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8-05
漫長的戰線,像是巨大的風車在緩緩的旋轉,一直注視著戰局的格倫斯中將,他的腦袋也在跟著轉,只是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他明白,如果自己聽任戰線這樣子轉下去,己方部隊一定會陷入被動之中,處心積慮的斯比亞人也一定為自己準備好了後面的節目。但在目前,威爾斯的主力步兵都在戰線上,中將手裡只有一支唯一的預備隊,要把這一萬人投入戰場,必須要贏得絕對主動才行,不然的話,接下去的仗會打得很辛苦。
因為這支一萬人的預備隊最大作用不是投入戰鬥,而是站在戰線旁邊威懾敵軍,讓敵軍不敢做出太離譜的戰術安排,一旦把這支力量投入戰鬥,那就無法遏止科恩。凱達玩花樣,下面的戰局就會充滿變化——但科恩。凱達手裡已經沒有任何的部隊了,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難道他是想利用方纔那離開戰場的三千輕騎兵嗎?
「注意監視戰場兩側及後方,命令後勤人員武裝。」目光從未離開戰線的格倫斯中將終於下定決心,輕聲下令,「命令預備隊從後突擊敵軍正在推進的左翼,一定要打散他們!」
「中將閣下,我們是不是應該留下點預備隊?」一位高級參謀小聲建議,「一方面可以保持我們戰術的靈活,另一方面也好防備對方消失的輕騎兵?」
「你看到戰線後面那四千近衛軍了嗎?」中將指著斯比亞左翼後靜止站立的部隊,「預備隊衝上去支援,必須先打掉他們才行。但近衛軍戰力不可小看,少於一萬的人數,有可能會被他們打敗。至於說對方的輕騎兵,就交給指揮部的衛戍騎兵好了。」
威爾斯指揮部的參謀們立即選定了突擊方式,一聲令下,人數萬餘的威爾斯預備隊以極快的速度組成三個尖椎陣形,士兵們提盾舉刀,齊聲吶喊著繞向斯比亞軍左翼——這一切都被位於戰線另一端的科恩看在眼裡。格倫斯中將的想法很正確,除了那四千近衛軍,科恩手裡現在無兵可調。而科恩也明白,格倫斯中將是想先以預備隊纏住自己的近衛軍,然後再想辦法使威爾斯的大部隊從風車裡脫身,為了戰局,科恩絕不能讓他這個算盤打響了!
只思考了片刻的時間,科恩就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指揮大風車的戰鼓聲維持不變,但指揮近衛軍的火紅戰鬥旗卻在不住的搖動著,斯比亞近衛軍立即實施反衝擊,但他們並不是三個相應的陣形,而是在前面擺開三個利於防禦的普通方陣,後面是一個利於突擊的尖錐陣!
威爾斯指揮部的參謀們看到這一幕,都有些迷惑不解,而格倫斯中將卻緊抿著嘴唇在冷眼旁觀。分成四個陣形的話,那就是每個陣形一千人,斯比亞軍難道是想用這四千人反殲人數萬餘的威爾斯預備隊?
雖然大家都知道近衛軍強悍,但威爾斯軍這次出來的部隊卻弱不到哪裡去,這樣的安排,無疑是把戰役主動拱手相讓!
「近衛軍指揮權下放。」這時的科恩。凱達淡然一笑,又從嘴裡吐出一截草根,在衝擊的兩軍即將相交的那一刻,他才說了一句,「要讓威爾斯人領教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精銳。」
指揮權下放,就意味著在戰局中另開一戰,如此激烈的戰況裡,敢這麼幹的指揮官也只有科恩了。
「西塞裡亞!」威爾斯預備軍狂呼著,三個陣形勢不可擋的衝擊上去,就猶如是三支燒得通紅的淬毒匕首。看到近在咫尺的斯比亞軍,組成尖錐的前鋒士兵眼都紅了,這些人是整支部隊裡的精英士兵,更有強悍的特殊兵種,憋了年多的悶氣,就要在這刻爆發出來。
反觀斯比亞近衛軍,士兵們卻有條不紊的完成迎擊的準備,站位、支盾、微微下蹲,隨著長官一聲穩健的「接敵!」口令聲,後方的士兵同時發力,協力將前面的士兵緩緩推上去。
剎那之間,三處交戰點殺聲震天。伴隨著拋灑上天的連綿血光,金屬的猛烈撞擊聲轟然大作,飛斧、弩箭、投槍在士兵頭頂往來穿梭、密如雨點。只是短暫的一個照面,長槍的尖頭就不再雪亮,激鬥的咆哮也變得嘶啞。威爾斯的近百特殊兵種故技重演,想從上方飛躍一線到斯比亞軍身後,卻在半空中就被支援的翼人砍得支離破碎,有那麼少數幾個漏網的,又在落地之前就給穿在長槍上。
雖然這支威爾斯軍是精銳部隊,但就算讓他們再練十年,在單兵、配合還有陣形戰鬥力上,他們都遠遠不是近衛軍的對手,因為他們缺少真正意義上的實戰經驗,也沒有相應的裝備和訓練方式,相互一衝,高下立判……三支鋒利的威爾斯淬毒匕首撞在堅韌如磐石的斯比亞方陣上,立即就折斷了刀尖,失卻了鋒芒。
迴旋的戰刀劃裂空氣,舞出死亡的悲愴,被撞飛的士兵身上噴濺而出的鮮血,散發著只有死神才喜歡的腥味,在斯比亞尖銳的鋒刃之下,威爾斯士兵不斷的倒地,失去生命的身體在近衛軍的方陣前累計著,直到齊腰高……這三千人的斯比亞近衛軍方陣,就僅憑一己之力,擋住了威爾斯軍萬人預備隊!
威爾斯指揮部裡,關注著戰局發展的參謀們極為緊張,因為就在預備隊衝上的這段時間裡,大風車又旋轉了兩度。很明顯,威爾斯軍非常不適應這樣的戰術,也沒辦法協調一致,在跟對方廝殺的時候跟上旋轉的節奏,再這樣下去,怕是要陷入被動。而緊急出擊的預備隊,又在此時陷入了與近衛軍的苦戰,雖然近在咫尺,卻根本幫不上忙。
「命令,派三位指揮官到前線就近督戰,各自指揮一翼及中部。
命令右翼停止前進,命令左翼死守,不得後退一步!「在這時,格倫斯中將嘴角卻逸出一絲笑意,」命令中央部隊,捨命突擊,我要看到他們摧毀敵軍正中的戰旗!「
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格倫斯中將已經看清了斯比亞軍的弱點,那就是在戰線最中部,處於高大戰旗之下的那個方陣。雖然這個方陣目前看來是腳步最整齊,士氣也最高,但他們卻是大風車裡最輕鬆的一個方陣,既能得到兩側的援助,又基本上是在原地踏步。而在整個大風車裡,壓力最大的部隊是在兩翼,既然科恩。凱達的兵力捉襟見肘,那他就不可能把精銳方陣放在這裡!
所有的特殊兵種都被集合起來,統一投入中部戰線,殘餘的弓箭手不再顧及頭上的翼人,盡量支援中部。數百名毒蠍武士更是直接跳起,踩著自己人的腦袋、肩膀前去支援。原本就在中部廝殺的步兵這時已經瘋了,完全不理會個人生死,組織起一次又一次狂濤般的攻勢——中部旗幟下的斯比亞軍遭受了自從開戰以來最猛烈的打擊,在短短的時間裡,盾牆就被打開數個缺口,如果讓威爾斯特殊兵種衝入,士兵傷亡數就會開始飆昇!
「陛下!」科恩身邊的作戰參謀緊張的轉過頭來,「中部戰線危險了,他們可能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傷亡太大了。」
「慌什麼,給朕沉住氣。」科恩瞄了作戰參謀一眼,用極為冷淡的語氣回答,「維持好戰線,這是最重要的。」
事實上,當看到威爾斯軍集中所有特殊兵種突擊中部的時候,科恩心裡何嘗不震驚?組成中心點的步兵,的確是整條戰線之上戰鬥力最低下的一個團,無論如何,他們都抵擋不住敵軍如此強度的猛攻,唯一的希望是他們能撐久一點,撐到變化出現……
衝到突擊兵種身後的毒蠍武士止住了腳步,殘酷的目光從刀鋒之後那無數雙冷寂眼睛中透射而出,越過前方人牆,籠罩在斯比亞的預備軍團士兵身上,讓這些沒有經歷過殘酷戰爭的斯比亞士兵一個個不寒而慄,要互相緊靠才能勉強維持著戰線。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這些新兵的士氣下降到極點——在一輪輪「左刀塗毒!」「右刀塗毒!」
的命令聲裡,毒蠍武士輪換著把一柄戰刀舉高,另一柄戰刀夾在脅下,空出的手從肩甲下取出毒劑,順勢就抹在刀鋒上!
「塗毒完畢!」五百餘名毒蠍武士同聲回答,同時將手上的兩柄戰刀舉起,這千多柄戰刀,一半腥紅、一半碧綠,都在向外散發著令人噁心的臭氣,熏得人頭昏胸悶邁不開步,不要說是砍在身上,稍微站得近些的威爾斯士兵,都是「哇」的一聲把隔夜飯給吐了出來。
「快調弓箭手——不,命令五百近衛軍急速支援!」科恩心裡一緊,萬想不到毒蠍武士還有臨陣抹毒這一手,雖然下作,但卻很能打擊己方士氣。當初久經歷練的精銳都在他們手上吃了大虧,新兵們是不可能與之抗衡的,要是戰線中間一垮,這仗還怎麼打?
威爾斯指揮部這次學足了以前斯比亞軍隊的風格,誓要把敵軍士氣打擊到最底,攻擊隊列裡已經清理出供毒蠍武士直達一線的通道,毒蠍武士們用嘶啞難聽的聲音詠念著祈禱,高舉塗毒戰刀列隊前進,前排的斯比亞新兵嚇得不住發抖……毒蠍武士的可怕盡人皆知,與之對陣簡直是一場噩夢。
「衝擊!」一聲令下,數百名毒蠍武士騰空而起,從空中飛躍斯比亞軍的防線,雙刀繞身而舞,紅綠光芒招搖著,後排斯比亞軍射出的羽箭被紛紛擊飛,地面上也有數十名毒蠍武士發起強攻,偶爾有從空中掉落的同胞屍體,竟然是看都不看就亂刀砍成碎塊再拋入斯比亞陣營之中。只要有斯比亞士兵沾到飛濺的血珠,無論皮膚盔甲都會被劇毒腐蝕,立即開始冒出白煙,一聲聲慘呼接連響起,更有甚者,一張臉被劇毒腐蝕得露出骨頭!
翻越到陣線後的毒蠍武士嚎叫著,開始大開殺戒,紅綠相間的死亡漩渦一個個捲起來,沒有任何斯比亞新兵能夠獨自阻擋鋒芒,散了隊的都是一照面就慘叫著倒下,一步一驚心,一刀奪一命。雖然斯比亞的新兵也演練過合擊戰法,三三兩兩合併在一起,但對沒有經過完整訓練的他們來說,戰爭跟訓練完全是兩回事,毒蠍武士更是在神魔大戰之後精心訓練過,他們踏著變幻萬千的腳步進退,殺人如麻,游刃有餘。
面對如此兇惡的敵手,新兵如何抵擋得住,防線當場就開始散亂,正在這時,幾名中級軍官帶著手下親衛飛馳而來,這幾名軍官服裝異於常人,本是陣後督戰的軍法隊,看到情況危機,再也顧不得職權限制,衝上來支援。
「我們是斯比亞帝國的第一批新兵!」跳下馬衝進斯比亞軍陣中,一名軍官拔劍在手,大聲呼喊,「難道我們忘記自己的誓言了嗎!?」
「沒忘!」幾十名圍攏在軍官身邊的軍法隊員轟然回應,「忠君報國,揚我軍威!」
軍法官都帶著士兵上來了,好歹讓心理接近崩潰的新兵們振奮了點。
「殺——!」領頭的軍法官長劍連挑,終於把一名毒蠍武士刺了個透心涼,這才繼續高呼,「將軍是從士兵做起——精兵是從新兵做起,斯比亞軍,從來沒有怕過!」
「沒有怕過!」跟隨軍法官而來的士兵沒有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戰法圓滑,下手狠辣,放聲回應的時候手中也沒慢下來,粗獷的回應之中還不斷夾雜著「干你娘」「去你媽」的髒話,與之廝殺的毒蠍武士人數不多,被接連放倒了十來個。
「以前沒怕過!現在沒怕過!」努力衝殺之中,軍法官已經帶著士兵來到了主軍旗前,手起劍出,刺翻一名欲圖染指軍旗的毒蠍武士,左手扶上旗桿,大叫,「以後也不會——」
被他刺翻在地的毒蠍武士翻身而起,雙手抱住軍法官的腰,一口包含著劇毒的鮮血全噴在軍法官臉上!
「以後也不會怕!」數十名親兵接過長官的話,將那武士亂刀分了,虎目含淚的緊緊護在軍旗之下。但軍旗是敵軍攻擊重點,殺了這一批毒蠍武士,又有更多的毒蠍武士衝上來,幾十名軍法處的援軍無疑是杯水車薪,被瘋狂衝上的毒蠍武士一一殺死在軍旗下,雖然身死,卻無一不讓敵人付出慘痛代價,幾名中毒而死的士兵,雖然臉上肌肉盡被腐蝕,但嘴骨卻還在不住開合,至死都在呼喊——「斯比亞軍,沒有怕過!」
一群原來被壓在軍旗後側的新兵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雙眼通紅的戰刀一橫,「拼了!」
軍心士氣是一個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東西,有可能隨時隨地為了任何一件事情而起伏,但沒有任何軍人,能比一群夾雜著悔恨、羞愧、憤怒、忘記生死的士兵更有血性!
戰刀不夠長沒關係,他們的手能把刀鋒送進任何敵人的身體;長槍折斷了也沒關係,他們還有匕首、拳頭以及血肉之軀,在斷氣之前,他們還能咬鼻子、挖眼睛,踢下陰……當這群新兵把自己的嗜殺本能一一展現的時候,再怎麼精英的武士,也要為他們而戰慄……
被逼無奈的毒蠍武士只能用上最後一招,用戰刀割裂自己的嘴,不顧性命的噴出大片劇毒鮮血。能把舉世聞名的毒蠍武士逼到這個地步,斯比亞的這群新兵已經擺脫了新兵的身份,真正成為見識了戰爭殘酷的戰士……但這來之不易的成長卻已經晚了些,那些毒蠍武士的自殺行為,已經為他們的後續部隊贏得了時間!
雖然有皇帝陛下在後督戰,雖然有旺盛的氣勢,雖然有左右盡力的支援,但這個戰鬥力低下的步兵團卻改變不了敵軍蜂擁而上的現實,隨著防守層被越打越薄,防守體系終於全線失衡,大批不成陣列的長槍兵死在對方特殊兵種的刀下,而在特殊兵種後面的威爾斯突擊步兵,已經成群的衝進了他們的防線,還存活的少量斯比亞步兵完全被其淹沒,而那面指揮著戰線移動的軍旗,也已在搖晃中倒下!
戰線有了突破,威爾斯方面歡聲四起,在整條戰線之上無論軍官士兵,都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渾身充滿了力量,指揮部裡的參謀們更是欣喜若狂,就等待中將下達全軍突擊的命令。而斯比亞中線的軍旗一倒,步兵軍團的士氣軍心不可避免的蒙受了巨大打擊……對於任何一支部隊,士氣軍心一垮,這仗也沒辦法再打下去,格倫斯中將所追求的就是這個效果。
「碎浪軍團聽令!」突然,戰場上空響起斯比亞皇帝的聲音,語調沉穩,吐詞清晰,威嚴氣概流露無遺,「左、右翼向中平移半位,擠死這些威爾斯小娘們!」
有皇帝陛下在此,有皇帝陛下親自指揮,倒了面軍旗算個屁,斯比亞步兵軍團振奮精神,數萬人同聲回應著,左右兩翼同時移動腳步向中間靠攏,立即就把缺口擠得只剩三分之一。
斯比亞軍戰線後方的千人預備隊在五百近衛軍的帶領下衝上封堵,三面夾擊之下,本來還想擴大突破口的威爾斯軍死傷慘重,但由於其中特殊兵種太多,又是混戰,僅餘的那三分之一的缺口,卻是無論如何都封不上。
「威爾斯中軍聽令!」格倫斯中將兩腿一夾馬腹,衝進傳音魔法區域,大喊一聲,「帝國榮耀、我軍成敗都在此一舉,全軍將士一定要浴血奮戰,殺出一條血路來,斯比亞軍已呈敗象,撕裂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