麼會這麼久都找不到一條關鍵線索?由此看來,事在人為,這個『人』,還是相當重要的。我們當領導的,就是要用對人啊!」
杜立雪聽他誇讚自己的愛將,冷清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道:「書記,如果你捨得把小睿放到隰縣去,讓他負責聯合調查組展開調查工作,那麼一定會在短期內看到效果。」白旭光搖搖頭,笑道:「我還真不捨得。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不會派他下去的。我已經越來越離不開他嘍,呵呵。」
劉睿聽到兩位領導的誇讚,心中很是得意,不過沒工夫自謙,因為電話已經接通了,道:「紀局長,我是劉睿啊,請問孟三金抓到了沒有?」紀飛歎道:「哎呀,你別提了,隰縣那麼幾個豬頭,不知道怎麼的走漏了風聲,孟三金本來在縣城喝花酒來著,聞風就給逃了,現在還沒抓到,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劉睿臉色大變,孟三金可是目前最重要的線索啊,他這邊要是斷掉,很多調查工作都不能繼續進行,可以說,他現在做到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拿住他根本就不行,忙道:「孟三金非常重要,目前市裡三個調查小組都在等著拿他當做突破口,紀局長,這個人一定要抓住啊。」
電話打完後,劉睿回頭看去,見白旭光與杜立雪臉上都現出憂慮之色,就知道他們聽出了電話裡的內容,但還是重複了一遍:「紀局長說,市局在那邊的專案組,不知道為什麼走漏了風聲,回縣城抓捕孟三金的時候,被他溜走了,現在不知去向,很難抓獲。」白旭光倒是很快鎮定下來,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剛才不是說,黑窯溝煤礦還有一個老闆嘛,讓紀飛他們把那個老闆找到,跟他那裡展開調查。」
此時已經到了市委樓下,劉睿給白旭光開門後,跟著兩位領導走進去,落在後面又給紀飛打去了電話。
紀飛聽他說了白旭光的見解,歎道:「我們不是沒有想過找這個老闆。黑窯溝煤礦老闆名叫李強偉,號稱『礦爺』,在雲州境內擁有十幾處煤礦,是名副其實的億萬富翁。這個傢伙行蹤不定,很少在黑窯溝出現,最開始聯繫他,還聯繫的上,他說在外地,會盡快回來配合調查。再後來,就怎樣也聯繫不上了。」劉睿說:「李強偉與孟三金,必須要找到其中一個。孟三金是優先級最高那個。老哥,就麻煩你們多費心了,白書記會看到你們的努力與成績的。」
回到辦公室裡,褚洪波三人已經寫好了檢討書。
劉睿把三人的檢討書收上去,交給白旭光閱看。
白旭光每看一份,就盯著其中一人看上半響,被他盯視的人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極其的不自在。
劉睿在一旁看得想笑,卻也只能忍住。
白旭光將三份檢討看過之後,對褚洪波與安監局那個科長說:「你們倆先回各自單位,告訴你們的領導,讓他們下午過來見我。」等兩人走了之後,又對檢察院那個人說:「你先回單位等著。」
這人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卻也不敢問,老老實實地答應下來,轉身走了。
白旭光對劉睿道:「褚洪波兩人不堪使用,還要補充精兵強將啊。」劉睿有心給曾翰林在老闆面前露臉的機會,就說:「老闆,您還記得當時查處原市交警支隊支隊長王斌的時候,紀委負責辦案的是紀檢監察一室的副主任曾翰林嗎?」白旭光想了想,道:「記得,那個曾翰林看起來還不錯。」劉睿說:「不如抽調他加入聯合調查組,代替褚洪波的位置。此人頭腦靈活,責任心也較強,應該可堪大用。」白旭光點頭道:「好,這件事我會跟大偉書記談的。」
中午吃過飯,劉睿收到了莊海霞的短信:「我到了!」平平淡淡的三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北京發過來的,還真有點懷疑,以著這丫頭的刁蠻性子,會不會中途下車,繼續留在雲州?
他原本想置之不理的,後來一想,她報平安還是自己吩咐的呢,既然她已經如約報了,自己不表示一下可不好,就還是回了一條:「收到,好好休息一下。」
莊海霞沒有再回。
下午五點,距離下班前還有半小時的時候,市委辦公廳召開了處室局辦領導會議,辦公廳各處室局辦主要負責領導與主持工作的副職領導參加了會議。
目前,雲州市委辦公廳一共有十來個處室局辦,比較重要的就是秘書一二處、綜合一二處、文電處、人事處等幾個首要部門,其它類似督查室、信息處、密碼管理局、網絡中心等等處室,算是比較冷門的。
參加會議的如果算上市委秘書長、辦公廳主任杜立雪,市委副秘書長、辦公廳副主任方強,與另外兩名副主任這四位最高領導,那麼也有小二十人了,算得上是一次中型會議。
劉睿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辦公廳內部的中層領導會議,頭一回在辦公廳所有大小領導跟前露臉,卻沒有任何緊張,反而帶有幾分興奮與得意。原因無它,誰叫他是白旭光的貼身秘書呢,從來就有一種高人一頭的優越感。
會議討論的是扶貧會議上關於結對幫扶貧困鄉村的事。
杜立雪首先發言,講了一番扶貧的重要性之後,提出了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按照市委市政府統一安排部署,我們雲州市委辦公廳的結對貧困鄉村是雙河縣九坡鎮。九坡鎮一共有十來個自然村,按照國家目前最新制定的貧困線標準,其中有七個村子算是貧困村。這七個村子,我們辦公廳要全部包干到下邊的處室局辦。下面大家就討論一下,這七個貧困村的歸屬問題。」
此言一出,眾人都變得惶惶不安起來。
說扶貧,道扶貧,扶貧喊了幾十年了,但是仍然有很多人對這項工作非常抵制,其主要抵制人群之一,就是那些生活在大中城市裡的官老爺們。他們平時在燈紅酒綠的城市裡面花天酒地、瀟灑快活,哪怕醉得人事不知,甚至喝酒喝出了脂肪肝,他們也不厭煩不反對。可一旦讓他們進入貧困地區去從事扶貧工作,那是萬萬不肯答應的。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生活工作條件與環境發生了重大的改變,很多都是直接從蜜罐裡掉到了耗子窩裡,讓他們適應不了。另外,扶貧本身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見功的。這對於如今一切以政績、gdp為考核標準的官場,委實是件吃力不討好的勾當。可以這麼說,對於城市裡的官員,只要腦子還在轉,意識還是清醒的,就誰也不會願意去扶貧。
甚至,有的機關單位把扶貧與駐村下鄉當做了整人的小鞋,專門送給那些不聽話的下屬穿。
當然了,如果說到被各地方政府「扶貧開發領導小組」領導管理的「扶貧開發辦公室」,這也算是一個很有油水的部門,因為這個部門上可以得到國家或者省裡的扶貧專用撥款,稍微截留那麼一點點還是沒問題的;下則可以得到申請相應扶貧款的貧困鄉村的「孝敬」,等於是兩頭揩油。因此很多人進不了電力局、國稅局這種油水部門的話,通常都愛往扶貧辦裡鑽。
可話說回來,對於非專業扶貧單位來說,就比如眼下劉睿他們這個市委辦公廳,這次扶貧可是義務扶貧的,從上到下都不會有任何的油水,反而還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付出大量的精力,甚至要投入部分資金,扶貧沒有功效還好點,就算扶貧見功,這份功勞也賺不到自己頭上,這可就是光出力沒好處的苦勾當了,但凡神智正常的,都不會主動攬下這趟差事。
所以,此刻,這些人聽聞杜立雪要討論這七個貧困村的歸屬問題,都是緊張不已,生怕自己倒霉透頂,分到其中一個,那以後可就不好過日子了。
話說完後,見下面鴉雀無聲,很多人都垂下了頭,杜立雪心情就有幾分不悅。
坐在他左手邊的市委副秘書長、辦公廳副主任方強察言觀色,看出他不大高興,就咳嗽一聲,道:「我們辦公廳是市委最重要的幾個部門之一,是唯一服務於主要市委領導的部門,素來就有『敢打硬仗,能打硬仗』的優秀光榮傳統。如今響應省委省政府關於扶貧工作的重要批示,我們要把這項工作當成當前最要緊的一項政治任務來抓。因此呢,希望大家踴躍發言,積極表態。現在,大家都說說吧。」
他說完後,還是沒人發言,會議室裡出現了短暫的冷場。
坐在杜立雪右手邊的辦公廳副主任之一孔令元抽了口煙,笑呵呵的說:「逃避是沒有用的,與其等著被分派,還不如主動點呢。」
眾人聽了就笑,卻還是沒人主動討要差事。會議室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劉睿見狀,舉手說道:「秘書長,我們秘書一處就認領九坡鎮裡的西山村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很多人臉上剛才還帶著笑容,此時笑容就完全凝結了。
沒有人懷疑劉睿是個白癡,白癡絕對不會被市委書記挑選為秘書;也沒有人懷疑他是弱智,不論是他被白旭光挑為秘書還是當上秘書一處處長以來,表現一直可圈可點,待人接物都挑不出任何的差錯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弱智呢?但是有人懷疑他是腦子有病,至少是間歇性的犯病。若非如此,真是無法解釋他為什麼第一個跳出來攬下這等苦差事。
很多人表情奇怪的望著他,還有人眼神裡帶著複雜的東西看向他,更有人嘴角撇了下去。
杜立雪欣慰的看向劉睿,暗道,還是自己人最可靠啊!
他心裡已經把劉睿當成了自己人。
方強也很高興,讚揚劉睿道:「不愧是秘書一處的處長,這覺悟就是要高一些……」
他雖然沒說比誰高一些,但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他話裡的貶損之意,就是貶損這些處室局辦的負責人的。
有些人聽懂了這話裡的深意,就有些怨恨的看向劉睿,心想,你要出風頭,幹嗎連累我們?
方強續道:「……劉睿已經主動認領其中一個貧困村了,大家也要踴躍一點,別等著我們分派。」
他都這麼說了,還是沒人站出來主動認領第二個貧困村。
這些人心裡打的小九九,杜立雪等幾位領導自然心知肚明。在座一共十幾個科室局辦,而貧困村只有七個,剛才被劉睿的秘書一處認領了一個,就還剩六個,六個貧困村跟十幾個科室局辦的比例,差不多是一比二,也就是說,有相當一部分科室局辦不會分到這令人頭疼的任務。既然如此,當然要冒險賭一把了,只要不站出來認領,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不會分到貧困村,而站出來,肯定會領到,傻子才不會算這本賬呢。
杜立雪早就盯上了幾個表情複雜曖昧的傢伙,見還沒人出來認領,便道:「馬上就要下班了,為了節省時間,也就不深入展開討論了,我直接分派……」說完點了那幾個傢伙的名。
會議結束後,也已經到了下班的點兒,眾人三三兩兩的走出去,被分到扶貧任務的人是垂頭喪氣,沒被分到的則是興高采烈,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於鳳和的秘書、二處處長季剛破天荒主動走到劉睿身邊,說道:「劉處長,不服不行,你的覺悟就是比我們高。」劉睿不知道他這話是表示佩服還是暗裡諷刺,問道:「這話怎麼說的?」季剛欽佩的說:「誰都明白扶貧是個苦差事,可只有你敢於第一個站出來認領任務,這份氣魄與胸襟,遠在我們之上,怪不得白書記挑中了你,我這回算是徹底服了。」劉睿心道,敢情你之前一直都不服我啊,哈哈,到底是被他誇了,非常的高興,笑道:「季處你太客氣了。既然服務於白書記與市委領導,秘書一處當然要做出表率。」
劉睿跟袁小迪回到秘書一處,把剛才認領貧困村的事情跟一處的同事們說了。雖然有人不大願意接受這種事,可處裡老大都同意了,自己這等小人物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默默的接受下來,臉上還不敢露出不願意的神情。
張慧聽完後,笑著舉手說道:「我堅決支持處長的英明決定。」
劉睿微笑看向她,心想,如果說,自己在一處有什麼人馬的話,那袁小迪與這個小丫頭應該算是自己的鐵桿親信吧,有小弟在下面搖旗吶喊的感覺還真是爽啊。
回到辦公室,白旭光正好出來找他,道:「昨晚上因為莊記者的事,你也沒有休息好。今天就準時下班吧,早點回家休息。」劉睿感激他對自己的照顧與關愛,卻不願意答應,道:「我沒事,精神好得很呢。」白旭光笑道:「我這邊今晚已經沒什麼事情,你就走你的吧。」
他已經說了兩次,劉睿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就點頭答應了,暗想,難道他聽到張慧要自己請她吃飯的事了,這是特意給自己時間請她吃飯?
劉睿先給張慧發去了短信:「請你吃飯,去哪?」發完之後開始收拾東西。
張慧回復:「我帶你去個絕對人少的地方,而且很好吃哦。」劉睿回復:「你把大概地址告訴我,你先去,我隨後趕過去。」張慧知道他為了避嫌,不會坐自己的車,就把那家店的地址給他發到了手機上。
劉睿收拾好東西之後,拎著包下了樓,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打車,忽然有個五十歲上下的婦女快步衝他走過來。
這婦女站到他身側,問道:「同志,你就是劉睿吧?」劉睿側頭看去,見這女人五十歲上下年紀,穿著打扮都算時尚,皮膚也是白光水滑的,脖子上戴著一根黃澄澄的金項鏈,一看就是富貴中人,卻不認識,納悶的說:「對,我是啊,請問您是?」這婦女說:「我是張大鵬的老婆,張大鵬你還記得吧?」劉睿奇怪的說:「水利局長張大鵬?」婦女連連點頭,道:「對,就是他。」
劉睿轉過身來,陪笑道:「哦,原來是張局長的夫人,你好你好。」婦女說:「我不好,我要向市委書記反映張大鵬的問題。你不是市委書記的秘書嘛,我就找你反映來了。」劉睿吃了一驚,道:「張局長的問題?」婦女哼道:「他表面上是局長,實際上豬狗不如,干的都不是人幹的事。他貪污公款,收受賄賂,還在外面包養二奶小三,他禽獸不如,他根本就不配當局長!」劉睿心裡大為震驚,說:「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的?」
婦女說:「張大鵬在家裡說過,說他們市水利局出了一個市委一秘,就是你劉睿,還跟我好好說道了下你,晚上看雲州新聞的時候還給我指認過你……」劉睿聽得暗暗叫苦,心說這張大鵬也太多事了吧。婦女續道:「……然後我就認識你了,也知道你在市委辦公,就跑過來在門口等著你。我告訴你,小劉啊,你千萬要幫我一回,張大鵬他太不是東西了,他簡直就不是人。」劉睿訕笑道:「你要反映張局長的問題,可以去市紀委啊,也可以去信訪辦,找我……」
婦女氣憤憤的說:「誰不知道市紀委領導跟張大鵬都是哥們朋友,告到他們那裡去有用嗎?我今天就找上你了,你跟市委書記最近,你一定幫我反映到市委書記那裡去,讓書記給我做主。」劉睿還是頭一回碰上這種事,聽她亂七八糟的說了一頓,腦袋就有點蒙,訕訕的說:「反映這件事倒是沒問題,可我……我已經下班啦。」婦女道:「下班沒關係,我把事情跟你說一遍,你明天再反映給市委書記,我先跟你說張大鵬貪污公款的事情……」
劉睿有些頭疼,暗歎一聲,道:「大姐,我還有事情要辦,實在沒時間聽你說啊。」婦女正在滔滔不絕的講述,聞言愣住了,呆呆的看他幾眼,忽然有所醒悟,道:「小劉,你……你不會跟張大鵬是官官相護吧?你根本就不想幫我,對不對?」還真讓她說對了,劉睿還真是不想理會這種帶有家務事味道的告狀,一來會得罪張大鵬,二來沒有任何好處,儘管跟張大鵬私交並不如何親密,但他在自己發跡之後主動靠攏過來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就沖這層關係,也不能暗裡害了他,忙笑道:「怎麼可能呢?我是真有急事啊。」
婦女猶疑的看他幾眼,臉色先後變了好幾回,最後委屈的說:「小劉,只有你能幫我了,你要是不幫我,可就沒地方給我講理了,我就只能自殺了,我早就不想活了,嗚……」說完當著他的面哭天抹淚起來。劉睿不大相信她會自殺,卻也不能逼她,想了想,道:「這樣吧,我給你留個手機號,你也給我留一個,等我什麼時候有空了,把你請過來,咱們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這件事,你覺得怎麼樣?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偏袒誰的。」婦女也不好攔住他不放,只能聽了他這個主意。
兩人交換手機號以後,這婦女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了一通,這才打車離去。
劉睿見她輕鬆的走了,卻把這件事留給自己,真是頭疼不已,唉,怎麼會被這女人找上呢?這下可好,接了個燙手山芋,吃下去吧,得罪人;不吃吧,又已經被黏住了,甩都甩不掉,接下來可如何是好?
他打了輛車,趕奔跟張慧約好的地方,到了位置一看,居然是一家靠路邊的極為簡易的小門臉房,上面的招牌是「南京正宗鴨血粉絲」,往裡面望,只有三張桌子,而旁邊張慧那輛轎車已經停在了路邊,她人也已經俏生生的坐在裡面,看到自己後歡喜的招手,心中好笑不已,這丫頭,倒是會給自己省錢,可也不用吃這種路邊攤吧。
當然,他也不是對這種路邊攤反感,只是覺得有些訝異,想不到張慧這樣的金貴小姐會喜歡這種路邊攤。
邁步走進店裡,發現店裡除了老闆與張慧外,沒有一個外人,心想這裡果然人少,在這裡吃飯,永遠不用擔心碰到熟人。
劉睿坐在張慧對面,笑道:「不用為我省錢。」張慧笑嘻嘻的說:「我帶你來是品嚐特色風味的,跟錢有什麼關係?」說完叫道:「老闆,人到齊了,兩碗鴨血粉絲,再來兩個吊爐火燒。」
老闆應了一聲,加緊忙碌起來。
張慧笑吟吟的看著他,道:「你可是真忙,難得跟你吃一次飯。」劉睿說:「唉,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張慧問道:「今天怎麼有空准點下班?」劉睿說:「還不是因為昨天半夜莊海霞被人威脅的事情,耽誤了半宿沒睡,白書記體貼我,讓我早點回家休息。」張慧點頭讚道:「白書記真是一個好書記,我要是有這樣的領導該有多好啊?」劉睿咳嗽一聲,道:「你領導難道對你不好嗎?」張慧嘿嘿的笑起來,道:「我領導對我當然更好啦,還親自給我洗腳呢,哈哈。」
劉睿聽了這話,情不自禁想起兩人發生第一次親密接觸時候的情景,現在回想,當時藍天白雲,水渠中清水緩緩流過,聞著鄉間泥土的清香,給身邊的小美人洗著腳,還真是旖旎浪漫之極,心中就是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