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情形,將軍驚愕不已。
他細細看著濕了的一身黑衣,又看著那雙同樣濕透的繡鞋,已及地上的小半堆灰燼,其它各種痕跡,心中一緊,立刻站到蘇幕面前道:「陛下,臣有失誤,臣猜測起初王妃失蹤並非為人所擄,而是自己策劃!她穿著黑衣順著河流游到此處,正在烘衣之際,卻有意外發生:來人應該是想取王妃性命,王妃曾試圖反抗,但不是來人對手,這從地上的匕首可以看出。而最後的結果——」他停下來,緩緩走到不遠處的懸崖旁,看著上方被踩過的痕跡,以及懸崖上一棵染了血的草,回頭看向蘇幕,沉聲道:「最後,王妃應是負傷從此處掉了下去。」
「所有人下崖尋找。」蘇幕只說了這一句話,臉色仍然一如繼往的平靜,只是目光一動不動直直盯著那曾有人掉落的懸崖處。
襄王府,護衛於連久久看著靜立的鳳卿,遲疑許久,終於忍不住道:「王爺,屬下有話要說。」
鳳卿收回遠處的目光,輕聲道:「你與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說吧。」於連十歲就跟在他身旁,無怨無悔伴在他身側,無怨無悔隨他到大昭,如果說在大昭他還有能無條件信任的人,那於連便是那一人。
得到許可,於連又遲疑一會兒,才說道:「屬下認為,王爺此番助長寧王妃實在大大不該,王爺不該被女人迷惑心智!」
鳳卿回道:「我沒有,只是我與她之前都沒想到蘇幕還有後招,我們原本的意思不過是拆穿那扮成刺客的人。」他解釋著,卻並沒有多大底氣。
於連果然馬上就道:「就算事先沒想到蘇幕還有後招王爺也不該插手這事!王爺,您如今身在大昭,理該處處謹慎,時時小心,您明知這是蘇幕對王妃的設計,這兒一切都是蘇幕說了算,那懷風也是蘇幕的人,您為何還要去幫長寧王妃?王爺,長寧王妃是個身無記掛的膽大女人,況且此事也攸關她自身前途,她如此反抗無可厚非,可您呢?您涉足其間,毫無利益,就算此事成功也會得罪蘇幕,更何況事實是失敗了民國之蘇錦記!您反被設計進了裡面,等這消息傳到黎國,傳到皇上耳中,您想過後果麼!原本您前來大昭為質子是大功一件,可與長寧王妃私通就是過大於功了,日後只要太子等人將此事拿出來對付您,您就完了呀!」
鳳卿沉默著並不作聲,於連說的一切都對,一切一切都對,他之前也想過,只是……歷經父親與兄弟的拋棄,夏侯翎是他唯一還存有溫情的人,她遭逢這樣的事,他實在不忍袖手旁觀,畢竟在他被黎國拋棄時,只有她肯拉著他在寒冬時節喝一夜的酒來陪他,他能看得出她並不是善於飲酒的人,一切都是為了他。
於連看著他,又說道:「王爺,或許您還戀著您與玉容郡主當初的舊情,或許您到現在也仍記掛著她,可您別忘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喜歡著蘇幕,幾乎費盡了一切心思來對蘇幕死纏爛打,她的心裡早就沒有您了!」
鳳卿的臉猛地一白,拿著玉簫的手也微微顫抖一下。
就在這時,有人從外面進來,輕聲道:「王爺。」
「什麼事?」鳳卿控制著情緒,讓語氣保持平穩。
來人說道:「宮裡有消息說被昨日被送往黎國的長寧王妃在晚上失蹤了,連蘇陛下也親自帶人前去尋找,似乎出了很大的意外。」
「什麼,王妃失蹤了?」鳳卿大吃一驚,馬上問:「這是昨日晚上的事?」
「是,似乎是四更時有人回宮稟報了蘇陛下,蘇陛下立刻就帶人出去了,一直到現在也沒回宮。」
好久,鳳卿才又說道:「交待下去,時刻注意著長寧王妃以及蘇陛下的消息,一旦有新情況立刻過來報告!」
「是!」來人退下,於連看著鳳卿,說道:「王爺,長寧王妃之事,實在於王爺無關,王爺可千萬別再管了,要不然……」
「好了,我知道了……」鳳卿長歎了一口氣,「現在事情已經這樣,還是先看長寧王妃到底出了什麼事吧,你說的話我都放在心裡,以後也不會再感情用事,這事不用再說。」
「是,有王爺這話屬下便放心了。」於連抬頭,只見鳳卿臉上滿是憂色,不由也暗暗歎氣。
懸崖下,祁天晴才睜眼,便是渾身上下難以承受的劇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缺胳膊斷腿。身下,是冰涼的泥地,頭頂,太陽剛剛升起,身側的碧綠草地,藍色或黃色的野花,抬眼望去,只見層層白霧籠罩著山間,縷縷晨曦穿透白霧照到草地上,無比的清幽美麗。
她咳了兩聲,卻扯動了身體,也扯出了陣陣疼痛。
好想好想就這樣躺著,直到她有勁爬起來,可是抬頭看一看頭頂,她知道自己必須打消這念頭。
夜裡從懸崖上面往下面看,只覺得是萬丈深淵,但現在從下面往上面看,才知道這懸崖並不算高,又有層層草木長在上面,自己能活下來並非奇跡。那個殺手是個經驗老道的人,他一定不會就此罷休,一定會下山來尋找,自己此時若不離開,只能成為刀俎之魚肉。
起來……離開……一定要離開……祁天晴,這點事難不倒你的!
她給自己打著氣,深吸一口氣,咬牙努力爬出泥地。
這淤泥雖然不是那種能陷人至死的地方,但足有好幾尺深,她抓著前面的乾土地,一點點將身子往岸上挪,挪出幾步就看到一個小水坑,又艱難地坐到水邊,將身上的淤泥洗去。要是身上帶著淤泥,走哪兒哪兒沾上泥,一定被發現得早,死得也夠快。
這一洗,才發現身上傷痕遍佈,或是劃痕,或是瘀傷,或者還有骨頭上的傷,簡直慘不忍睹,要是躺在地上不動別人都會以為那是一具被活活打死的女屍重生**年代全文閱讀!
洗完身上,她才從地上撿到只木棍,然後拄著木棍,忍著陣陣劇痛,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
現在她已經不奢望蘇幕,不奢望愛情了,只盼大昭軍隊能發現她,趕在殺手前面救了她這條小命。現在她是自作自受麼,想盡辦法跑,跑完了還眼巴巴盼著別人來救自己的命。
「夏侯翎,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到底得罪了一些什麼人,怎麼朋友沒有,全是敵人,還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是要害死我麼,我以前運氣可好著,日子可過得滋潤著,自打成了你,就變得命運多舛了,五天一大劫,三天一小劫,實在是高嘲迭起,個波未平一波未起!」才解氣地抱怨著,只覺喉間一陣腥味上湧,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口血就被吐了出來,她立刻拿袖子摀住,好容易才讓它沒灑在地上留下印跡。
「內傷……內傷可怎麼辦……夏侯翎,你不是有內力麼,為什麼我使不出來,為什麼……」她回頭看一看自己耗盡力氣走過的那段短短的路,不禁喪氣,自己這樣子,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安全的地方又能讓她躲多久!不得已,她再次咬緊了牙,把身體不當自己身體地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山谷間風景怡人,野花遍地,清晨的鳥叫聲此起彼伏,一切都那麼好,卻偏偏沒有多少可藏身的地方。
她沒力氣再去尋找別的地方,也不敢讓自己在空曠的草地上長時間暴露,最後只在一處隱藏的小山洞內躲了起來,說那是山洞,倒不如說只是個凹坑,微微陷下去了一點,前面長有齊人高的草木,從外面看根本不容易發現。
方寸大的地方,她蹲坐下去,被山間的涼氣凍得瑟瑟發抖,肚子更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四周如此靜謐安詳,彷彿沒有什麼殺手,沒有任何危險,要不是又冷又餓身上又疼,她幾乎都要因為疲憊與放鬆而睡著,然而理智告訴她,殺手一定在外面等著,她不能出去!
不知多久,當太陽上升了很大一段距離,當山谷間的白霧都開始消散時,她開始幻想那個殺手已經走了,也許他雖然狠辣,但生性粗心大意呢?也許他覺得她這麼一個廢物根本不可能活下來,覺得無所謂呢?正這樣異想天開時,耳邊竟傳來一陣人聲。
她心中一驚,將耳朵貼以山壁上努力聽起來。
沒一會兒,又有一陣聲音傳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隱隱約約似乎在喊:「往這邊找!」
她帶著忐忑與驚喜繼續聽著,果然沒一會兒動靜越來越大,最後她甚至能肯定那就是一隻不少於十人的隊伍,他們正往這邊來,而且在找人,而且一定是大昭的人,正在找自己!
大昭啊大昭,我可愛死你了!
祁天晴喜出望外,幾乎想飛奔出去大喊一聲「我在這裡」,卻還是帶著最後的謹慎小心翼翼探出頭去往外看了看,果然就見到幾個身著大昭侍衛鎧甲的人正往這邊而來,未待欣喜,眼前竟出現一抹白影,定睛一看,竟是蘇幕!
蘇幕,他親自出宮了,而且是親自下山谷來找了!祁天晴大喜,哈哈哈,老天竟這麼好,她不只盼來了生機,還盼來了男人?
她從地上爬起來準備出去,正努力撐著站起身子時,目光不經意間往另一方一挪,竟見著個黑衣人,正是她一直躲著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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