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窗子開著,月光從外面透進來,黑衣人站在窗前,身影頎長而直挺——是那麼熟悉的身影。他已經把臉上的蒙面摘了下來,儘管月光不明,但依稀還是能辨出他月光下的面孔,蘇幕的面孔。
她在離他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放劍入鞘,靜靜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這些天,我想了想,似乎有人在刻意離間我們。」他說。
祁天晴沉默著,他繼續道:「先是凌嵐,她是古月城遺民,是我以前傾慕過的人,我不由自主對她關心,所以自她到宮裡,我們之間就多了許多罅隙。然後是你調查出她為假冒凌嵐的證據,結果那證據卻反而指向了你。接下來的生辰宴,她突然間回到十六歲時的樣子,奪過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我……然後你出了宮,我去找你,卻得知你和一個男人離開,在路上,你們還發生了許多許多事……然後,我在對你的種種猜疑中找到了你,正好看到他拿劍要刺你,我對他下殺手救下你,結果你醒來卻反而怪我殺了他,甚至不惜因他而與我為敵。我想,若沒有種種疑點與證據,你不會指證凌嵐是假冒的,可那老婦人最後卻突然的反咬一口,我知道,她說的肯定是假的,你不會讓她說那種謊話;而我,我自己清楚我沒有說謊,我確實是看見他要加害你才會下殺手的,可你卻說他不可能殺你。如果我們兩人都沒有錯,那問題出在哪裡呢?我也在想,為什麼一夜的時間他都不對你動手,卻偏偏在我趕到時他對你動手讓我看到?」
「你是說這都是有人故意設計的?他們的目的不是要殺誰,不是要害誰,而是要讓我和你反目?」祁天晴問。
蘇幕轉過頭來看向她:「我想,應該更傾向於讓你對我反目,凌嵐之事,讓你厭我,懷風之事,更讓你恨我。」
祁天晴不作聲,可心裡對他的話卻是十分認同的。凌嵐的事,她從一開始就覺得是有人故意設計,這一點不用他來說,到後面凌嵐一夜回春,她當然更有理由懷疑,而懷風……
她之前是不相信蘇幕會說謊,但她又肯定懷風不會要殺自己,所以她猜測是蘇幕來時發現兩人過於親密,所以一時生怒而殺了懷風,然後謊稱是看見懷風要殺她——這樣的猜測的確說得通,可是蘇幕明顯不是這樣陰險的小人,他可能殺懷風,但不會在殺他之後再說謊。所以真正的問題在懷風?如果懷風的真正目的不是殺她,而是讓她恨蘇幕呢?
蘇幕說道:「他們真正是什麼目的我們並不知道,我想將計就計,我們假意反目,看他們達到目的後會有怎樣的行動,你看如何?」
「好,也只能這樣了。」她說。
蘇幕又說:「那……這兩日,我會慢慢與凌嵐走近,你對懷風那邊,也繼續如此吧。若有什麼事,我們便在此見面。」
「好。」她回答。
話音停下後,房中一片靜默。該說的都說完了,似乎可以各自回去了,可他沒有馬上走,她也沒有馬上走。這樣站了似乎很長一段時間,他終於又開口道:「你武功好,卻仍不可太輕敵自信,這樣獨自追蹤一個不知來路的黑衣人,太過危險,若這裡有陷阱,你便完了。」
祁天晴帶了些不服,「我自有分寸。」話說完,她趁著這樣適合的說話氣氛問道:「你的病怎麼樣?燒完全退了嗎?」
「嗯。」說完,外面窗外正好吹來一陣透骨涼風,他不由自主低頭咳了起來。
祁天晴立刻走上前,將他面前的窗子放下,回頭道:「你就算二十五年不是人,以前也做過人吧,著涼發燒是能隨便吹風的嗎?什麼梅花又不是沒見過,至於急急忙忙從病床上跑下來去看嗎?」
「你還管我是否臥在病床嗎,我以為你只會在意你床上那個男人什麼時候醒過來!」蘇幕聲音涼涼的,她不滿,他比她更不滿。
祁天晴輕哼一聲,比他更尖酸道:「我當然不管了,那邊有個十六歲的夢中情人關懷照顧著,我這老女人去湊什麼熱鬧,輪得到我管嗎!」
「你明知我疑心她,別拿她來說事,不在意就是不在意,你只怕恨不得我早些死了才好,這樣你那情人的大仇才得報了!」似乎說話太急,他話音沒落就開始咳了起來。
祁天晴連忙扶了他道:「好了,別說了,快回去躺下吧,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身體嗎,病後不照顧好咳個十天半月也是常事!夜裡這麼冷還穿這麼少出來,就那麼幾年命,你是嫌自己壽命太長了嗎?」
蘇幕突然將她抱住,抱得緊緊的,彷彿重拾一件珍愛的寶貝一樣,「我不嫌,我怕你嫌,那麼多的共患難,卻比不過另一個男人一頓酒!」
「你這是莫須有,惡人先告狀!」祁天晴語氣中帶著不服,又帶著一絲委屈,「就算是中計也是你先中計的,要不是你被那凌嵐勾走了魂我會出宮去嗎?那人美的,連我都要著迷了!」
「我當時便有懷疑了,若非有什麼幕後勢力支撐,她哪裡能一夜間回到十六歲?沒馬上露出懷疑只是想從長計議,可我不曾想你竟會和人離開,還……」想到後面的種種,他竟再也說不出來。
祁天晴低頭辯駁道:「我那是酒喝太多,喝糊塗了,你明知道我和他面都沒見過幾次。」
「是麼?沒見過幾次便這樣,若是多見幾次只怕早就一劍朝我刺來了!」
「我最後不是沒刺麼,就指了一下而已。」
「你是嫌指一下還不夠麼?」
指一下怎麼了,他還不是因為凌嵐而說她!她還要爭辯,他卻猛地壓住她的唇,把她要辯的話都堵在了口中。
她愣了愣,任他撬開她的唇衝刺、掃蕩、攻佔,而後終於抵上他的舌,與他糾纏在了一起,儘管與往日比起來略顯被動溫柔,但他仍然欣慰,忍不住將她再次抱緊。
原來她並不是不再喜歡他了……
原來她並不是決定退出了……
她還是王妃,還是他的王妃,還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下一刻,他扣緊她的臀,撩起裙子,很快就抵了進去。
「嗯……」
身旁桌子被撞出沉悶的響聲,她急喘了幾聲氣,將他胳膊緊緊抓住來支撐住身子,他卻陡然推開她,將她翻轉過身重重按在了桌子上,身體再一次撞過來,強悍於任何一次,沉重過任何一次,讓她幾乎有一種魂魄要被撞出身體的感覺。
……
……
翌日,仍是個大好的晴天,為讓祁天晴舒緩心情,花菱早早就準備好大堆的甜食好讓她吃個開心的早點,然後心情稍稍好那麼一點,可是祁天晴卻突然又開始了中斷多日的懶覺。
最初花菱並沒有去叫,她想王妃夜裡一定是睡不著的,早上好不容易睡一下,自然不能去把她吵醒。可沒想到直到太陽照上當空,她也仍然沒有起來。
自從那個懷風住到這裡,王妃就再沒有睡過懶覺了,花菱終於帶著疑惑進到床帳裡去看,沒想到這一看卻驚了一跳,王妃的呼吸裡竟然有鼻音,她伸手過去摸她額頭,果然摸到一絲異常的滾燙。
「呀,王妃怎麼病了,快來人,去叫太醫!」
……
……
這一天,蘇幕終於開始了早朝,也開始處理堆積多日的國事,似乎經由一夜的時間,狀態總算有了些改善,只是整個人仍然沉默,看上去像是壓抑地強迫自己恢復而已……但這總是個好的開始。
午膳時凌嵐過來,將煮好的豆腐芥菜湯端到蘇幕面前。
蘇幕與往日一樣低落,埋頭做著自己的事並不回應。她早已習慣,輕聲道:「太醫說你要吃清淡些,所以我就做了這個來……」
他不答,她繼續道:「陛下,你就喝點吧,喝些湯,快得快些。」
「你不用忙這些。」蘇幕短短回答。
凌嵐將湯碗的蓋子揭開來,一縷清香味頓時毫無阻攔地往外飄出。
聞到這香味,蘇幕才頓了頓,微微轉頭將目光投向那湯碗。
凌嵐微微浮起一絲笑意,柔聲道:「我本來要和御廚學**湯的,可學來學去,卻總和御廚差了一大截,我便想,與其這樣,那還不如做我拿手的湯算了,而我會的……也只有古月城的做法了,小時候奶奶總是做給我吃。」
蘇幕看著湯不說話,凌嵐看他半晌,突然寞落道:「陛下不肯喝,是不是嫌這湯做的不好?肯定是吧……陛下以前身份尊貴,一定不會喝這樣粗劣的湯。」說著她就要將湯端走,蘇幕卻終於開口:「自然喝過,母親也常做。」
「是嗎?」凌嵐歡喜道:「那太好了!那陛下喝喝看,看區別大不大!」
蘇幕端過湯來,喝下一口。
的確是古月城的味道。凌嵐,果然是凌嵐。從見她第一眼,他就確定她的身份不會有假,可卻沒想到她竟果真是受人利用的。其實早就該懷疑調查,只是他一直不願去懷疑罷了。
什麼人,竟然能找到當年的屠刀下的倖存遺民,什麼人,竟然能知道他的往事,然後利用凌嵐來離間自己和長寧?可是最讓他惋惜的是,身為古月城遺民的凌嵐,竟然真的替他人做事。
「陛下。」這時,今秋進來,到他身後道:「太醫院來人,說在陛下染風寒之後長寧王妃竟也染上了,太醫們說恐是天氣驟涼,使得風寒多發,所以要熬些驅寒湯藥給宮裡人都服一服,以勉風寒大肆蔓延,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蘇幕心中一驚,臉上卻是平靜道:「長寧王妃?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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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我又有點卡了,又加上這兩天忙得要死,所以明天和後天也許會斷更……我是說也許……我還是會盡量寫的,只是先和大家說一聲,這樣感覺會稍稍好一點……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