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片驚雷般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祁天晴立刻望向遠方,卻看不到半點動靜,直等了片刻,才陡然出現一排黑影,那黑影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從城鎮的方向朝這邊湧來,一時間,似乎連黑夜都不再沉寂!
「蘇幕!」祁天晴情不自禁發出一陣驚呼,轉頭看何逍魂,只見何逍魂正一動不動看著她。她心中一凜,暗中大叫不好:現在救兵馬上就到,何逍魂會不會以她為人質?甚至若他索性在蘇幕趕來前殺了自己,那又怎麼辦?
何逍魂似乎明瞭她心中想法一般輕輕一笑,緩聲道:「放心,我脅持你也能離開,而且……我可不想玷污一具屍體,我會留著你,以後慢慢享受的。」說完轉頭看向那黑色潮水湧來的方向,突然喊道:「蘇幕,我的女人先寄放在你這裡,很快我就會帶回她——」他將聲音以內力推開,讓聲音遙遙傳遞向馬匹奔來的方向,清晰地在夜空中迴盪大明虎臣。
祁天晴一邊緊緊摀住耳朵,一邊靜靜看著他,他朝她笑著,突然一揮馬鞭,往前策馬而去,身影在黑夜裡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終於淹沒在墨一樣的夜色裡再也看不見。
她緩緩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那裡,一大群官差正朝這邊策馬奔馳,此時已經能看清當先那一人的樣子,那是一身不染纖塵的白衣,寬大的衣袍迎風翻飛,優美得像起舞的白鶴。
大片的隊伍圍向客棧,那白衣卻越來越近,由快馬載著,飛一般朝她奔來,然後速度漸漸減慢,漸漸變緩,最後停在了她面前。
他一如以往般沉靜,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雙眸,最後將目光移下,看向她左肩的方向。她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只見自己左邊肩頭竟不知什麼時候已被鮮血染紅,心下不由一驚,這會兒才感覺到劇痛。
「上我的馬。」他說。
祁天晴便從馬上翻身下來,然後走到他馬下,朝他伸出手。
這傷是什麼時候弄的,莫非是從客棧窗口跳下的時候?下面應該是有尖銳東西吧……好疼,之前不知道什麼事都沒有,現在知道了似乎連擺動一下胳膊都沒力氣了。
正想著,他伸出手來握住她,將她一把拉上馬背,然後片刻也不停留地往來進方向奔去。少數官兵跟在他身後離開以保護他的安全,身後馬蹄聲陣陣,身側冷風嗖嗖刮過,她用沒受傷的右手攬住他的腰,齜牙忍著疼與他一同前進。
從頭至尾,兩人沒說一句話,直到半個時辰之後,蘇幕的馬在一座驛館前停下,館前早已等著的一排官差齊聲拜下道:「見過陛下,見過長寧王妃——」
蘇幕率先下馬,祁天晴往前一看,竟見到了之前去客棧的那兩名官差。
「是你們?」
那兩名官差抬起頭來,其中一名開口道:「王妃,屬下該死,當時屬下等人並不知道失蹤之人是王妃,只知道上面有密令要捉拿一群武功高強的男子,而這男子手上脅持了一名女子。在客棧時王妃有意暴露身份,屬下兩人便猜到這群人一定可疑,可想到要是當時盤查,他們一定會殺人滅口,到時不只屬下兩人斃命,王妃性命更是危險,所以才佯裝不知,立刻回來稟報。讓王妃受傷,屬下罪該萬死!」
祁天晴笑了起來:「看來你們兩個小兵還挺機靈的嘛,把我都騙過了,還以為白提醒了一番呢!」
「王妃之機智,無人能及。」兩名官差立刻道。
祁天晴又笑起來,「果然機靈,不只能演戲,連拍馬屁也厲害著。」
「下馬吧。」一陣淡淡的聲音傳來,她低下頭去,這才發覺蘇幕已經站在馬下等她好長時間了。她看著他的臉就想起他和樂亭亭親密的那死樣子,現在眼看她受這麼大的難也沒多大反應,不由生氣,冷聲道:「下馬我還是會的,不勞煩陛下。」說完,以一隻手撐在馬背上翻身下馬,然而她忘了自己服過何逍魂的藥丸,不只不會武功,體力也早已不如以前,此時這樣自以為容易地往下一跳,才落地,身子就力不從心地往下歪去。
蘇幕扶了她,提醒道:「小心。」
「哼,要你管!有這時間就去給我拿傷藥來!」她把他一推,轉身就大步往驛館內踏去,藐視國君,十分有王妃作派道:「給我準備的房間呢?在哪裡?」
「王妃這邊請。」立刻就有官差過來領著她走到驛館內其中一間房門前。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房間,在這簡陋的地方卻已經算是最好的,此時時間匆忙,官差們只來得及換上一套乾淨的被褥霸世劍尊全文閱讀。祁天晴渾不在意地走到房間去,一手扶著左邊胳膊,重重坐在了床上。就著燭光,側臉往自己肩頭看,只見那灰色衣服上已經被鮮紅的血染了半隻袖子,黏黏濕濕的,看著就嚇人,這一看又把她的注意力全拉到了傷口上,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都下去吧。」那淡漠的聲音傳來,房間門被關上,蘇幕將一盆清水端到床前,又拿出藥和一小捆細布來坐到床邊的椅子上。
「你要給我包紮?你會嗎?我已經很疼了,別被你弄得更疼,這裡怎麼一個丫鬟都沒有?」祁天晴還在冷聲挑剔抱怨著,蘇幕已經拿出一把剪刀剪向她滿是鮮血的袖子。
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是什麼粗手粗腳的人,而且以現在的環境,也唯一只有他能替自己包紮了,她便住口,再不囉嗦。
整只袖子都被剪掉,露出夏侯翎原本白希細膩,現在卻只有片片血漬的胳膊,祁天晴緊咬著唇,像小時候打針一樣遠遠別過頭去,生怕看到那可怕的傷口。事實上她已經看到了,那傷口足足有好幾寸長,好像還有些深,似乎是跳下窗時正好滾到了什麼瓷片瓦片上割上的。這認知,讓她更加覺得疼了。
「跟你說,我今天差點就失去我的清白之身了,那何逍魂,明明對我沒那心思,一心想殺我的,結果竟然說要帶我走,讓我做他的女人。一定是我不小心,展現了我太多的魅力,弄得他從個殺手變成了採花賊。哼,還好你這大昭王昏庸,讓你大昭國土上出現了這麼個黑店,而我正好發覺了,要不然……等你們趕來,我早就清白不保了!」
「啊……你輕點,很疼的!」她努力說著話來轉移注意力,剛叫完疼就馬上道:「和你說要不是為了追那對可能懂法術的師徒,我根本都不用你來救,你太慢太慢了,是不是在緋雪跑回去前你還在和那樂亭亭親親熱熱?我要說,如果你是為了氣我,那你真是做到了,我有今天都是因為你害的,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那麼大意一個人跑出去,那樣我就不會被何逍魂捉到,不會為了救和我無關的緋雪而犧牲了自己,也不用三番四次被他調戲!哼,這個何逍魂,還什麼我是他的女人,哪天我要他成為我的刀下亡魂!不對,是成為我的奴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幕的手輕輕在她肩膀上拂動,一圈一圈纏上白色布條,最後打好結。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發覺包紮完後疼痛感減輕了很多,不知道是藥效太好,還是心理作用。
「活得久又不用吃飯睡覺果然是好,什麼都有時間學,連包紮傷口這種事都能做。」她看著他打好的結,發自內心地讚歎,「不過你別指望我對你既往不咎,樂亭亭的事還沒完呢,哼!」她抬頭看向他,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不由挑釁地揚揚頭,狠聲道:「一直不說話是個什麼意思?以為沉默就能解決一些嗎?想得美!」
蘇幕依然沒有說話,而是傾身貼進她的臉,吻上她的唇。
他不再溫柔,而是多了好幾分的急進,不再被動,而是毫不留空隙地主動,撬唇,進入,然後勾纏,甚至那唇舌彷彿也不再是以往的冰冷,而散發出燙人的熱度來。
她完完全全地愣住,一時茫然無措,也失去了以往力爭主動的勢氣,不由自主地淪陷,任他作為。他抱著她,手臂漸漸收緊,按著她的頭,讓她越發與他貼近……
她抓起他錦衣上的布料,呼吸漸漸緊張,腦中漸漸混沌,以致忘了如何去呼、,如何去思考,一時之間突然反省過來,曾經以為自己在這種事上不僅是理論上的強者,也是實踐上的強者,特別是在面前這個不知男歡女愛為何物的純情老男人面前,其實不是,他好像……後來居上,悟性頗高,好像突然之間就比她強了那麼一點點,堪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以後……」他終於鬆開她,唇齒間發出沉重認真,甚至有些凶狠的聲音,「不要那麼大膽,不要那麼不顧自己,夏侯翎,我不需要任何人來為我犧牲,我不想任何人再為了我而死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若再有下次……我會毫不遲疑,立刻讓你消失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