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的黑影究竟是什麼出現的,姜世翀根本不知道。光從這一點來講,這東西的實力恐怕就遠超他之上。
姜世翀緊張地盯著角落裡的那玩意。那東西離李輝和鳳皮皮的距離更近,一旦出擊,他們倆一定是第一目標,如果鳳皮皮現在沒有受重傷昏迷,或許還能與對方一搏,但是鳳皮皮現在就如同案板上待宰的魚肉,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姜世翀暗暗握緊了拳頭,雙腳前後交錯,整個人重心微微下沉,尋找著先發制人的機會。
然而,那黑影並沒有任何動靜。
其實與其說是黑影,不如說那是一團顏色暗沉的灰色`圖案,或許是因為周圍光線昏暗,連姜世翀這樣的目力都看不太清那東西的樣貌,只依稀覺得那可能是個男人,但是……當姜世翀的視線移動到對方下半身的時候,卻又覺得哪裡有些異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辨別出來,這人的下半身似乎並非兩條腿,而是一條,長長的尾巴。
「蛇……」李輝口中吐出了虛弱的言語。
對,那是一條蛇,一條人身蛇尾的蛇!姜世翀乍然一愣,蛇?難道他們現在面對的是……佘玄麟?怎麼會……
就在姜世翀沉浸在震驚中的時候,那團黑影猛然間動了起來,姜世翀嚇了一跳,他飛快地縱身躍到李輝和鳳皮皮身前,擺出反擊的架勢,然而「佘玄麟」卻並沒有襲擊兩人,他見姜世翀向前,飛渡過空中的身形就忽地向下一挫,在地上一點後居然猛地往後退去,隨後便飛快地折向某個方向游去。姜世翀腳一落地,也趕緊跟著他往那處去。
這空曠的大宅子裡原本只得一間大而無當的屋子,姜世翀和李輝進來的時候並未發現宅子裡還有別的屋子,然而此時只見「佘玄麟」隨意地往某處一撞,便有一扇門被打開。姜世翀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心內焦急,不由緊趕幾步,正要邁出門去,忽然間腦袋卻像是被人狠砸了一棍子那樣,「嗡」的一聲。
姜世翀的腳步隨著那一聲而停了下來。
此時那扇不知從哪兒來的門正微微掀開了一條縫呈現在他眼前,門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是「佘玄麟」身上的衣服因為快速摩擦地面引起,一股冷風從裡頭吹出,彷彿在招呼人進去。姜世翀微微搖了搖腦袋,很快下了決定,他轉身,堅定地向後跑去。
調虎離山之計!
姜世翀很快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之前的地方,空曠的屋子中央依然只有李輝和鳳皮皮在,李輝依舊站著,鳳皮皮也依舊躺著。姜世翀打量了四週一圈,發現沒有什麼異樣,正要鬆一口氣,卻見李輝忽然左右看了一圈,蹲下`身去。
姜世翀看著李輝伸出手似乎是探了探鳳皮皮的心口,隨後他做了個動作,李輝伸手到胸口的衣服裡掏了什麼東西出來。姜世翀的瞳仁不由得一縮,因為李輝拿在手中的東西竟而搖身一變,化作了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那匕首閃著寒光,上面還微微顯出忽明忽滅的符來,顯然是一柄法器。
李輝會法術?李輝藏著法器?李輝要對鳳皮皮不利?李輝出現在這個空間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姜世翀的腦子裡被無數的疑問塞滿,但是此刻他已經無暇細想,他斷喝一聲,腳底發力,向著李輝猛然撞了過去,同時一拳揮出。只聽得「噹」的一聲,李輝手中的匕首碰到姜世翀的拳頭,發出了與鈍器撞擊才有的金石之聲,隨後又是「噗」的一聲,是姜世翀的拳頭被利器割傷,刃尖沒入血肉,帶出了暗紅色的血潑灑開來,與此同時的則是「哇」的一聲慘叫,李輝被姜世翀一腳橫踢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觔斗,軟撲撲地倒在地上,佝僂成了一團。
姜世翀回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鳳皮皮,確定他並沒有再次受到傷害後才又轉回頭來。
「說,你的目的是什麼!」姜世翀的語調森冷嚴厲,不自覺地帶出了面對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時才有的態度,而與審問犯人不同的是,此刻他內心的情緒激盪得十分厲害,那深藏在他胸中、剛剛被壓制下去的猛獸似乎再次被喚醒,咆哮著發出喉音,殺了他,殺了他!姜世翀不得不伸手捏住自己的創口,藉著那疼痛來勉強緩解這種情緒。
地上的李輝咳嗽了幾聲,氣喘噓噓地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姜世翀卻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李輝說了幾句後猛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張大嘴,似乎是「啊」、「啊」地喊了幾聲,當發現無論怎麼努力卻都無法發出聲音的時候,李輝的臉色徹底變了。他慌張地在地面上摸索著什麼,隨後又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
姜世翀以為李輝是要對鳳皮皮再度不利,立即擋在鳳皮皮身前,但是李輝卻看也不看他們兩人一眼,他把身體轉向某個方向,那裡的地面上躺著一樣東西,是一個小小的掛件。姜世翀想了一下,明白過來那可能就是李輝之前提到過祖上流傳下來的護身符,也就是李輝之前用來襲擊鳳皮皮的匕首的偽裝狀態。
李輝跌跌撞撞地走過去,哆嗦著將那個掛件撿了起來,托在掌心。他似乎很努力地想要讓那掛件再變回匕首的樣子,但是努力了幾次卻都沒能成功。他的臉色有些淒惶又有些茫然,很快,他又緊緊握著那掛件,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那個方向正是這屋子裡唯一一面銅鏡的所在。姜世翀戒備又疑惑地看著李輝的行動,他敏銳地發現此時的李輝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是……對,是顏色!姜世翀的心猛然一沉,李輝嘴唇上的血色已經完全退去,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純然灰白的幽魂,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嗎?
姜世翀看著李輝蹣跚走到那面鏡子前,對著照了一照,鏡中很快露出了李輝的表情,那是一個充滿了絕望的神情。他自己也發現了。他已經失去了全身的顏色,這代表著他或許再也回不到正常人的世界了。李輝定定地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下一秒就要熄滅,然而過了一會,那個似乎馬上就要倒下的身影卻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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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世翀戒備地看著李輝,然後看到他伸出手來,掌心裡托著那個掛件,往前遞了遞。
「你想……我收下這個護身符?」姜世翀謹慎地問。
李輝點點頭。
「為什麼?」
李輝的臉上再次浮現哀傷的神色,他想說什麼,但是已經說不出口,而姜世翀也漸漸有了種奇怪的感覺,李輝的存在感在他的眼睛裡也好,腦子裡也好都越來越弱了,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他的眼前和腦海裡慢慢、慢慢地抹除痕跡。
李輝是誰呢?是他面前的這個人。
那麼李輝是誰呢?是他在這個世界裡遇到的第一個人。
那麼、那麼李輝是誰呢?是……
姜世翀的思維在這一刻卡住了,他努力晃了晃腦袋,但是關於李輝的那些記憶就好像變成了活動的蝌蚪一樣,輕輕四散開去了。李輝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他走過來,將那個護身符輕輕放到姜世翀的手掌心,然後用冰涼的手死死地按住。
姜世翀被動地看向自己掌心中的東西。這是什麼啊?姜世翀想,哦,對,是一個護身符,這個護身符屬於……當他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這件護身符屬於誰的時候,一股冷風驟然吹了過來。姜世翀茫然地抬起頭,空曠的屋子裡只餘下了他和鳳皮皮兩個人,還有一扇,打開的門。
好冷。姜世翀想著,回過身去。他要保護好鳳皮皮,因為在這個世界裡,只有他和鳳皮皮兩個人相依為命!
※
第三個謎題,是一組數字:2622621619131528。
佘七ど反覆看著那組數字,擰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之中。
廖天驕說:「我看了之前的論壇解答,大致上已經形成了幾個流派,不過所有流派都認定這組數字是指向了當年埋藏神兵寶藏也就是封印佘……真人的所在地。」
佘七ど輕輕摸著下巴,說了聲:「哦?」
廖天驕看了看佘七ど,見他沒有過激的反應才接著說:「目前來看一共有三種流派,第一個流派認為這組數字是指代了一組字符。」他取了一張紙,在紙上將這組數字分隔了一下,「目前是這樣,26,2,26,2,16,19,13,15,2,8。」
佘七ど看著廖天驕將數字分隔開,道:「漢語拼音?」
「對。」廖天驕說:「他們先按照英字符的順序來對應,這組數字所代表的就是z,b,z,b,p,s,m,o,b,h。這個流派的人認為前六個字母都是某個中字發音的首字符,所以zbzbps即是鐘錶鎮不平山,也就是所謂佘真人頭顱所化的山。」
佘七ど問:「那後面呢?」
廖天驕說:「後面的他們還沒完全解答出來,一部分人認為m=埋,o=目標=ive,後面的bh則有幾種解法,一種是認為bh=白樺,指的是不平山上某棵白樺樹,寶藏就在樹下買這,至於2,8兩個數字就是純粹迷惑人用的。另有一種則認為最後兩個數字2,8根本不指代字符,而是代表x,y軸的數字,但是……」
「沒有z軸。」佘七ど說,「不平山有無數個橫切平面,光知道x,y軸坐標怎麼可能找得著東西,更何況他們知道那個坐標系的原點在哪裡?」
「所以,這一撥人認為那顆白樺樹是那個原點。」
佘七ど笑笑:「怪不得白天有那麼多人扛了鋤頭鐵鍬進不平山,愚蠢。」他道,「任何密碼遵循的體系一定是單一的,就算一組密碼裡存在兩種密碼體系,製作密碼者一定會提供相應的提示,又或者這兩種體系本身就是具備相關性的,否則他的密碼有誰能解得出來。這個流派裡既用到了英字符,又用到了漢語拼音,這也就算了,怎麼可能整組密碼都在表徵漢語拼音的同時又有o這一個字符是象徵著英單詞ive的。」
廖天驕看佘七ど搖了搖頭,便又道:「所以有了第二個流派,他們認為這是一組摩斯密碼的變種。」
佘七ど斬釘截鐵道:「說不通。」
廖天驕平時不太接觸摩斯密碼,但為了老何謎題,也上網查了些知識。他知道摩斯密碼是用點和橫槓來表示的密碼體系,傳統的摩斯密碼通常包含五種符號,即點和橫槓、點和橫槓之間的間隔、每個字符之間的短間隔、每個詞之間的中等間隔和每個句子間的長間隔。這代表著如果這組數據是使用摩斯密碼編製而成,那麼其中應該有兩個數字是會反覆出現的,因此第二流派的人分析了這組數字後發現,在這組數字中2出現了5次,1出現了4次,6出現了3次,3、5、8、9各一次,由此得出結論,2和1分別代表點和橫槓,6可能代表最短單位的停頓,而3589被認為具有別的指代意義,但都與停頓長短有關,只是具體的量化標準目前尚未解出。不管怎麼說,相比起第一種推測,這個流派的推測算是遵循了佘七ど所說的一個密碼體系,但是佘七ど卻想也不想就否決了。
廖天驕想到這裡不由得問:「哪裡說不通?」
佘七ど說:「你覺得老何或是我們那些其他的像馮衢之類的對手,會使用摩斯密碼這種西洋東西來為難我們倆嗎?」
廖天驕一下子噎住了,片刻後才緩緩吐了一口氣說:「你說得對。」他想著,把第二流派那些摩斯密碼推演給劃掉了。
佘七ど問:「還有個流派是什麼?」
廖天驕看了一下筆記本說:「第三個流派是記錄最少的,他們沒有公佈自己太多的推演,嗯,應該說,他們只是說了一個大致的推測,他們認為這是一組數據。」
佘七ど說:「什麼?」」
廖天驕因為自己也經歷過佘七ど同樣的疑惑,馬上補充道:「我懂你的意思,這當然本就是一組數據,不過這個流派的人認為這不是一組普通的阿拉伯數字,而是對應特定的某樣東西。」
佘七ど說:「數字?對應東西?」他想了想,「難道是地圖?」
廖天驕點點頭:「對,他們認為這組數據對應的是一張圖,一張鐘錶鎮當年改建佈陣的佈局圖,而這組數據最終所指向的應當是佘真人當年憑空建造起來的屋子。」
佘七ど愣了一下,忽然道:「等等,你有沒有這個小鎮過去和現在的地圖?」
廖天驕說:「進村的看板上有,我剛剛才看過的啊。」話音剛落,只覺一陣風起,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佘七ど痛快地放在了地上。原來剛才佘七ど一把抄起他就往外奔了,意識到這一點,廖天驕還有點不好意思。
月光下,鎮口的開闊空地上依舊樹立著那木板做成的宣傳欄,上頭則分別用鐵板還是什麼硬材料固定著兩幅圖,一幅內容清楚點,一幅內容含糊點,清楚的那幅自然是如今的鐘錶鎮平面示意圖,而含糊的那幅則是根據鎮子裡老人口耳相傳所描繪下來的改建前更漏鎮大致的佈局圖,一旁還放上了當年李岄重修鐘錶鎮傳說的簡介,只不過以洪水代替了佘真人的興妖作怪,以防洪修堤代替了所謂的佈局鎮妖,佘七ど緊鎖著眉頭飛快地看著那兩幅圖,過了許久,他才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廖天驕說:「沒了。」
「沒了?」
佘七ど說:「我祖父當年建造的屋子不見了,不在這兩幅圖的任意一幅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