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迎親的隊伍便在一陣喜樂炮仗聲中停在了顧府門外,顧懷遠與趙氏自是穿戴一新,容光煥發地前去外間迎客,顧宛華踏入廳中,便見顧宛菁幾個已是圍繞在顧宛芝身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身著嫁衣的顧宛芝今日終是帶上了一絲不捨,與姐們們一一話別。
不多時,吉時將至,外間大伯母已是引著劉家接親的隊伍入了棠園前院中。
顧宛華無聲無息站在人群的後方,眼看著顧宛芝一臉嬌羞的被攙扶出了門她便是歎息一聲。直到此時,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她與劉琳今生的擦肩而過,今日一過,她的嫡姐便是劉琳的妻。
跟隨著人群出了府,對於眼前熱鬧的景象,她只是淡淡地看著。
禮官的聲音一落,花轎便在人群的簇擁下徐徐前行。
花轎走後不久,劉家的馬車便相繼駛來了,顧家一眾家眷便被安排在幾輛寬敞的馬車之中前往劉府。
幾乎在顧宛華剛在馬車上坐定,便自外間伸來一隻手掀開轎簾,她一轉眸,便對上了一雙帶著強烈憎恨的眸子。
瞪了一眼顧宛華,顧宛菁抬腳上了轎。今日顧宛芝大喜,趙氏自是破例免了她的罰,現下卻是兩人半月來頭一遭獨處。
冷冷盯著顧宛華,她恨恨說道:「你當我願與你一同乘坐嗎?四妹與五妹已是坐在一處了,是母親要我來的!」
顧宛華沒說話。
靠在榻上,顧宛菁便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二姐出嫁了,日後府上除去大哥便是我最大,你若再敢如那日一般的使壞。我定要稟告了母親罰你!」她雖是面無表情,聲音卻是尖刺至極。
對她這警告顧宛華卻是抿唇一笑,她知道,她這三姐是容不得她處處得寵的,從前顧宛芝在府上,她尚能礙著嫡姐收斂幾分,今日顧宛芝將要出嫁,她已是迫不及待猖狂起來了。
望向顧宛菁,她抿唇一笑,輕輕地問道:「為何三姐總是要與我為難?」
她這猛然間一問。顧宛菁卻是呆了一呆。
垂下雙眸,她淡淡地說道:「那日在司徒府上,姐姐慫恿著司徒小姐教訓我,便眼看著我被旁的小姐欺辱,並不曾替我說一句話,叫我很是傷心呢。」
她竟是先數落起她的不是來!提起那日所受委屈,顧宛菁便對那些個貴族小姐們充滿了怨氣,連帶著。面色也是陰沉了幾許。胸口伏了伏,她冷笑道:「自是我故意的,那又如何?你原本便該住在那雜院中,卻偏要拋頭露面,不但搶了爹娘的喜愛,還厚顏無恥地巴上了世子!我確實是討厭你。恨不能將你趕出府去!」
便不提前頭那婢女之事,自這顧宛華一出來,母親便待她不一般,先是許她入了書房。隨後竟是張羅著為她改了那俗名兒,便連爹爹近來也是對她疏遠了許多。每每見她,便要將顧宛華的溫婉得體掛在口中誇讚幾番。連嫡姐顧宛芝竟也是幾番維護她,叫她成日好生憋氣。
想到此處,她重重地呸了一口,「溫婉得體不過便是在爹娘面前裝裝樣子,旁人不知,我卻是知曉的!」
在她的怒氣下,顧宛華卻是沉默了一會,過得片刻,直到那頭的怒意平復下來了,才半抬了眼,看向那一襲粉裝,低低說道:「可是宛華並未阻礙三姐啊,若非三姐幾番犯錯,怎會失了父親寵愛?」
「你還說?那日那曲兒分明便有詐,你不過去年才識了些字,那曲兒定是你唯一一首能拿出手的!」冷笑一聲,她抬起下巴,「哼,我若不拆穿你,不知你還能瞞得世子幾時?!」
說到這,她便是一陣氣惱,暗暗想道:以我的水平,比這顧宛華不知強了多少,為何卻是她做了世子之徒,那日宴上博了那些讚賞!
不過,很快她便記起了二姨娘的一番囑咐,身為女子,行事萬萬不可太過剛烈,只有那性子柔順乖巧的小姐才能得長輩歡喜,即使是男人,也不會喜愛那般剛強好勝的女子的。
想來這顧宛華便是日日裝作一副柔弱的模樣博得了爹娘與世子歡心!
當下她的語氣便是一頓,看向顧宛華冷笑道:「那日我被關入柴房,六妹該是喜極了吧?」挑起唇角,她得意地一笑,慢慢說道:「只是日後我卻不會再行愚蠢之事,六妹莫想再瞧我的笑話。」
聽聞她這話,顧宛華便悠悠歎了一聲,她這三姐,實在是太爭強好勝了。
馬車停了下來。
接下來顧府家眷便被請入正廳之中,此時廳裡擠滿了人,前來觀摩拜堂的親朋已是將廳中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熱鬧萬分。在禮官的主持下,一對新人徐徐走入堂中。
隔了老遠,她一眼便瞟見身著喜服的劉琳,與顧宛芝面對面站在一處,他的身量卻是高出她許多,即使現下面色蒼白,微微青黑的眼眶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她仍是不得不承認,這人卻是生了一副風流俊俏的好樣貌。
便在對拜之時,劉琳卻是抿緊了雙唇,緊緊盯著面前蒙著蓋頭的新娘,遲鈍了幾許才後知後覺彎下了腰。
接下來的一切順利,方纔那一幕自是被眾人很快遺忘在腦後,這樣一樁富豪聯姻,誰人能知曉,這新郎卻是從未喜愛過新娘的。
望著兩人交拜的一幕,她便暗暗歎了一聲,無論如何,這一世,她終是嫁得了心愛之人。
今生,她的歸宿在哪裡?
這一番感慨,再回過神時,拜堂已是結束,待人群散了散,她才提步走出院子。
一出院落,便見外間車來人往,劉家亦是呂陽富商,加之顧懷遠平素擅交,人脈極廣,今日所來之客卻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官家子弟,顧宛華靜靜立在廊下,目光盯著大路上的車輦,便只一小會的功夫,貴族的馬車也是讓她認出了幾輛的。
直至劉府婢子前來引路,她才跟隨著婢子往那宴廳中走去。
與主廳分隔兩地,女眷們被單獨安排在另一個大廳之中。
在廳中走了幾步她便看見了顧府女眷的所在之處,走向那處時,顧婉婷已是在向她招手了,待她落座,便聽顧婉婷柔柔笑道:「莫看今日這婚禮隆重,待六妹嫁去了侯府,那排場定會勝過今日千倍呢!」
她另一側的顧宛菁聞言便是嗤笑一聲,「不過是坊間傳聞罷了,五妹竟也信嗎?侯府豈是她能攀得的?即使是嫁去了,最多只是個侍妾,侍妾可是不必擺酒的!哪裡來的大排場?」
說完這話,見顧宛華已是抬了眼,她更加大聲地說道:「世子是要迎娶六公主的,六公主身份尊貴,宛華嫁去了,定是要為公主做一輩子的僕婢。」
在她吐出這話後,顧宛華卻是起了身,朝向另一處走去。
望著她的背影,顧宛菁登時便得意起來了,正要再咕噥幾句,一聲低低的訓斥隔了幾張桌便傳了來,「住嘴!」
顧宛菁一抬眼,便對上了趙氏冷冷的目光。
趙氏朝向身側婢女吩咐道:「去將六姐兒喚來。」
不一會兒,待顧宛華折回時,趙氏便蹙眉對兩人說道:「也不瞧瞧方才引了多大的注目?今日這日子,若有誰不安生了,便提早回府上吧!」
顧宛菁一扁嘴,卻是低垂下了腦袋,再不敢吱聲了。
正午剛至,便有婢女魚貫而入,將案桌上的瓜果撤下退去,隨後便有數十僕婢手舉著托盤依次步入廳中。
放在顧宛華案前的,除了一字擺開的數盤珍饈佳餚,還有一壺溫熱的酒水。
她本不勝酒力,然而作為庶妹,新郎新娘的嫡系親人,今日這一壺酒按風俗卻是要喝乾的。
與她同樣不勝酒力也不喜飲酒的顧宛菁卻比她心急了許多,此時已是迫不及待地倒上一杯,灌上一大口便是愁眉苦臉一陣。
顧婉珍見她喝下,也是緊跟其後咕噥幾口快速地喝下了一杯,女眷們所飲的酒雖是柔綿,她卻也喝的太急,一杯下肚,面色登時便通紅起來。
顧宛華伸出筷子為自己碗中夾了些蔬菜,待吃了五分飽,才小口小口地緩緩喝起來。
自斟自飲,三杯酒入肚,她腦袋已是有些暈沉。
好在這一壺酒卻是巴掌大的小酒壺,這會她雖是有些頭暈,心中卻是有著幾分清醒的。
再看身側幾人,雖都面帶了薄紅,卻是雙眼明亮,盈盈說笑,不曾有人如她這般頭重腳輕的。
苦笑一下,顧家這些個女眷中,怕也只她最喝不得酒的。
就在這時,劉家主母起身高舉了酒杯,微微一笑,朝向席間眾女眷揚聲說道:「今日小兒大婚,勞得諸位夫人們拋下家事前來,請受我一敬。」
顧宛華尚在遲鈍中,便被一側顧婉婷拽了起來,她自是知曉上首那人,只是現下她手腳卻有些不聽使喚,待眾人一杯落肚,她才舉起酒杯一仰而盡。
不待她坐下,趙氏便也起了身,「小女出嫁,妾身感謝諸位捧場,也受我一敬。」
這次,不等顧婉婷提醒,她便起身斟飲了一杯,這兩杯酒下肚,坐於案前,她卻是雙眼有些迷離起來。
就在這時,她聽得廳外一陣喧鬧,順著那處望去,便見一人邁著大步進了廳中。
(抱歉,有事耽擱,發的晚了些,明日還是老時間,5點左右更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