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8-05
黑鐵劍一記虛砍,劍身在空中甩出一串細小的血珠。
看看四周地面匍匐的屍體,一陣讓人作嘔的刺鼻氣味如同詛咒般繚繞,科恩覺得心裡那股邪惡的**又被引得蠢蠢欲動。
還劍入鞘,科恩抬眼看著那個在打鬥中一直保持中立的黑影,不明白這怪物的立場身份,一時間竟找不到一句合適的開場白。
「在你來說,殺戮意味著什麼呢?」輕柔得讓人迷亂的聲音響起,黑影飄近了一點:「看你的殺人手法嫻熟精確,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這樣看來,你心中也有一份對殺戮的渴望吧?」
「我不是瘋子,我不嗜血。」科恩否定了黑影的評價,同時也以這份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
「不嗜血?」黑影輕笑一聲:「那我剛才看到的是什麼?神祐騎士劍劍刺人要害,卻又不是立即斃命之處,要對方痛苦恐懼的死去……難道這不是在享受殺戮的樂趣嗎?」
空幽的聲音像美女的紅唇一樣,令人的意志酥軟沉醉,這聲音一絲絲、一縷縷輕吻著科恩的神經。如夢似幻的微微回聲,媚惑的令人想永遠沉溺其中。
「我想……」科恩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我心中的事,不用解釋給你聽。」
「追求享受,這是人的本能,當一件事不能滿足你時,你自然可以去追求別的;殺一個人不能滿足你時,你就可以去殺更多……」黑影繼續著:「追求真的自我,這才是精彩的人生,我認為沒什麼不對。」
黑影的話太露痕跡,科恩心中本來已是情緒浮動,這句急切的話一出來,反而讓科恩頭腦清醒了點。
「干!」科恩努力讓自己的神智擺脫黑影的影響:「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生來就是為了殺人?」
「這有區別嗎?」黑影以惋惜的語氣歎息一聲:「殺與不殺,又怎麼能輪到你來選擇?你有這個權利嗎?」
「我不能選擇,你的意思是你有權利?」科恩握緊了手中的劍:「你又是什麼東西?你又有什麼權利對我指手畫腳!」
「這個世界上存在比你強大得多的力量,無論你是否承認,它在萬世之前就已存在,並直到永恆。」飄忽不定的聲音直達科恩的內心深處,原本就情緒激動的心神更加不穩:「你要想生存下去,你要想隨心所欲──就要順服這力量,而我,就是這力量。」
輕柔的話語在耳邊迴盪著,其中隱含的訊息讓科恩心神不寧,腦袋又漲又麻,像是有東西在膨脹,身體也跟著一陣陣的發冷。
「你?你……算個屁!」無法忍受的科恩抽出長劍,向黑影逼去,但每向黑影走近一步,他都感覺到身體越來越乏力。
「你連我的一點底細都不知道,就想對我做出什麼粗魯的舉動來嗎?」黑影不無嘲弄的說:「你不但是魯莽,更是鼠目寸光。」
科恩一聲悶哼,身體歪了歪,像是有極重的物體壓在他身上。
「跪下!愚昧的人。」黑影的語氣嚴厲起來:「向我懺悔,向我企求,向我發誓效忠!」
「向你……下跪?你做夢。」身體上的重量在迅速的遞增,科恩非常勉強的以鬥氣支撐著這重量,雖然心裡明白無法以現在的力量與黑影抗衡,但卻艱難的開口說:「本少爺身為男兒……當然要傲視天地!」
「你這可憐而又渺小的人,還想傲視天地?」黑影大笑著,虛無的身體一陣晃動:「我得小心,不然你會連我一起傲視了,是嗎?」
「你……你不要落到……我手裡……」雖然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可科恩還是倔強的抬起頭:「我會……讓你……生死兩難!」
聽到科恩的話,黑影本來晃動的身軀凝在空中。沉默了一下,黑影淡淡的回答:「我倒想嘗試一下,我會怎樣落到你手上。」
「你……可以……試試看!」
「算了吧!開一個小玩笑,神祐騎士還當真了。」
黑影大度的抬抬手,科恩身上的壓力頓時消失,毫無準備的科恩向後急退幾步,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
擦去額頭的冷汗,一股微甜的液體又湧到喉頭,科恩一狠心,把這口血強嚥下去,雙眼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狠毒眼神盯著自己的對手。
「這樣的眼神,你心裡已經開始恨我了嗎?」彷彿有什麼東西驚動了她,黑影抬起頭看著樹林深處:「看來,我們又得過會再談了。」
說完,黑影再一揮手,一片淡紫光幕籠罩著正在大口喘氣的科恩,到光幕散去的時候,科恩的臉色差不多恢復了正常──這是上位的回復魔法。
「和剛才一樣,來的人跟我無關。」黑影收手,身體飄升到半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忍住身體還沒消散的傷痛,科恩以劍杵地硬撐著站起來,眼角瞄一下空中的黑影,瞳孔裡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一聲悠長的口哨在密林中響起,迅速的接近。
科恩背後的方向也響起了回應的口哨聲,剎那之間,長短不一的哨聲迴盪在各個方向上,熱鬧非常。
科恩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大妙──他被包圍了。
「有能力脫身嗎?」黑影好整以暇的俯視著他:「到你撐不下去的時候,大叫一聲『吾主!』我就會出手救你。」
「也許就在下一刻,也許永遠都沒機會。」科恩冷哼一聲:「你等吧!」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黑影笑了:「你這人,值得我救贖。」
「屁話。」科恩整整武器,看著從密林中飛躍出來的一個人影。
來人在距離科恩二十臂外停下腳步,放出一個大型的照明魔法。明亮的光線照亮了空地,先前那些武士的屍體尤為顯眼。
這人身材消瘦,皮膚慘白,雙手更是瘦得皮包骨頭,渾身上下,只有一對細小的眼睛流露出生氣。一柄又細又長的單手劍以獸皮包裹,看似隨意的插在背後腰帶上。
「是你。」好半天,來人瞇成一條細縫的雙眼才微微一睜,說出一句話來:「一個小隊栽在你手裡,算是個硬漢。」
「去你媽的!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玩意,敢在本少爺面前裝帥!」
被科恩一陣搶白,來人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但這人心裡應該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一時間進也不好,退也不好,手握劍柄楞在當場,氣勢信心大受打擊,早已沒有吹口哨時的那份囂張了。
他不動,科恩動了。
黑鐵劍並未出鞘,科恩抬手就刺,二十臂的距離被他兩步躍過,瞬息之間,劍鞘就來到消瘦武士面前──也不想想,科恩這種角色,是他一個人能對付的嗎?
武士被嚇得魂飛魄散,身體向後飛躍,抽出單手劍。
兩劍相擊,一聲悶響。
武士吃了大虧,飛退的身體突然加速──加速向後翻滾。
用這種單手劍的武士,一般擅長進攻而招架沒有太高水準,正是看準了這一點,科恩才會搶攻。在戰鬥力上,這個消瘦的武士跟剛才那隊打雜的菜鳥有著天壤之別,如果讓這種人把自己包圍了,那可是大大的麻煩。
又是一聲悶響,武士的長劍脫手飛出,科恩前衝幾步,飛躍翻身,一腳踹中他的脊椎,在「喀嚓」的骨骼斷裂聲中,一口鮮血從武士口裡噴出。
半空中的科恩雙臂一張,猶如一隻敏捷的飛鳥,身體迅速滑進漆黑的夜幕。
「好樣的。」飄在天上的黑影輕聲笑著:「看你跑那麼快,是不是連我都想甩掉啊!」
說完這句,黑影在半空中一閃而逝。
一刻鐘之後,這塊恢復了平靜的空地,又重新被魔法燈光照亮。
幾個體形迥異、打扮怪異、臉色各異的傢伙站在空地上,仔細的打量著腳邊的屍體。那些屍體正用傷口向主子回報目標的實力,為自己的主子盡著最後一份力。
「夜梟傭兵團,這次應該來了三支搜索隊吧?」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咂著嘴,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真是可憐啊!一整隊的人就這樣去了。」
聽了這句話,一個正蹲在地上檢視屍體的中年男子抬起頭來,慘青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他們沒用嘛!死了也活該,我倒是替你那位被人踢斷脊背的手下可惜,培養一個一流的夜探可不簡單呢!」
「好了好了。」旁邊一個正藉著魔法燈光補妝的妖艷女子,打斷了兩人的互相譏諷:「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有什麼好吵的……死幾個廢物,值得嗎?」
「鳳凰妹妹說得好。」胖子向對方陪著不是:「我們可要團結一致,把點子拿下……還有十幾支傭兵團和數不清的殺手在這裡,可不能讓他們佔了便宜!」
「夜梟、鳳凰、流光三大傭兵團聯手,還能讓他人搶先?」妖艷女子放下粉底,又從打扮得同樣妖艷的仕女手中拿過木梳:「我們啊!可不是斯比亞帝國裡那幾個三流傭兵團。」
「我們這次的目標,殺人手法真是怪異。」瘦子歎了口氣,直起腰身,竟然比胖子高了半個身子:「這有兩個人,身體表面完全沒有傷痕;還有一個體格特別強壯的,居然是被一拳打死。」
胖子對這個消息有點吃驚:「你怎麼知道是用拳頭打死的?」
「難道你能用你那『玩意』,在人胸骨上戳拳頭那麼大的一個洞出來?」瘦子臉上露出真摯的微笑:「如果你能的話,我從此就聽你的號令。」
「開玩笑,荒山夜嶺的戳誰去?」胖子回答著,帶點下流的眼光在妖艷女子軀體上流連:「要不,鳳凰妹妹……」
「我是無所謂啦,我就怕你們呀!身體不夠好。」妖艷女子轉頭過來嫣然一笑,用眼角春情撩動所有人:「目標的戰力嘛!倒是強悍些,他是將軍,戰技是在戰場上一刀一劍練出來的。不然他的賞金也不會有這麼多,吸引二十多個傭兵團參加了。」
胖子討好的笑笑:「鳳凰妹妹的意思是……」
「我們不用急,把目標出現的消息和逃離的方向按協定發佈出去,讓他們先去吧!他們死的越多,目標就越疲憊。」叫鳳凰的女子雙手整理了一下衣帶:「寒夜清冷,我們先喝一杯御寒好了。」
「好!妹子說怎麼辦,哥哥就怎麼辦。」胖子大聲回答著,轉頭看看瘦子。
「放出消息,擴大搜索,換個地方紮營。」瘦子仔細吩咐著手下,他是不得不謹慎,這滿地的屍體實在讓他緊張。
死去的手下被一個個拖到坑裡,草草的覆蓋上泥土……當傭兵就是這個命,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擋風的帳幕拉了起來,三個傭兵團的首腦們就著篝火,心不在焉的喝酒、聊天。雖然說拿定注意讓其他傭兵團打頭陣,但獲取目標的賞金實在太過豐厚……
如能得手,就算是三個臨時組合的傭兵團瓜分,每個傭兵團都可以立即解散,讓這些成員回家養老去了。
「我們的目標,半夜的時間能逃多遠呢?」瘦子心神不定的說:「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沒收到前方廝殺的消息。」
「等著吧!消息會傳回來的。」胖子哼哼幾聲,眼睛瞄在身邊的女性身上:「大不了等到天亮,我們自己的人就能傳回消息。」
「是啊……」不知是被篝火所映,還是紅酒的原因,妖艷女子的臉頰通紅:「目標的武技非常強悍,你急個什麼勁。」
瘦子歎口氣,挪動一下身子。
目標的真實身份並沒有公開,只有傭兵團的首腦知道。雖然這是一個古老的傳統,但也有道理存在,要是人人都知道目標身份,這次的「圍獵」團隊裡,可能當場就會跑掉一大半人。
「酒呢……酒沒了。」胖子搖搖酒罐,朝帳幕外喊了一聲:「來人,上酒。」
侍奉首腦的人就在外面,應該立即回應才是,可是等了良久,外面還是一片寂靜。
「人呢!」瘦子一個激靈,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都死哪去了?!」
只有篝火還依然燃燒著,帳幕外面,黑忽忽的天地一片死寂。
胖子瞇著眼,臉上的肌肉向外凸顯,他用雙手摸著自己的武器,慢慢的站了起來。
而被叫做「鳳凰」的妖艷女子,卻以一種緩慢的動作解開了自己的腰帶,眼神迷濛,臉上一片極度渴望的神情,兩片濕潤、鮮艷的紅唇中也發出聲聲嬌喘。
帳幕外無聲無息。
帳幕裡,一胖一瘦兩個人的呼吸沉重起來,還有一個越來越有誘惑力的喘息女聲,小小帳幕裡的氣氛,逐漸變得詭異。
「外面是哪位?」瘦子高聲問:「跟夜梟傭兵團開什麼玩笑!」
沒人回答瘦子,他跟胖子交換一個眼神,胖子沖留在帳幕裡的兩個親信點點頭。
親信們長劍出鞘,猛的上前兩步,一左一右,幾乎同時從帳幕上躍出。
帳幕左方先響起一聲尖利的金屬破空聲,一個模糊的物體高高的飛上天──與此同時,帳幕右方有雙腳著地的聲音。
沒等帳內三人有所反應,一聲沉悶的皮肉撞擊聲又傳了過來,那名雙腳著地的傭兵整個身體又飛回帳幕,失去控制的身體在名貴的地毯上翻滾幾次,在胖子的腳邊停了下來──這個傭兵整張臉塌了下去,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干!」胖子一縮腳,刀盾一齊護在前胸,額頭上油光一片,出汗了。
飛到天上的圓形物體旋轉著落下來,幾個人身上都被濺到了鮮血。
這次,連鳳凰也暫時停止了喘息,首腦們對看一眼,大家同是刀尖上滾過來的,三個人都明白自己已經從獵殺者的身份變為被獵殺者。
「不要藏頭露尾了!」一個忍受不了這命運的傭兵開口喊:「出來一戰吧!」
回答他的是一柄匕首,這匕首毫不費力的刺破帳幕,插入喊叫者的咽喉。
血液「滴滴噠噠」的掉落在地毯外的硬墊上,喊叫的傭兵彎下了腰,單手卡住脖子,向他的首領跪行過去,一路上,他的身體都在怪異的扭曲著。
瘦子的目光一掃過傷處,就知道帳幕外的對手比自己要殘忍,這鋒利的匕首完全可以一擊奪命,可對手卻讓匕首歪了一點,只割開了脖子上的血管……他要這裡的人死,但不會讓這裡人死得痛快!
一腳踢在匕首柄尾,瘦子結束了這名手下的痛苦。
當這名傭兵還在無意識的抽搐的時候,當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時候,帳幕裡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殺與被殺,這樣的命運常常連在一起。雖然會來的比較突然,但這就是生活,任何人都必須要去學著適應。」
來人輕閉著眼睛,微微揚起下巴,像是在追尋空氣中那一絲血腥的餘韻,篝火把他的影子映在帳幕上,高大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