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才放下的白燈籠又掛上了,上次是女兒,這次是母親。
整個王府一片死氣沉沉,連院子的上空都彷彿比別處多了一層烏雲。祁天晴往後門翻牆進去,小心避過守衛,逕直往靈堂的方向去。寧王府她算是熟悉,不一會兒就躲在了靈堂前的一角雪松後,暗中察看裡面的情況,然而只用掃過一眼,就能清楚地看清靈常內的一個人影。
寧王!
靈堂內除了他,再沒有旁人,可任何旁人她都還有辦法,獨獨寧王讓她無可奈何,背後的刀傷還留有淡淡的印子,當時跌落水底的黑暗冰冷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不由地,她又悄悄往後退了幾步。
王妃還沒有入斂,只是穿戴整齊了被放置著,寧王就守在她身旁,雙目一動不動看著她,整個人都像沒了生氣一樣。祁天晴並不同情他,她知道他是個偽裝高手,她只想進去看看王妃的遺體,弄清楚她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
放火,往院子隨便放把火,寧王一定會從靈堂出來,她就趁亂進去看一眼?
想罷,正要轉身去找火源,前面竟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抬眼看去,只見雪松另一邊的方磚路上周媽媽正帶著兩名丫鬟從靈堂外過來,她心中一緊,四處看了看,立刻拿起一隻放在地上的破掃帚開始掃地上的幾片落葉,將頭埋得低低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著「唰唰」的掃地聲,在她面前響起,祁天晴只恨面前這雪松不種得再密一些。
隔著一排雪松,腳步聲毫不猶豫地過去,聽著正離開自己的腳步聲,祁天晴在心裡舒一口氣,慶幸自己沒引起周媽媽的注意。
沒想到這想法才生出來,那腳步聲就停下了,「唰唰」的掃地聲一時顯得特別清晰,祁天晴一下一下掃著,已經開始想退路,如果自己被發現,如果寧王趁機動手,她該怎麼辦?
「這兒不是早就打掃過了嗎?」周媽媽的聲音就在面前響起。
「這……」祁天晴不知道怎麼開口,擔心周媽媽能聽出自己的聲音來。
「早上我聽見管這處的陳媽媽交待下面人要特別注意靈堂的整潔,應該是不許見落葉吧。」周媽媽身後的丫鬟說道。
周媽媽這才轉過身去:「要辦喪事,府裡事兒多著,陳媽媽這會兒倒分不清輕重緩急了。」
不管她說的什麼,幸運的是她的聲音越來越遠,這證明她的確是離開了。
祁天晴這才直起腰來,甩了掃帚正要離開,卻只覺背後一陣異樣,立刻轉過身去,竟是紀媽媽站在她身後。
「你來做什麼?」她的聲音雖壓得低,卻比以前更冷了百倍!
「母親突然亡故,難道這不足以成為我回來的理由?」祁天晴反問。
紀媽媽突然轉身,快速道:「跟我來。」說著就快步往院子外走去,祁天晴毫不遲疑地跟上。
有寧王守在一旁,她根本不可能親眼看到王妃的遺體,可見紀媽媽卻能達到同樣的目的,如果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知道王妃之死的真相,她肯定就是那一人。
紀媽媽領她到了她之前住過的屋子,那裡自她離去後就沒人了,更何況此時所有人都忙著喪事,更沒有人來。
進房,關門,祁天晴立刻問:「她是怎麼去的?」
紀媽媽的臉本來就沒血色,此時在門窗盡掩的屋子裡更加慘白。
「外面人不都知道了麼?懸樑自盡。」她淡淡道。
祁天晴立刻上前兩步,「我不信,昨天她還去宮裡見過我,儘管有些意料之外,可她不像是馬上要自盡的!如果……如果她是準備回來就自盡,那她一定會再和我多說些什麼,不是麼?」
紀媽媽沉默。
她又問:「告訴我真相,她究竟是怎麼去的?是被人所殺對不對?」
紀媽媽頹然道:「你想多了,她就是自盡,我早知道,早知道她會這樣……十多年前,她就準備這樣了。」說到這兒,她死灰一般的臉終於出現表情,她哭了起來,淚水自眼角緩緩流下,沿著條條皺紋往下流,她不過四十左右,卻蒼老得像是五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