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8-05
黑暗行省、黑暗城、總督府。
春天已經漸漸過去,夏天就要到來,黑夜變得越來越短,天氣也轉變得更加溫暖。雖然早晨還有點薄霧,但在晨風的吹拂下,已經慢慢散開。
時間還早,總督府前這條寬闊的街道上沒幾個行人,等待晉見的官員也沒有來。指揮守衛總督府大門處的特納西正在門口來回踱著小步,享受這一天中最清新的空氣。
「啊──啊──啊──救命啊──啊──」突然,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
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總督府周圍的戒備就算得上是飛鳥難渡了。異態一現,當值的軍官一聲喝令,下面的守衛就刀劍齊出全神戒備,一個視力最好的弓箭手舉弓一瞄,目不轉睛的大喊一聲:「是個人類!」
幾名魔法師踏前一步,手掌輕托,一片巨大光幕罩在大門上空。
「救命啊──」那個分不清是敵是友的人類眼看就要撞在光幕上,但在這一瞬間,他卻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拉住一樣,身體在空中一頓又給拖了回去。一來一回,這個傢伙都在很誇張的張牙舞爪,驚叫聲更是不斷:「啊──救命啊──啊──少爺我錯了──啊──」
「少爺?」手持巨劍站在大門正中的特納西一楞,少爺這個稱呼在別處非常的少見,當然,黑暗行省總督府除外:「難道是科恩?」
總督府後院的房間裡,維素。凱達親王一早就起來了。
現在他正坐在兒子的房間裡,一邊審閱著公文,一邊看四位總督夫人圍繞著變成人形的阿布,向可憐的阿布灌輸今天要處理的公務。
正虛心的點著頭的阿布突然一臉驚喜,身體一抖就開始變小,身上的盔甲也開始「劈里啪啦」的往下掉。
「阿布,不准頑皮!」迪爾舉起手掌作勢要打。
但阿布已經搶先一步變成小狗模樣,興奮的扇動著一對肉翅,「撲撲」的從窗口飛了出去。
維素。凱達抬頭看看,變得更加清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笑容,他隨手放下公文,站起身來伸展幾下手臂掩飾著自己的激動。
「我回房了。」維素親王對四位呆立的內政監督說:「通知下去,今日休假一天。」
「休假?」菲琳驚訝的問:「父親,還有很多事等著處理啊!」
「那些事不重要啊!」維素哈哈大笑:「你們還是準備一下,要怎麼向某人解釋花園裡為什麼會種木薯好了。」
溫絲麗歪著腦袋想想:「某人?……科恩!!難道是科恩回來了嗎!?」
自從科恩離家出走之後,可憐而溫柔的溫絲麗幹什麼事都想著科恩,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要向森林精靈祈禱,讓科恩能好好休息;而晚上睡覺之前,又向黑夜精靈祈禱,保護科恩不被人發現。白天更是一有空閒就向各種各樣的精靈祈禱……用情之專一,不但是菲琳自認下風,連迪爾都要甘心認輸。
「是的父親。」菲琳送維素出門,再一把抓住正想往外衝的妹妹:「跑哪裡去?不能顯得著急,要去的話要鎮定自若的一起去哦。」雖然菲琳強自控制,微微漲紅的雙頰和微抖的聲音卻已經洩露她內心的秘密。
大隊人馬護衛著一輛馬車停在總督府大門外,前面開路的就是岩石。他跳下那匹快被他壓垮的戰馬,急走幾步,向站在大門正中的特納西行禮報告:「總督近衛隊指揮官岩石,護送長官回府!」
「瞭解。」一身戎裝的特納西還了一禮,看看風塵僕僕的岩石:「軍官岩石,總督近衛隊在解散之後,自你以下,全部在第一時間去軍法官處報到。」
「是的長官!」岩石簡短的回答著,去向軍法官報到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事,但他甘心接受。而旁邊警戒的護衛們就有點奇怪,總督近衛隊不是去執行一項特殊任務了嗎?怎麼一回來就被叫去跟軍法官談心?
「砰!」的一聲,車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全身黑衣的年輕人步下馬車,他先搖晃了幾下腦袋,接著伸一個大大的懶腰。清晨的陽光穿過那一絲絲僅餘的薄霧,照耀著他一頭的黑髮,微笑的臉上,一雙黑色眼睛炯炯有神──科恩長官!
門邊的護衛們整齊的立正,盔甲「嘩」的一聲響。
科恩鄭重的向護衛們還了禮,再向大門處走過來:「喲!是特納西大叔啊!早上好啊!」
「早安,託您的福。」看著眼前這個跑路時間長達三個多月的科恩,特納西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深看科恩一眼:「除了陛下你,其他人也不敢在這裡伸懶腰。」
「是嗎?那您給來一個。」科恩嘿嘿笑著:「這是命令。」
頓時,特納西臉上就掛起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清楚科恩這又是想幹什麼,大門上守衛指揮伸懶腰是很不妥當的行為,但皇帝陛下的命令又不能違背。
「夫君回來了。」就在這時,有人為特納西解了圍,淡妝打扮後的菲琳已經走到門邊:「昨天秘密出去巡查了一晚,真是辛苦了。父親等你好一會了。」
阿布笨拙的飛來,一頭撞到科恩懷裡。
「知道了,我這就去!」科恩答應著,轉頭往天上喊:「你們玩夠了沒有?都下來。」
一陣白色旋風在半空中顯露,慢慢降下來,快到地面時拋出個「哇哇」大叫的物體,岩石早有準備,在一邊伸手接過,再甩動幾下手把這物體伸展開來──護衛們這才發現岩石抓著的是個很普通的中年人。
白色旋風也逐漸平息,從中走出一個儀態高雅的少女來,一身的白衣,清秀的面孔,讓人看了精神一振。少女和站在大門下的菲琳相對而立,都是白色長袍,都是衣帶輕飄,一位秀外慧中,一位清純可人,美貌旗鼓相當,又相應成趣。
菲琳轉頭看著科恩淡淡一笑,眼神中帶著詢問。而科恩一心一意的逗著阿布,裝做沒看見。
「這位小姐好嫻靜,光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菲琳是什麼樣人,馬上就笑呵呵的走到科恩身邊:「夫君,這一定是你新認識的朋友,哪家的小姐啊?怎麼也不介紹一下?」
「想知道啊?就不告訴你。」科恩看看菲琳,然後笑著回答:「進去再說,走。」
當下也不管菲琳是不是願意,摟著她的腰就走,菲琳又不能表現出不情願,本想上去跟白衣少女寒暄幾句的打算也讓科恩給破壞了。
走過前院,科恩才放開菲琳,先抱住等待他的溫絲麗輕聲問候幾句,再顯露無賴本色,當眾強吻了凱麗和迪爾。四位夫人都是一臉緋紅,心裡想好的各種「懲罰」方案早已被拋之腦後。
「看看啊!」科恩站到夫人們身邊,指著白衣少女說:「這一位呢!凱麗和菲琳應該認識哦,老早的朋友了。」
「是嗎?」凱麗好奇的走上前,仔細的打量著少女:「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菲琳也走上去,拉起少女的手,一面盯著少女,一面在心中仔細回想著,當與少女的深邃眼神對視之後,突然醒悟過來:「我記得了,小時候在回暗月的路上見過的,你的身體好了嗎?你、你叫白影對嗎?」
白影微笑著點頭,但凱麗還在努力想:「回暗月的路上,哪有遇到這位姐姐啊?」
「你忘記了?」菲琳提醒妹妹:「半途折回聖都那次。」
「那次──只遇到一隻飛龍啊!」凱麗驚訝的問:「龍?就是姐姐?」
「我是白影。」白影笑著回答這對姐妹:「兩位別來無恙。」
「倒是沒什麼大問題,除了偶爾被某人氣倒之外。」菲琳嘴裡回答著,挽住白影的胳膊說起悄悄話。
「喂,我親愛的大夫人,你為什麼要對一個侍女那麼親熱?」另一邊,某人摟夠了溫絲麗和迪爾的腰,轉頭沖這邊說:「要敘舊的話到飯桌上再說好不好?本少爺肚子餓了,早飯準備好沒有?」
「我的夫君大人,您不跟我們一起進膳。」菲琳淡淡一笑:「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還等著你呢!」
「慘!怎麼把這事忘了?」科恩急沖沖的掉頭:「去晚了會被老媽修理的……」
「少爺!」剛從暈眩中清新過來的利普看到科恩要走,急忙開口問:「我怎麼辦啊?」
「你,你是幹嘛的?」科恩摸摸下巴:「岩石,過來把他帶走,先教他點規矩。」
科恩這話讓岩石高興,岩石幾步走過來,抓起利普就走。利普一路掙扎,又不敢大聲呼喊──誰叫這是科恩的命令呢?誰叫利普第一次見到岩石就玩陰的?
科恩跟大家道聲待會見,然後就大大咧咧的走去父母的房間吃早飯,一如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但凱瑟翎女士立即就顯示出家族女性首腦的氣魄和強硬手段,於是,從親王夫婦的房間裡傳出一陣陣帝國皇帝夾雜求饒的鬼叫聲。
而在這時,親王大人卻好整以暇的抱著本書簡在房間外翻看著,一點也不在意裡面的「虐待」行為。對於妻子這種母愛的體現手法,他是抱著相當支援的態度。
在母親大人的威嚴目光中,眼淚汪汪的科恩陛下紅著鼻子、紅著耳朵,慘兮兮的好歹吃完這餐早飯。又匯報了自己這段時間的行蹤、聆聽了親王大人的教誨,這才小心翼翼的離開。
凱瑟翎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不無擔心的走近自己的丈夫,輕聲問:「親愛的,以你看來,科恩真的恢復了嗎?」
「你還沒看出來?」維素放下手裡的書,微笑著回答妻子:「科恩啊──他現在挺高興的。」
正在總督府洋溢著喜悅氣氛的時候,卻有一隊人從側門悄然離開。
岩石和黛納走在前面,後面幾個隊長級的軍官帶著全部八十來名隊員,黑壓壓的一大片。雖然所有的人心情都比較沉重,但身為總督近衛隊員,那份鐵血榮耀卻還存在。一隊人踏著整齊的步伐,走去最高軍法官的辦公地點,很有點悲壯的意思。
軍法官傑克的辦公地點就在黑暗城裡,有四個院落組合起來,還有被建築包圍的兩片空地,別看地方不大,這裡起碼駐紮了一個執法營。
前面的空地上停著幾架馬車,那是跟隨軍隊出征時使用的逼供刑具。馬車旁邊有很多一人多高的木架,上面血跡斑斑,那是鞭打犯人用的──這些都不算什麼,岩石以前聽手下閒談時得知,軍法官最恐怖的東西全在後面那個院落裡。
轉進後面的院子裡,只看到空空一塊場地,其他什麼東西都沒。
一個軍法處的軍官走過來,招呼隊員們在空地裡站了,幾個隊長級別的站到台階下面。近衛隊員們有些怨言,但前面有幾個長官在,也不好出聲──堂堂的總督近衛隊啊!全員被送到這裡來,這也夠丟人的了。
他們難受,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的軍法處軍官也不好受。
眼前這八十多個來自各個種族的近衛隊員,隨便點到哪一個人的名字,站出來的都是戰功赫赫的軍人。平時想見還見不到,誰知一見就是在這種場合,誰知道某人一個不高興,用拳頭打出去也不是不可能──人家幾乎是滅了一隊光明騎士,真要是對著幹,自己這幾個人實在是不夠瞧。
全部的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最高興,他就是大軍法官傑克。
「站好站好,站好!」傑克不聲不響的從後面出來,毫不客氣的一腳踢出,正中一個近衛隊員的屁股:「當這是什麼地方呢?」
近衛隊員一轉身,雙眼立即就被傑克肩上的准將軍銜晃花,自己就把這口氣忍了。
「嘿嘿,岩石?少見啊!」傑克一步三晃的走上台階,嬉皮笑臉的哪裡有半點軍法官的樣子:「怎麼,我這地方還不錯吧?」
「立正!」岩石一個立正,帶領手下的隊員們向傑克敬禮:「軍法官好!」
「免了吧!你們這會嘴上跟我問好,心裡還不一定在想些什麼呢!」傑克一把從副官手裡拿過卷宗,一邊翻看,一邊就地坐到台階上:「真是熱鬧了,總督近衛隊全員報到啊!有意思,自從我組建軍法處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整建制的處罰人,我個人其實是很期待這麼一天……」
台階下,包括岩石在內的一群人都在沉默著,大家以前倒是常常見到軍法官,可那時大家也沒犯事啊!從今天的情況看來,這位軍法官還不是一般程度的詭異。而站在別處的軍法處的士兵就暗自得意。就算是如此厲害的近衛隊員,他們遇到軍法一樣要低下頭來啊!
「嗯,大概就是這些了。」傑克翻看了手裡的文件,然後又丟還給副官:「各位近衛隊員,有關你們違反職責,將長官置於危險境地這件事呢!現在就由我來處理。」
「啊?將長官置於危險之地?」一個隊長平時跟傑克混得爛熟,一見這麼大頂帽子扣下來,張口就開始反駁:「我說軍法官……」
「叫大人!」旁邊的副官大喊一聲。
「是,軍法官大人。」那隊長點著頭:「我們可是去保護長官的,怎麼能說是將長官置於危險之地呢?」
「你人頭豬腦啊?」傑克笑罵:「沒聽我說嗎?我來處理,還沒給你們定罪呢!」
「知道了。」那隊長點頭:「軍法官大人。」
傑克滿意的點點頭,慢條斯理的開口:「根據我的判斷,你們的確是這樣做了,罪名成立啊……」
一群人全傻眼了,這罪名定死了,這裡的人可得上絞架啊!
「哦?你們都沒什麼說的啊?都認罪啦?」傑克驚訝的問了一句,立即提高了聲音吩咐外面的隨便:「外面的──準備絞架喲!」
「等一下──軍法官大人。」剛剛說話的那位隊長站出來:「這是怎麼個說法?哪條哪款讓我們也明白明白啊!」
「不明白,你還有不明白的?」傑克拉下臉來,笑罵立即變成喝罵:「干你娘的,長官跑路不拉住,還跟著一起跑!你以為你一個總督近衛隊幾十號人了不起?結果怎麼樣?把長官跟丟了吧?一群笨蛋傻眼了吧?」
「我們勸了,可是長官不聽……」
「我靠!你以為總督近衛隊的名稱是叫來玩的?你們在職責是讓長官遠離危險!」傑克指著這個隊長的鼻子:「長官的命令要聽是沒錯,但是不能超出你們的職責!你清楚你的職責嗎?跟長官鑽樹林好玩吧?夜襲貴族住宅很好玩是嗎?長官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全家死上一萬次都不夠!」
「軍法官大人……」岩石站出來,攔住傑克的話:「隊員們是聽從命令去的,罪不致死,希望軍法官大人考慮。那些命令──是我下的。」
「你也是個笨蛋!」傑克哼哼幾聲,吩咐外面的士兵把近衛隊員們全拖出去,每人五十軍棍──精靈除外。然後再轉頭盯著幾個隊長級別人物笑,笑得幾個人心裡發毛。
「精靈族的士兵啊!因為你們種族特殊的關係,所以我不好直接處罰你們。」傑克來了大清場:「這樣,你們現在就會總督府去,向第三內政監督溫絲麗皇妃領罪。」
「是的,大人。」二十幾位精靈族的近衛隊員向外走去。
「別別別、就是你啊!」傑克叫住轉身的黛納:「你也是軍官,留下一起受罰。」
「為什麼精靈族的可以不挨軍棍而我們翼人就要挨軍棍啊?大家都是有翅膀的……」另一個隊長在自言自語──用那種剛巧能讓傑克聽到的音量,他是翼人,現在的同族士兵正在外面挨打。
「少跟我耍嘴皮,你也不看看自己,長得那麼醜,能跟人家精靈比嗎?」傑克當然知道這名軍官的小算盤,擺明了一副徇私舞弊的口吻:「不服氣?不服氣你當軍法官哪!幹什麼近衛隊啊?」
先盛氣凌人的罵啞了這名隊長,傑克末了跟了一句:「精靈那麼單薄的身子,五十軍棍下去就能掛起來當肉鬆賣了,你長點腦子好不好?精靈、翼人都是黑暗的兵!再聽見你這族那族的,我就撕了你的嘴!」
「啊──還有以後啊!」這名挨罵的翼人隊長一點都不在意,反而一臉驚喜的表情:「這麼說不用被砍腦袋了。」
傑克又笑。
「追究起來的話你們罪大了,每個人都夠上絞架的──不過呢!」傑克頓了一下:「考慮到你們是皇帝陛下一手提拔的,而且皇帝陛下的極刑赦免令也剛剛到達,所以你們每人軍銜降一級、領二百軍棍、扣軍餉一年,外加訓練場裸奔十圈……黛納的軍棍免了,去向皇妃領罪,裸奔改為禁閉十天。」
「大人,二百軍棍啊!」翼人隊長可憐兮兮的告饒:「這一打下去,我也得成肉鬆啊!」
「今天先打一百,另一百記著。」傑克站起來拉拉衣服:「嫌重啊?嫌重你就不要干軍官,回去種地。」
「是……」
幾個隊長只有認倒霉,但這位惡劣的軍法官似乎還不願意放過他們。
「好啦,公事處理完了。」傑克嘿嘿笑:「你們幾位,先在這給我來圈兔子跳……」
「大人!」岩石反對:「我們是軍官!」
「少來了,在我手上都一樣。」傑克笑咪咪的:「快點跳,後面還有很多節目!」
幾個隊長一直被傑克折騰到傍晚,這個後園終於顯露出可怕之處。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岩石等人一個字都沒對人說,反正是再也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