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四方館時,早已是星夜。
鳳卿的馬車果然還停在原處,祁天晴還沒走近,他就從車上下來,身上似乎沒來得及披大髦,寒風中顯得有些薄。看見她,他往前急走了兩步,然後露出笑顏道:「你終於回來了!」
「嘿嘿,我動作快吧!快上車去,外面好冷!」說著她就匆匆爬上車。
鳳卿將自己的大髦給她披上,擔心地道:「一切都順利麼?」
祁天晴立刻點頭:「順利,太順利了,本來要去見李丞相的,沒想到卻見到了賀雲棠,真是天意,哈哈!雖然沒有完美答案,不過我覺得問題不大。對了,我知道麼,那個賀將軍他居然有潔癖,我是真想不通啊,你說他有潔癖,那他上戰場怎麼殺敵呢?那戰場不是血啊腸子啊腦袋堆滿地?他不怕髒?還有啊,他居然在自己房裡也戴著面具,我今天瞅著他那面具,真想摘下來看看,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呢?肯定是個美男子,看眼睛看下巴就知道,就是不知道美成什麼樣。」
說完,她發現鳳卿只是微低著頭禮貌性地輕輕笑,一句話也不說。這時她才想起這鳳卿是喜歡夏侯翎的,現在不只夏侯翎要嫁人、他自己要娶妻,而且夏侯翎還在他面前大談別的男人,這滋味……多半不好受吧。
他幫了自己這麼多,自己還這樣刺激他,著實不該。想著,她關心道:「在馬車裡冷麼?要不你去附近找個客棧住下,明早宮門開了再送我進宮?」
鳳卿搖頭:「客棧人多眼雜,還是少生事端的好。你若累了,可以躺在車上休息會兒。」
祁天晴打了個哈欠,「還真是有點累了,那我們睡會兒吧,這馬車夠大,坐板夠寬,你睡那邊,我睡這邊。」說著她就躺了下來。其實並沒有那麼累,只是現在馬車上只有兩人,不睡覺就得說話,可如此深夜、如此月光,孤男寡女、前度情人,能聊什麼呢?當然還是睡覺的好。
她側身躺著,努力讓自己睡著,鳳卿平躺著,黑暗中微微側頭看向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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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外戚程將軍與太子匆匆趕往宮中。
紅紗帳,美人懷中被叫起來,皇上情緒十分不好,只是來者是重臣程將軍,讓他有怒不敢言,只是陰沉著臉,朝太子冷聲道:「半夜三更的,到底是什麼事?」
太子立刻道:「父皇,是急事!」
「急事就快說,朕倒要看看能有什麼急事!」
太子看向程將軍,程將軍沉聲道:「皇上,請屏退左右。」
待身旁宮女太監都下去,他才上前兩步,凝重道:「皇上,來的不是賀雲棠,而是蘇幕!」
皇上打著哈欠,正張嘴到一半,突然驚住,好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程將軍立刻道:「那穿白衣戴金色面具的人不是賀雲棠,而是蘇幕,他竟膽大包天,扮成賀雲棠到大黎來了!」
「蘇……蘇幕……」聽到蘇幕的名字,皇上先就嚇了一跳,這人實在太厲害、太難對付,可自己竟已經見過他了,竟然是自己之前都沒怎麼注意的賀雲棠?
「這怎麼可能,你們怎麼知道的?」反應過來的皇上立刻道。
太子這時候開口道:「父皇,初見這賀將軍,兒臣便覺得奇怪,他的舉止言行根本就不像兒臣所知道的賀雲棠。兒臣聽程將軍提起過賀雲棠,他是個性子衝動莽撞的人,完全不是我們看到的這個樣子。兒臣本以為是賀雲棠不肯來,隨便找了個假的來充數,本想找出證據來了質問他們蒙騙大黎,有意對大黎不敬,沒想到最後卻查出這賀雲棠就是蘇幕!父皇也聽說過蘇幕吧,他這人寡言少語,喜怒不形於色,且愛潔淨成病:不願碰人,身上只穿白色,走路連泥土路都不願走,非走磚石路。口味尤其挑剔,一般的飯菜難以入眼,輕易不肯動筷舉杯,這種種種種,父皇可覺得與我們所見的賀雲棠十分相似?況且兒臣與程將軍已找到了證據,此事千真萬確!」
皇上儘管把注意力都放在那李丞相身上,但多少也注意過賀雲棠,現在想想,的確是樣樣都符合,那天接待宴全是宮中一等御廚的拿手菜,連自己都覺得為人間美味,可那賀雲棠卻比女人還吃得少,酒更是只沾了沾嘴,這哪裡像是一個將軍的樣子!腦子裡印著那白衣人的模樣,他突然又問:「可是蘇幕二十五年前從古月城逃往大昭,現在算起來已經有四五十了吧,怎麼看起來像才二十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