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亦然覺得眼前的女子就是一個難題。她近在咫尺,臉上的每個細微的表情都足以深深地牽動著他的心情起伏。
窗外忽然響起的一陣船槳划破流水的聲音。
她那雙迷離朦朧,訴說不清衷腸的藍眸。
還有,她躲在他懷裡,分明瑟瑟不停卻故作堅強的身體。
欒亦然抱著他,氣息紊亂間,他覺得今天這件事做得實在有失妥當。
鼻翼間傳來她身上的幽幽淺香。欒亦然伸出大手摩挲著女孩的耳垂,鬢髮,濕熱的吻疼惜地落在她的額間。
這一刻的顧眉生,像是一場劫。
她輕而易舉地崩塌了欒亦然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她令他像個毛頭小子,躁動,易怒,不計後果。
她令他像個處心積慮的登徒浪子,不講心,只為得到她。
她影響他的情緒和原則。前所未有的成功。
她控制了他波瀾不驚了足足二十二年的心,同樣是前所未有的成功。
欒亦然從未如這一刻這般猶疑過。
繼續?他望著她嬌軟的臉龐。她還這樣年輕,他若繼續,豈不是太禽獸?
放開?欒亦然感受到乾涸許久的心口處那陣難以壓下的燥動,四肢百骸竟完全捨不得將她從自己的懷裡抽離。
禽獸。欒亦然暗罵了自己一聲,低下頭,用力吻上女孩的脖頸,輕輕控訴她,「妖精。」
許是缺了太多的睡眠,顧眉生竟完全沒有注意到欒亦然的糾結掙扎,她像個貪戀的孩子,抱著他,睡夢昏沉。
欒亦然之前所有的內心糾結被宣告破產,他被顧眉生看似不經意的一拽,徹底地陷了進去。
那場面……失控了。
顧眉生疼得眉眼糾結,睜開眸,望著眼前的男人,滿眼皆是不悅和控訴。
欒亦然眉角抽了抽,他無視於顧眉生極度沒良心的倒打一耙,將她抱在懷裡,大手熨燙著女孩嬌嫩似花的背脊。
可顧眉生還是不滿了。她覺得她一時被男色蠱惑,自掘墳墓了呀。
但她卻什麼都不能說。
總不能說她對他居心不良,但自己卻已經悔得青了腸子吧?
於是她只能選擇咬他,捏他,踢他。
欒亦然被她的甜美和粗暴折磨得幾乎快要精神分裂。他漸漸失去耐心,一把箍住她不安分的手,又封住她殘暴的唇,「顧眉生!」
顧眉生眨著迷濛水眸,一臉楚楚可憐。
「不疼了?」欒亦然覺得自己對她過於溫柔了。
顧眉生悶悶哼了一聲,伸了伸腳,抬起,用力一下踢在他腰上,見他面色都變了,才懶懶地問道,「你疼嗎?」
欒亦然瞇起看著她,「顧眉生,你再動一下試試?!這樣的時候想跟老子證明你的韌帶好?」
顧眉生看著他低下頭啃咬自己的下巴,氣息紊亂,說,「好吧,我累了,瞇一會兒,到吃飯時間你叫我。」
「……」欒亦然吻她,吻得很意氣用事。
吻得恨不得讓她就此淪陷在自己的層層情網之中,再不會這樣伶牙俐齒,毒口毒舌。
摟著女孩徹底失去理智的那一秒,欒亦然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這輩子除了顧眉生,他再也不打算碰其她女人了。
萬一各個都跟她似的,情濃時還如此暴力毒舌,斤斤計較,真是太麻煩,太糟心,太有礙身心健全發展了。
當一切終於恢復平靜時,已經是快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欒亦然有些無語地望著自己身上的淤青,牙印,紅腫。他再低頭看懷裡睡得一臉沒心沒肺的女孩。
太狠了。
太陽西斜時,顧眉生的電話響了。顧鈺墨在那一頭催她回去,「你怎麼讓唐胥一個人回來了,他怎麼全身都濕了呢?你在哪,趕緊回來,唐胥做了一桌子菜呢。」
顧眉生這才慢慢從溫軟的床上爬起來,美眸惺忪,紅唇微腫稍張,身體歇歇地靠在雪白枕頭上。
她一臉的倦意,手撐著頭,對欒亦然說,「困。」
欒亦然瞇眸,看著她,「我再給你掐幾下?醒醒神?」
顧眉生眨眨眼,「真的?」
「嗯。」欒亦然一臉大方地敞開自己的胸膛,「你挑,看還有完好的地方,你就掐。別客氣。」
「……」顧眉生輕撫額頭,避開他的目光,「我是斯人。」
「是嗎?」欒亦然無法不氣結,「那我身上這些淤青牙印,都是小狗弄上去的?」
顧眉生看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胡攪蠻纏的小孩,「那我剛才也是被狗咬了吧。」
她抱著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正要轉身走進盥洗室,卻一個不妨被男人一把抱起來再次拋進了柔軟的被衾間。
欒亦然頗有些惱她,說,「躺著。」
顧眉生不解,「我得走了。」
「我給你拿衣服去。」
「不用。」見顧眉生抱著被子又要起身,欒亦然只覺身體又是一陣
燥熱,無力地低喝,「顧眉生,你再給我露個背試試!」
顧眉生不動了。她好奇地盯著欒亦然的臉,忽然問,「咦,你最近怎麼都不流鼻血了呢?」
欒亦然睨她一眼,「每次親你都流鼻血,我後面日子還活不活了?」
晚餐是在客棧的露天花園裡吃的。五菜一湯,全部來自唐胥的手藝。
欒亦然隨顧眉生一起來的,畢竟是中途加入,他帶來了一瓶上好的紅酒。
顧鈺墨和唐胥都是金融在讀的學生,欒亦然這三個字,他們多是在各種金融報道或是新聞中讀到,與他這樣近距離地一起用餐,還真是托了顧眉生的福。
唐胥心中雖然好奇下午時欒亦然把顧眉生帶去了何處,但他沒有問。席間,他談笑得體,偶爾問欒亦然幾個專業問題。
「欒先生究竟是如何做到但凡投資皆不失手的?」
欒亦然淺酌著手中的酒,說,「在別人覺得還未到時候的瞬間,你已經據為己有。」
唐胥覺得這話有趣,「照欒先生的意思,投資者豈非與強盜無異?」
欒亦然看他一眼,「是謀算。」謀算人心,利用人性。
唐胥不說了。看得出來,他並不認同欒亦然的理論。
顧眉生低眉順目,心平靜和地吃著菜食。唐胥做出來的菜,味偏淡,食材好,味道上乘。
唐朦在一旁則輕輕對她抱怨,「難得出來玩,他們卻在談論這樣無聊的話題。真是無趣。」
顧眉生淺笑看了眼身旁的欒亦然,對唐朦低聲說,「他們這是假客套。初次見面的人除了無趣的話題還能聊什麼?一餐飯很快的,你忍一忍。」
唐朦詫異地望著她,半天後,說,「我覺得我還是跟你保持些距離吧。」
顧眉生睨她一眼,眼中有極淺的疑問。
「顧鈺墨常說你腦子太好使,我比較笨。讓我離你遠點,不然被你賣了我都不知道。」
顧眉生聞言,笑起來。看向顧鈺墨的眼光有些諱莫如深。
發現了,她這個堂哥最近太閒了。閒的都有工夫在他的小女友面前議論自己了。
五個人吃過晚飯,已經是晚上8:00過後了,客棧就坐落在河岸旁,燈火柔美。
院子裡有其他的客人在拿著吉他彈唱,音準一般,吉他也不算彈得多麼地美妙動聽。
但氣氛太好了,所以無人介意。
身旁,欒亦然問她,「想什麼?」
顧眉生轉頭看向他,說,「在想,為什麼這樣的夜景依舊無法令我感到平靜。」
欒亦然伸出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對面,那個模樣秀氣的女大學生在專注地彈唱著一首樸素的老歌,她微顯低啞撕裂的聲音從燈火最亮處慢慢地滲進客棧的每個角落。
「怎麼說清,怎能說清,這漫長迷茫的夏季……笑著眼裡都是淚,誰在晚餐後老去,像迷霧裡的我的心……」
顧眉生側了頭,倚在欒亦然的肩上,目光望著河面上虛華而不實的迷人燈火。
她輕輕開口,「告訴我一些你叔叔的事吧。」
欒亦然有些意外地低頭看向她。
顧眉生望著河岸對面臨窗而坐的男子,對欒亦然說,「他也來了這裡。」
欒亦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欒傾待早已經看到了他們,他淺笑起來,端著茶杯,朝他們示意。
欒亦然收回目光,將女孩圈在自己的懷裡,說,「我叔叔喜歡你母親。三十年,從未變過。」
顧眉生看著對面的男人。原來如此。
那麼,他時隔多年再回來,重新走入母親張小曼的視線之中,是蓄意已久?
這位欒傾待的手中,又握了什麼樣的底牌呢?
他於她而言,是敵?是友?
那天晚上,欒亦然是抱著顧眉生回到客棧房間的。他剛剛將顧眉生安頓好,就聽到套房外響起了敲門聲。
欒傾待走進來,正好看到欒亦然關上了臥室的房門。他淡笑,對欒亦然說,「你比我睿智。」
欒亦然看的出來,二叔臉上的笑是帶著一抹苦澀的。
他心中有多愛張小曼,別人不知,身為欒家人卻不可能不知道。
欒亦然不著痕跡間岔開話題,「二叔,你怎麼來了?」
欒傾待說,「顧鴻華派了人準備除掉我。」
「他要動手了?」欒亦然輕聲道,「倒是比你預期的還要快。」
欒傾待看向他,「顧鴻華這個人,善掩藏,他知道了你是我的侄子,是不會同意你與他的女兒在一起的。」
「尤其,這個女孩還是張小曼的孩子。」
欒亦然望向對面的臥室房門,對欒傾待說,「二叔,我回榮城,就是為了她。我不會令眉生有任何機會從我身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