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裊宮……這名字可真好聽!」可惜是個冷宮……祁天晴想著,又說道:「不對呀,我昨天才聽說香裊宮有人懸樑自盡被救了呢,原來香裊宮就是她們在的地方,不會是哪個王妃懸樑了吧?」
蘇幕依然頭也不回,似乎沒聽到一樣。她就喜歡他這對其他女人不聞不問,視而不見的態度,心裡更加歡喜地朝前猛下幾個台階,一把拉住他,「你走慢點嘛,我都跟不上了。」
蘇幕回頭看她一眼,並不說話,卻稍稍放慢了速度。
她笑道:「蘇幕,我問你句話,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是你什麼?」
他沒作聲,她急得將他胳膊一陣搖晃,極盡嬌柔道:「說話呀,在你心裡,人家到底是你什麼嘛……」
蘇幕看她半晌,「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我沒什麼話要說,我就想聽點甜言蜜語,比如在你心裡,我是你什麼,比如是……情人啊,心上人啊,小妾啊,還有妻啊……什麼的,你說是什麼?」
蘇幕眼中頗有些莫名的感覺,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若要去香裊宮便去吧。」
祁天晴愣住,他竟然猜了個正著,竟然一句話,把她後面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嘴裡。她設計好的步驟明明是先問他她在他心裡算什麼,妻或是妾,然後他必須得說妻,然後她再說既然是妻,那她雖然沒有王后之名卻有王后之實,那就可以去那誰也不能去的香裊宮了,結果他偏偏不按步驟來,一句話就把她給堵死了……有他這麼掃興的麼!
他轉身離去,她在原地氣悶片刻,好半天才繼續跑上前去拉住他,不依不撓道:「沒錯,我承認我是想去香裊宮,可是你明明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問你我是你什麼?」
蘇幕繼續往前走,並加快了步子愛情自白。她繼續追,繼續問:「說呀,我是你什麼?」
「妻還是妾?蘇幕?」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妾?或者是暖被女人之一?」
「你是不是連聽覺也沒了?不是吧,什麼時候的事?」
「蘇幕,你說話,回答問題,要不然我生氣了!」
「陛下,王妃——」已到山底,下面守衛低頭行禮。蘇幕回過頭來,淡淡道:「今日早朝,我上儀華殿。」說完,就將手上佩劍遞給她,她自然不伸手,馬上道:「你話都不和我說,還指望我幫你拿東西?想得美!」
蘇幕將劍交給守衛,轉身離去。
祁天晴在後面氣得一跺腳,突然猛地拔劍,大喊道:「你給我回來,不回來我就一劍殺了你!」
「王妃!」旁邊幾名守衛嚇得立刻就拔刀攔在了她前面,她真正要嚇的蘇幕卻身影也沒頓一下,悠悠然繼續往前越走越遠。姓蘇的王八羔子,讓他說個你是妻就這麼難麼!她深吸幾口氣,面對周圍緊張的守衛,發洩一樣重重收起劍。
「不和這種不是人的東西計較!」她自語著安慰自己,這才朝守衛神氣地冷哼一聲,果然就往香裊宮走去。
香裊宮,是個不是冷宮的冷宮,要不是花菱突然和她說起香裊宮有人自盡,她根本就不會知道這個地方。一問,才知道原來這裡住著蘇幕的眾多女人,包括那三個王妃,包括其他不知名的美人,也包括黎國那五名與她一起過來的五個女人。
那五個女人她有所瞭解,雖然判斷出其中有兩個領了任務來的人,也有個不太討人喜歡的張婉兒,但更多的一定是些無辜的女人,她雖然不是王后,但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可能是她已經把自己當王后了,想在後宮主持公道?
大清早,香裊宮與別處漸漸甦醒的嘈雜感不同,它是安靜的,了無生氣的,甚至連鳥叫聲也不如別處歡樂一樣。她隻身一人,踏著修剪得並不盡心的花蹊,一步步往裡面走,這裡的院落,一重一重,過一扇月洞門,便會有一座院子,院子裡似乎住的就是那些被蘇幕發落至此的女人,現在已是清晨,但還沒有一點聲音,明顯裡面人並沒有起身。
前面傳來一聲貓叫,她踏過前面的月洞門往裡看去,只見一名女子坐在院內,懷裡抱著只顯老態的花貓,慵懶而毫無生氣,聽見腳步聲,只緩緩抬頭朝她瞧上一眼。儘管見到她這個衣著光鮮、生機勃勃的人稍顯了幾分詫異,但這詫異不過是一瞬,很快那詫異就消失,換成不俱任何意義的打量——就像無聊到極致時,一隻螞蟻在地上爬也能讓人看半天。
「站住,前面是什麼人,敢在這宮裡亂走?」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尖利刻薄的聲音。
祁天晴回過頭去,見到一名管事模樣的老太監,那太監定睛將她一看,立刻就跪下身來,驚嚇著行禮:「奴才見過……」
她立刻離開月洞門跑上前將他攔住,小聲道:「不用跪不用跪,我偷偷來,就是……就是奉了陛下的命過來瞅瞅。」太監這才站起身來,連忙認錯:「奴才該死,不知是長寧王妃駕到,努力該死!」
「行了,大清早的,別死了。」得到前後完全不同的態度,祁天晴沒好氣道,隨後才問:「昨天是有個人懸樑求死被救了吧?帶我去看看她。」
祁天晴想到過這懸樑的人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但卻沒想到她是個熟人。
樂亭亭,是最初她在五個女人中印象最深刻的女人,這樂亭亭十分明媚開朗,平常總愛說笑,如果不是偶然發現她竟是黎國派來大昭的殲細,她還有和她結為朋友的想法——畢竟在這邊人生地不熟,平時也挺無聊的相遇在千年之後。
她進樂亭亭房間時,樂亭亭正坐在房間發呆,這裡雖是冷宮,但也許是蘇幕自知理虧,所以待遇並不差,與外面相差無幾,唯一與外面不同的,就是裡面人的精神。之前明媚開朗的樂亭亭現在早已失去了笑容,倚在窗旁似一尊被雕成愁苦模樣的美人雕像。
見到她突然過來,樂亭亭先是一愣,隨後立刻跪下身來,急道:「樂亭亭見過長寧王妃——」
「起來吧。」祁天晴在房中的榻上坐下,然後道:「你也坐下,就坐這榻上,或者找個地方坐我對面。」
樂亭亭自然不敢坐在榻上,甚至有些惶恐地搬過凳子坐在了她對面。
祁天晴問:「聽說你昨天……做了件事,把整個香裊宮都驚到了?」
樂亭亭臉上一白,立刻就跪了下來,「王妃恕罪,我只是……只是……一時糊塗……」
「為什麼一時糊塗?在這邊過得不好?」
樂亭亭立刻搖頭:「沒有,王妃,我……很好,我很好……求王妃恕罪,我一定再不做這樣的事驚擾到王妃。」她抬起頭來,淚水自眼中滑下,猶如傳說中的鮫人泣珠。
她的眼睛清澈而透明,純淨得讓人著迷,容貌雖是好看,卻不如緋雪,不如自己,所以也算不上傾國傾城,但就是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讓人發自內心的喜歡。祁天晴原本就對這香裊宮的女人有幾分同情,現在看見樂亭亭,這「幾分」又多了些,不由又問:「真的很好?你說有什麼難處,說不定我能幫你。」
樂亭亭看了她半晌,眼裡隱隱有幾分期冀,卻在一會兒之後又垂下眼眸,搖頭道:「王妃,我沒有難處,真的很好。」
「既然很好,那我就放心了。」祁天晴說著就往外面走,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頭道:「其實我覺得大昭比黎國好,你說呢?我現在在大昭,全心全意待陛下,壓根就不想黎國。」說完,轉身就走。
「王妃能不想黎國,我卻不能不想。」就在她人已經踏出門檻時,後面的樂亭亭終於開口。
祁天晴回過頭來。
她深深低下頭去,泣聲道:「我知道……王妃其實早就知道了,沒有讓陛下處置我,已經是寬厚仁慈。可我也沒有辦法,我在黎國,有個妹妹。」
「你求死,和你妹妹有關?」祁天晴問。
樂亭亭點頭,小聲道:「前天晚上,我接到個消息,說……說我若再沒有消息傳出去,我妹妹便要被送去軍營……我……我在香裊宮,又會有什麼消息?可我妹妹卻在他們手上,我實在無法想像她被我害得要被送去那種地方……一時想不開,所以……」
「這點事,何必去死,我有辦法可以幫你和你妹妹。」祁天晴蹲下身來看著她笑,樂亭亭立刻驚愕地抬起頭來,她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黎國那邊不就是要消息麼,你傳消息過去不就好了?他們也不知道真假。」
樂亭亭剛燃起幾分希望的目光又黯淡下去:「那怎麼行,我原本沒什麼消息,現在突然給個消息,肯定是假的,而且我在這香裊宮的事他們也知道,這樣……能有什麼消息……」
「你可以出去呀,誰說在這兒待幾天就總出不去了?不如我幫你得寵怎麼樣?我是王妃,我能接近蘇幕的,我幫你製造機會,讓你去勾引他,等你一接近他,那就是個大大有用的人了,黎國那邊才不會對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