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祁天晴這才輕輕抬起頭來,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靠南擺著的一張書案,上面漆光亮澤,空蕩蕩只擺了一隻硯台,而將她瞬間秒殺的賀雲棠就坐在這書案旁。他仍然戴著那張金色面具,仍然穿著一身白衣,此時正執筆在那紙上寫著什麼,眼也沒往這邊瞟一下,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宮女正看著自己。
房中的花盆是君子蘭,橘黃色的花明艷,翠綠的葉生機,這算是蕭索隆冬裡不可多得的風景,就是她見了也為之眼前一亮,沒想到這麼好的花,這賀雲棠竟然不喜歡。
搬完一盆,再搬一盆,等搬第三盆時,祁天晴再一次瞟了賀雲棠一眼。
他當然——依然在寫著他的字,好像屋子裡根本沒多一個人。第三盆花就在書案旁的地上,似乎是從書案上挪下來的,祁天晴蹲下身去將花盆抱起來,站起身,然後鬆手,「砰」地一聲將花盆摔在了地上,瓷質花盆碎了,泥土灑了一地。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她立刻受了大驚一樣地跪了下來。
「這……奴婢馬上讓人來打掃!」宮女著實吃了一驚,著急地看了看賀雲棠,立刻就走了出去。
見她離開,祁天晴這才道:「將軍,我是特意來見您的,我有要事相告!」
賀雲棠一直看著自己白色鞋子上被灑上的一點泥土,聽了這話,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她。他們之間的距離才兩米不到,祁天晴大膽地仰頭直視他,發現他眼眸裡竟然看不出一點神色來。
聽到這樣的事,他竟然不吃驚,不懷疑,竟然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宮女已經帶著人回來了,之前還沉穩的她此時卻是十分著急,讓宮女們盡快打掃著,自己則扶了賀雲棠坐到遠離書案的榻上,從另一邊衣箱裡拿出一雙鞋來在他面前蹲下:「將軍先把鞋襪換了吧,地毯今日怕是換不成了,要不然影響將軍休息,先將就一夜,明日奴婢再去給人說可好?」
賀雲棠點點頭。
祁天晴看著宮女給他換上白襪,換上新的白鞋,看著自己身旁幾名宮女小心仔細地打掃地毯上的泥土,又看著樣樣傢俱都擦得一塵不染的房間,隱約明白了一件事:這傢伙好像有潔癖!
老天,不是吧,一個將軍,一個上陣殺敵的將軍,竟然有潔癖!這讓她一個天天往墳墓裡鑽,有時鑽半個月都不能洗把臉的女人情何以堪!
替賀雲棠換完鞋襪,宮女才站起身來,此時其他幾名宮女也已經將地毯清掃得差不多了,只有祁天晴還跪在地上沒人管。
宮女態度倒好,溫聲道:「好了,公公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不會向使館的人提起你,你以後小心些就是。」
「謝謝姐姐。」祁天晴起身,宮女又朝其他人道:「好了,都下去吧。」
宮女依次退出去,最後就剩下祁天晴站著不動,正當宮女朝她投來詫異的目光時,賀雲棠抬起頭來,開口道:「今秋,你先下去,我有話同他說。」
在今秋微微詫異的目光中祁天晴驚喜得一塌糊塗,她還以為經過剛才那一陣,這潔癖將軍已經忘了她這人呢!
今秋走後,本來就安靜的房中更加安靜了,賀雲棠身上只穿著件白色的寢衣,坐在榻上靜靜看向她,這情景不禁讓她浮想聯翩。
清了清嗓子,祁天晴走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將頭上束髮的簪子抽了下來。
夏侯翎一頭烏黑亮澤的頭髮流洩下來,她認真道:「賀將軍,我就是此次要隨你們前往大昭的長寧公主,夏侯翎。」
賀雲棠不聲不響,只是看著她,波瀾不驚地等著她的後文。
祁天晴一笑,「沒想到你年輕輕輕,卻很有大人物作派呢,見到這麼意外的事連眉毛都不挑一下,這叫什麼,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她說著,好奇地彎下腰來凝視他,發現他不只不驚不詐,甚至連面具後的眼眸都沉靜得看不出一絲表情。
在她看他時,他開口:「公主有何事?」聲音溫溫的,講話不緊不慢,不帶一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