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宛芝一臉神往,顧宛華看在眼裡心中一動:劉琳年方十四便中秀才,這在才子輩出的南邊吳地也算鳳毛麟角,更遑論北方?說來說去,便是自己對他再如何失望,也不得不承認,他在當下畢竟是個百里挑一的少年才俊,便自己也癡迷了他許多年。
她不由看向顧宛芝,十二歲的少女正值豆蔻年華,她生的又不差,身段婀娜娉婷,那一身粉裳穿在她身上實是楚楚動人。
顧宛芝在她的凝視下不由稍稍紅了臉,佯惱道:「妹妹可是在心頭取笑我?」
顧宛華抿唇一笑,「姐姐別惱,我只是在想,父親與劉家頗有些交情,大哥又與劉二公子相識,說不準哪日姐姐便能見上那劉公子呢。」
顧宛芝聞言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那劉公子該是何許人?今年試後,城中只他名聲大噪呢,外間傳言他乃神童,若能親眼見一見才好。」
顧宛華笑笑,見顧宛芝閉目不再言語,便也默不出聲,一路上,兩人各懷心思。
直到馬車停在了府門,顧宛芝才睜開眼,下車之際,她在婢女采荷耳旁輕聲吩咐了幾句什麼,顧宛華只隱約聽得零碎的幾句話,心頭便有了數。
耳語一陣,便見采荷領命,急匆匆往府門外去了。
看向顧宛華,顧宛芝抿唇一笑,「差她出去買些點心小吃。」
顧宛華自是知曉她是派遣著采荷去買些點心小吃,只是那些個點心卻是要送往王凌霜府上賠罪討好的。
當下,她狀似不在意般輕點了頭,笑嘻嘻與顧宛芝一道走向府內,待過了花園長廊,翠園近在咫尺時才依依不捨與她道了別。
方一回府,她便喚來巧月,吩咐她領著兩個家丁去昨日老地方等石頭,她足足給了巧月五兩一枚的一顆銀裸子。
巧月張著嘴,嘖嘖感歎道:「小姐著實心善,一籃櫻桃也要不了一兩銀,那石頭若是不收奴婢該當如何?」
顧宛華微微一笑,「若他真來了,便買下他的櫻桃,至於銀錢,他若不肯收,你便與他說,這五兩銀買他五日的櫻桃便是。」她擺擺手,「我乏了,你快去吧。」
巧月抿唇應一聲,退出了房門。
巧月出門後,顧宛華合衣上了榻。
她本不愛多話,今個念一晌午書,午飯過後又馬不停蹄出府應付那一群姐妹們,這會兒倒有些疲累,方躺下一陣困意便襲來,這一覺睡的有些沉,再次醒來時,天色已有些發暗,她剛坐起身,外間房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張媽媽輕手輕腳進了屋,見她醒著,含笑著緩步入內,將手中托盤放於桌上,又掌了燈。
「小姐近來胃口不好,都是些清淡的。」
顧宛華點點頭,定定瞧著桌上那一盤精緻的綠豆糕,不必她問,也知道出自誰手。
張媽媽見狀,一邊布菜一邊笑道:「秋蘭得知小姐今個進書房,專門為小姐做了些綠豆糕。」
顧宛華低著頭,輕輕問道:「巧月回了麼?」
「小姐今個書房去,四姨娘掛心了一整日,方才秋華來喚了巧月過去問話,這會兒怕也該回來了。」她瞧一眼外頭,歎道:「小姐近來倒是疼愛巧月那丫頭。」
不等顧宛華答,她便歎:「巧月這姑娘心思純直,是個忠厚可靠的。」
顧宛華笑笑,緩緩道:「若論忠厚可靠,媽媽撫養我這些年,我只信得過媽媽一人。」
「老奴能得小姐這樣看待,此生為奴為婢實是值了。」張媽媽鼻頭一酸,抬袖撫一把淚水,將原本還想勸說的話壓了下去,感歎道:「小姐這一年實是長大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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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媽媽一走,顧宛華便喚來巧雲翠芳幾個,將那盤綠豆糕賞了下去。
幾婢女剛下去,巧月便匆匆忙忙端著一托盤櫻桃進了屋,一進門便笑:「那人的脾氣果真像塊石頭那樣硬,死活不肯收下銀裸子呢,奴婢便按著小姐吩咐的,嘴皮險些要說干了,他才不情不願收下。」
「嗯。」顧宛華低低應一聲,「明個再去時,不再給錢便是了。」
「小姐?」巧月問道:「那石頭真是個可靠的?」
「那是自然。」顧宛華笑笑,「他家境貧寒,父親生了病,明明急著用錢,那日我送銀子他卻生了氣,今個又不肯收下額外的銀子,有些人斷不會為了些許銀錢便折了腰,石頭便是那樣的人。」
巧月遲疑:「小姐待他那樣好,若他將來不肯在府外幫著小姐可怎麼好?」她咬了咬唇,「若不是奴婢家中離的遠,便請了父兄來助小姐。」
顧宛華唇角一彎,「他是個忠厚耿直的,往後若不肯幫倒也罷了,若幫了,必定是個忠心耿耿的。便不成,也萬萬不會將此事洩露出去,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小姐分析的有理。」巧月點頭道:「不瞞小姐說,奴婢雖只見過他幾面,私心裡卻也信得過他呢!」
第二日晨起,夫人趙氏跟前兩個婆子便來傳了話,今個不必六小姐晨昏定省,書房也不必去。錦園的住處已收拾妥當,讓她加緊收拾打理,即日便搬去錦園。
如前世那般,今世顧宛華的住處依然在錦園的翠玉軒中。
先前搬去翠園後四姨娘便將原來那一干僕婢趕走了大半,她身邊的僕婦奴才多是四姨娘重新挑選來的。
貼身伺候的巧雲巧月,外間的翠芳翠柳、張媽媽、外加粗僕三個婆子兩個小廝,小灶房兩人,共計十二人,與前世夫人的處處為難相比,如今她雖不算受寵,排場倒也與旁的庶女相同。
這讓她稍稍安了心。
若夫人與嫡姐不再處處為難,她總該能安生好些時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