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殿,冷離月聽著阿果的報告,心中連日來的陰霾總算消散了不少。
至少,她肯說話,便是一個好的進展,他相信,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會忘記以前的一切,發現他對她的好,然後,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甚至,徹底的愛上他。
想到此,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和她說說話,把自己心裡所想的一切都告訴她。
「擺駕棲鳳殿」低沉而性感的聲音,微斜的嘴角,召示著他此刻的好心情。他性子偏執,通常都是想到什麼,便去做什麼。這一次也沒能例外,而且,他真的好想看到她。
走在華麗道路上,冷離月的一顆心,居然微微的顫抖著,從未覺得這段路居然如此漫長,那種想快點見到她的心情,是那麼糾結而美好。
穿過大紅地毯,來到大殿中央,冷離月就那樣停在那裡,癡癡地望著正背對著她兀自出神的人兒,直到此時,他才感覺自己的心莫名的平靜,只有她在他的視線的時候,他才會感到安心,才不會覺得恐懼,不會覺得,這個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她,不知望向何處,心也不知飄向了何處,而他,則一眨不眨的望著她,一顆心,早在崖底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從此,他的心裡,眼裡,裝的滿滿的都是她,再也容不下一粒沙。
他們,就這樣靜止的望著自己想望的地方,整個大殿之中,除了偶爾響起火舌的辟啪聲,寂靜一片。
時間,靜靜的飄走,從烈日高照,到夕陽下墜,他們就這樣度過了三個時辰。
終於,雲洛輕輕的轉身,望著那個一直靜靜看著她的男人,眼神,依舊冰冷,冰冷的讓人彷彿置身於寒冬臘月。
「有事麼?」她的聲音和她的臉一樣,冰冷到了極致,也將冷離月心中所有的熱情瞬間澆滅。
「想來看看你!」冷離月盡量忽視自己心中那難受的感覺,以平靜的口吻說道。
雲洛靜靜的坐在榻上,淡淡的道:「你已經看過了,這具軀殼是否還像你喜歡的那麼美。只是,軀殼,終究只是軀殼。」
是啊,軀殼終究只是軀殼,沒有靈魂,沒有生氣,沒有思想,一具軀殼而已,根本不能稱之為人。這樣的軀殼,就算他得到了,又有什麼用?
冷離月胸口一滯,聲音低沉的道:「難道,我們就不能重新開始嗎?難道你忘了我們在谷底的時候…。」
「谷底,谷底我們發生過什麼?是啊,還真是有很多事呢,不過,那所有的一切,都在你對我出手的時刻便全部消失,徹底的消失。」雲洛迅速的截過他的話冷冷的說道。
冷離月心中一痛,雙眸佈滿絲絲血紅,她怎麼可以將他們的過往全盤否決,心被撕開一條條血淋淋的口子,大步上前,伸出寬厚的手掌,緊緊的捏著雲洛瘦削的雙肩,憤怒的說道:「不,那所有的一切,沒有消失,它還留在你我的心裡,還是,你到現在還在惦記著那個已經死了的男人,難道你忘記了,他已經死了,死在你的懷裡,是我親手殺了他,我不允許你記著他,聽到沒有,我不許!」
幾近瘋狂的低吼,此時的冷離月就像是受傷瀕臨絕望的小獸,無助的嘶鳴著。
雲洛雙肩被捏得生疼,卻強自咬牙忍著,一雙眼睛不帶任何感情,就這樣冷冷的望著他,燕離,是她心底最深處的一道傷,是她永遠都埋在心底的虧欠。而這個男人,卻殘忍到,不顧一切要撕開那道傷口,然後,在上面撒上一把鹽。
「你以為的愛我,便是折斷我的翅膀,看著我在這華麗的牢籠裡,慢慢的枯萎死去,你最愛的,不過是你自己罷了,因為你不敢一個人,你怕面對孤獨,你渴望溫暖,所以,你為了你自己,不惜讓我也陷在這黑暗的地獄,在裡面陪著你受那永遠的煎熬。」
一句句冰冷的話,宛如一把把冰冷的刀,將冷離月的心,無情的剖開,露出裡面翻開的血肉。原本發紅的眸子,也瞬間恢復了原本的顏色,灰暗一片。捏著雲洛的手,也漸漸的鬆開。
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凌厲果絕的帝王,此時的他就像是一頭迷失在森林裡的孤狼,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光明,無論他如何狂奔,也跑不出那片黑色的泥沼。他就在那裡面苦苦的掙扎,將自己弄得血肉模糊,渾身上下全都是傷,卻依舊得不到救贖。
為什麼,為什麼在我習慣了黑暗孤獨後,卻要在我的生命裡注入那絲溫暖光明,為什麼在我想要拚命抓住那絲溫暖的光線時,卻又再次將我推進黑暗的深淵。
為什麼?為什麼?
冷離月狂奔而去,心裡,不住的嘶喊,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他想留下自己的幸福,錯了嗎?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不明白,幸福,不是單方面的,幸福是給予,而不是傷害。如果你的幸福是強加在別人身上的,那麼便注定會變成傷害。
傷了別人,也最終傷了自己。
當然,這個世上,也有很多人,他們只想著付出,不去計較回報,這樣的人,反而得到的會更多,諸如燕離,又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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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洲官道,一輛馬車徐徐的朝著天山的方向行駛著,馬車所過之處,揚起片片風沙,仔細看去,這輛馬車居然沒有人駕車。
馬車內,坐著三個人,一個老者,鬚髮花白,衣衫襤褸,穿著好似乞丐一般,但卻滿臉紅光,手中還握著一個碩大的紫玉葫蘆,有一口,沒一口的朝著嘴裡灌著美酒。
他的對面,則並排坐著一個小孩和一個姑娘,小孩只有五六歲,生得玉面朱唇,煞是可愛,一身短小合身的紫色錦緞袍子,更忖得他貴氣無比。姑娘則十三四歲,身體纖長,雖然還未完全發育,卻也是凹凸有致,長得極為標緻。
只是,此時的一大一小兩人卻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顯然,是被人點了穴道,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心中又氣又急的二人,只有用著極為毒辣的目光掃射著正悠悠然喝酒的老頭。
這三人,正是受雲洛之托帶著舞兒陵兒去到天山千機閣的無機子。
無機子嚥下一口烈酒,滿心的舒爽,視線不期然的與陵兒的視線短兵相接,嘿嘿一笑,戲謔著說道:「小子,還真有毅力,瞪了這麼多天眼睛不痛嗎?」
陵兒見無機子和他說話,雖然口不能言,但眼神卻更加毒辣,眼神一挑,似乎在說:臭老頭,有種放開小爺,小爺和你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