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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忍辱之恨 文 / 顧夢曉

    回到秋波弄,顧鴻華與妻女先去顧雲禮那裡坐了一陣。

    顧雲禮問顧鴻華,「希顏臉上的傷怎麼樣了?」

    顧鴻華道,「靜養一陣,我會派人送她去美國做修復手術。」

    顧雲禮輕輕頷首,「你們先去吧。讓眉生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張小曼不清楚顧雲禮想要和眉生說什麼,但她很快就被顧鴻華牽著起身走出了顧雲禮的房間。

    秋波弄的景,一年四季都不同,可無論何時卻自有它獨特的美麗和風韻。

    這一刻的秋波弄中,掌了燈的寬闊庭院裡,畫橋當路,一棟棟**的屋宅染了夜火,似千嬌百媚的佳人,臨水而立。

    張小曼掙脫了顧鴻華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你說過,只要我回來,你就會答應與我離婚。」

    顧鴻華雙手輕輕背上身後,看著妻子,「我若不這樣說,你肯回來?」

    張小曼真是沒想到,顧鴻華人過四十,又是榮城首富,竟還會這樣欺騙她一介女流。她的面色在夜色下顯得有些沉鬱,說,「你我之間,除了欺騙,還剩別的嗎?」

    顧鴻華答,「我們之間還有眉生,難道不是?」

    張小曼恨透了他總是拿女兒說事,聲音涼得沒有絲毫溫度,道,「眉生是我的女兒。」

    顧鴻華輕瞇了眼,「你還在怪我那天打了眉生一巴掌的事?」

    張小曼冷哼,沒有說什麼。

    顧鴻華望著她,輕歎了口氣,說,「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你才可以站在我的立場上,為我考慮一絲半分?」

    張小曼無意與他糾纏爭吵,她轉身往水上居走去。

    顧鴻華的手伸到半空中,卻終究還是沒有再去拉住她。

    他心中有多震怒難堪,臉上就有多麼的平靜無瀾。

    她與欒傾待就永遠有數不完的往事可以追溯,有聊不禁的青春可以記憶。

    她與他做了十幾年夫妻,到頭來卻話不投機,連多說半句都顯得多餘?!

    顧鴻華轉身,往水上居對面的驚鴻院走去。路上,他撥通了陳越的電話,「讓你查欒傾待的底,就這麼難?」

    那一頭,陳越聽出了顧鴻華藏匿平淡話語背後的怒意。他倏爾便顯得緊張起來,他說,「顧先生,一部分資料已經發送至您郵箱了。他在美國聖地亞哥已經是個極有名氣的商人,這次回榮城,好像有意回國發展國內的房地產。」

    顧鴻華轉身又往書房走去,「把他名下的房地產生意列個表郵件給我。即刻。」

    「是。」

    臥室裡,顧雲禮讓顧眉生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今天下午我見了榮大的校長,他與我提起你,說你的化課成績和專業面試都極優秀。」

    「爺爺已經與他說過,只要是你的課程都將會安排榮大最出色的師資。」

    顧眉生笑得乖巧,說,「讓爺爺替我費心了。」

    「傻孩子。」顧雲禮語氣慈祥,「四個孩子裡,就數你與之墨最令我省心。」

    顧眉生淺笑,不語。

    顧雲禮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眉生,你還年輕,當務之急是一定要把書讀好,把知識學好。金融行業眾多的行規和行業法則,沒有個三五年,你是學不精的。還記得爺爺教過你嗎?無論做什麼,都要心無旁騖。」

    顧眉生不住點頭,附和著顧雲禮,「爺爺教的,我不敢忘。」

    顧雲禮滿意地頷首,「好孩子。」

    顧眉生從顧雲禮房間出來的時候,夜初長,繁星滿天。她站在廊前,抬頭欣賞了良久的月色,才慢慢往水上居走去。

    經過自己被燒燬的臥室時,她再一次停了下來。

    外牆正在一點點地修復中,但依舊可以見到被大火燒得漆黑而頹敗的牆垣。

    他們都以為這場火是她造成的,顧希顏的臉是因為她而毀的。

    顧雲禮今天對她說的這番話,無疑是在替顧子墨順利進入鴻雲集團而打預防針。

    顧眉生回到水上居,張小曼已經換了一套舒適的家居服,坐在梳妝鏡前卸妝。

    看到女兒回來,張小曼讓她去洗澡換衣服。

    她妝也不卸了,替女兒張羅著一切,然後坐在浴室外的凳子上,問顧眉生,「剛才在溫姆酒店,你一直與欒亦然在一起?」

    「是啊。」

    「眉生,」張小曼有些欲言又止,「不要與他走得太近。這不單單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他。」

    浴室裡水流聲嘩嘩,將張小曼原本就不算大的聲音消匿在其中。

    不久後,顧眉生穿好衣服從浴室走出來,問母親,「媽媽,你剛剛說了什麼?」

    張小曼上前替她擦頭髮,說,「不要與欒亦然走的太近。」

    顧眉生從鏡中看著母親,問她,「媽媽,您與那位欒叔叔很早就認識了嗎?」

    張小曼的雙手稍有停頓,看著女兒的那雙藍眸,心不知為何就被刺痛了。她輕輕頷首,「是啊。你大概已經不記得了,欒家人去美國前是與外公外婆同住一個院子的。」

    顧

    眉生又道,「爸爸也知道他們嗎?」

    「是的。他們一家還曾經來秋波弄做過客。很多年前的事了,你那時還很小。」

    顧眉生明白了。她想:在摸不透顧鴻華的心思之前,她的確是應該與欒亦然保持一些距離。

    晚上11:00不到的時候,秋波弄的大門外忽然響起了急促而刺耳的撞門聲。

    管家劉匆匆從房間走出來,就聽到一個守夜的工人跑來對他說,「是顧鈺墨。」

    劉走到門口,就見顧鈺墨一臉怒意,「顧子墨呢?!叫他出來!」

    劉疾步上前,道,「子墨早就搬出秋波弄了啊。」

    顧鈺墨睨了劉一眼,「搬去哪裡了?福佑公館?」

    劉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道,「鈺墨少爺,您這是怎麼了?究竟出了什麼事……」

    劉的話還沒說話,顧鈺墨已經風一樣似地又離開了秋波弄。

    劉見情形不對,連忙找來一個司機,叮囑道,「悄悄跟著鈺墨少爺,可不能讓他們兩人起了衝突被記者瞧見。」

    他回到前廳,拿起電話打了好幾個內線,可顧鴻華和張小曼都沒有接。他一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不敢貿貿然吵醒了家裡的主人,便想著等天亮了再通報這件事。

    顧鈺墨從秋波弄裡鬧完出來,坐上車子的時候,身旁的唐朦早已經睡著了。身上還蓋著他的休閒外套。

    顧鈺墨俯身吻上她的臉頰,憐惜地摩挲著小女友雙眼下淡淡的黑黛,心疼地在心裡一遍遍輕罵著顧眉生。

    他發動車子,先送唐朦回了唐家。

    一路上他只想著盡快送女友回家休息,全然沒有注意到後面竟會有輛車一直在跟著他。

    25分鐘後,顧鈺墨抱著熟睡中的唐朦下車,唐胥已經早就候在別墅門口了。

    顧鈺墨壓低了聲音,對唐胥說,「你動作輕點,她累壞了。」

    唐胥看他一眼,「我不是讓你先送唐朦回家?你把她帶哪裡去了?」

    顧鈺墨嘿嘿一笑,說,「我這不是想與阿朦多點時間相處嗎?」

    「我爸媽以為唐朦真的失蹤了,差點報警。」

    顧鈺墨抿了抿唇,道,「那豈不是更好?對眉生的計劃更加有利了。」

    唐胥沒好氣掃他一眼,抱著唐朦轉身走進了家門。安頓好妹妹後,他才重新走出來,帶著顧鈺墨去了自己的房間,「你以後沒事跟唐朦保持點距離。」

    顧鈺墨原本還算淡定的表情一下子糾結了,問,「憑什麼?唐少爺,現在什麼年代了,戀愛自由,你懂不懂?」

    「唐朦心思單純,我擔心我妹妹早晚被你騙。」

    「放屁。」顧鈺墨口不遮攔,「我不知道多疼她。」

    「再說了,今天的所有一切都是眉生計劃好的。你們自己答應幫她的好嗎?要說騙,那也是眉生騙了你們。」

    「顧眉生讓你把我妹妹送去別的地方了?」

    顧鈺墨瞪大了眼望著唐胥,「你與其防我,也不如多防防眉生那丫頭。我還擔心她教壞了唐朦呢。」

    唐胥斯喝著茶,說,「我覺得挺好。她聰明,我倒覺得應該讓我們家唐朦多與眉生相處相處,這樣唐朦以後才不容易被騙。」

    顧鈺墨聞言,不住搖頭,「嘖嘖,唐胥啊唐胥,真看不出來,你原來也是這種重色輕友的人。」

    「一場朋友,別怪我沒提醒你。」顧鈺墨看了眼唐胥,說,「眉生心裡有人了。這丫頭是一根筋通到底的性子,她看上了就是看上了,斷沒有中途再換人的道理。你趕緊趁早抽身。」

    唐胥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是欒亦然嗎?」

    顧鈺墨點頭。

    唐胥輕輕轉眸。半開的玻璃窗外,天邊殘月印在他面容模糊的投影上。

    半晌後,他微微側了半個身子,說,「我試試。」

    試試吧。

    試試看,他能否像挪移月光那樣,將顧眉生從他的心上輕易地挪走。

    每個人都想要活得輕鬆一些。若可以,他也不想去愛上一個明知不會屬於自己的迷人月影。

    *

    第二天上午,顧鈺墨去了顧子墨的車行,兩人不知為了什麼事而起了爭執,最後還動起了手。

    這件事很快被媒體獲知,繼顧希顏被燒傷之後,顧家再次爆出了兄弟不和的醜聞。

    此時離鴻雲集團新一屆的股東召開還剩兩天。

    顧雲禮震怒,將顧子墨和顧鈺墨都叫來了秋波弄。

    看到兩人臉上掛綵的傷患,顧雲禮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說說吧,究竟為了什麼,值得你們兄弟倆在大庭廣眾下竟然大打出手?!」

    顧鈺墨哼了一聲,「笑話。我只知道我與眉生是兄妹,我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兄弟?」

    顧子墨冷冷掃他一眼,「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與瘋狗成了兄弟。」

    「放肆!」顧雲禮氣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們準備氣死我這個不中用的老頭子,是不是?!」

    他看向顧鈺墨,「你先說

    說,究竟為什麼突然跑去子墨的公司?」

    「他企圖染指我的女朋友。」

    顧子墨看他一眼,冷笑,「顧鈺墨,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游手好閒,好色又無用?」

    顧鈺墨上前揪住他的衣服,「你敢不敢當著爺爺的面發誓,昨天晚上在溫姆酒店,你沒碰過唐朦?」

    「我沒碰過她。」

    顧鈺墨一雙眼睛盯著他,倏爾笑了,他放開顧子墨,取出手機打開了視頻,將顧子墨與唐朦在洗手間門口不小心撞到的一幕發給顧雲禮看。

    「爺爺,這也不知道是誰發給我的。」顧鈺墨說,「您大概還不知道,昨天晚上,唐家人和我為了找唐朦都快報警了。您知道,我們後來是在什麼地方找到她的嗎?」

    他說著,抬頭看向顧子墨,一字字慢慢道,「就在顧子墨訂的套房裡。他登記房間的時間恰恰就是在與唐朦撞到之後的十分鐘後。」

    「再然後,唐朦便不見了。」

    顧雲禮看完那段視頻,眉頭緊皺了起來,問顧子墨,「這都是真的?」

    當然都是假的。

    顧子墨這才明白過來,這是顧眉生與顧鈺墨聯手對他設得第二個圈套。

    而顧子墨為了不將羅根的事情抖出來,他還不能將套房裡的那個女侍應的身份給說出來。

    他冷冷盯著顧鈺墨,腦子裡卻在快速地想著應對之策。

    他開口,說,「昨天晚上我的確是帶了女人進套房,但那個女人絕對不是唐家的人。酒店走廊都有監控,爺爺如果不信,完全可以去調來看。」

    「我就知道你會抵賴,」顧鈺墨輕哼,又打開了第二個視頻,對顧雲禮說,「爺爺,這是我問酒店經理要的套房外監控視頻。您看看,那個女孩不是唐朦還能是誰!」

    這段視頻,是經顧鈺墨動過手腳的,時間設定在羅根與顧子墨離開套房的十五分鐘後。他將那個女侍應從畫面中摳去,然後換成了唐朦。

    在一段動態的視頻裡換人,這是個難度極大的技術活。顧鈺墨為了做這段視頻幾乎徹夜未睡。

    他既要令顧雲禮相信自己的話,又不能令唐朦在顧雲禮面前沒了形象。

    顧雲禮連著看了兩個視頻,他心中是偏幫著顧子墨的。可顧鈺墨拿出來的證據卻令他無法不正視。

    顧雲禮狠狠地瞪了顧子墨一眼,轉頭望向顧鈺墨,「就算是這樣,你們畢竟是自家兄弟。關起門,子墨做錯了,爺爺自會替你要個說法。可你也不該這樣衝動,跑去子墨的公司大鬧一場。」

    顧子墨面色極難堪,道,「爺爺,這件事根本都是顧鈺墨一手捏造的。這兩個所謂的視頻和他口中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

    「唐家在榮城也是名門,我怎麼可能因為貪戀女色而去染指唐家的獨生女?爺爺,您該清楚我的個性,我不是會因為女色而失去理智的人。」

    顧鈺墨嗤笑,「你說我捏造事實來污蔑你?還是說我故意破壞了女友的名聲來詆毀你?你顧子墨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值得我這樣大費周章地來嫁禍栽贓你?」

    「再說了,就算我真的是捏造事實,好歹我有證據。你有沒有證據來證明自己清白?」顧鈺墨格外地咄咄逼人,「你既然承認自己昨晚的確是帶了個女人去套房,若不是唐朦,那是誰?說個人名,說個身份,不就能證明我究竟是不是故意詆毀你了。」

    他說完,輕瞇了眸,「你今天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唐朦的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事關唐家女兒的名聲,顧雲禮也變得格外慎重起來,他說,「這件事無論真假,都決不能被第四個人知道。」

    顧子墨聞言,眸色漸漸陰鷙。

    照顧雲禮的言下之意,無論他到底有沒有做過,這個黑鍋是注定要扣在他身上了?

    可顧子墨轉念又想到,為免節外生枝,他其實並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一味死忍。

    整個鴻雲集團和顧家,他所擁有和倚仗的支持,全都來自於顧雲禮。在他順利進入鴻雲集團之前,他不能連顧雲禮的支持也失去了。

    再加上這件事關乎他與大股東羅根的關係,顧子墨更加不能說。

    明知這是顧眉生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可如今之計,顧子墨除了咬牙啞忍之外,沒有其他選擇。

    好在顧雲禮與他的想法是一樣的。爺爺一定會替自己壓下所有的問題,幫助他順利進入鴻雲集團。

    這天上午,顧雲禮頗費了一番口舌,才暫時安撫了顧鈺墨,說服他不要再繼續將這件事擴大。

    送走顧鈺墨後,顧雲禮拎起枴杖重重地打在顧子墨的身上,「不爭氣的東西!」

    顧子墨沒有反抗,沉默地受著顧雲禮的一頓重打。

    顧子墨本來是善於隱忍的男人。這麼多年,他在顧家忍得還少嗎?又怎麼會在乎這微不足道的一頓皮肉之苦?

    他將多年來深邃似海的恨意統統都隱忍在了心間,磨進了他心中深不見底的**之洞中。

    早晚有一天,他會將鴻雲集團和秋波弄都變成自己的。

    他要令張小曼和顧眉生好好嘗一嘗他與母親這麼多年來受過的屈辱,忍過的委屈。

    他要讓顧眉生也體驗一下希顏那樣被毀盡容顏,奪去尊嚴,

    看不到希望和前景的日子!

    他還要將顧眉生挫骨揚灰,死無葬身!

    他更會讓顧鴻華知道,什麼是被親人忽視傷害的痛,什麼是沒有尊嚴,寄人籬下看盡至親之人臉色的日子!

    ------題外話------

    今天一萬字,還有五千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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