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8-05
魯曼登基的消息,在短時間裡就傳遍了神屬聯盟。比斯大陸上的每一個帝國、每一個貴族世家甚至每一個異族首領,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既在人意料之中,卻又讓人惶惶不安的消息。
各個魔屬帝國也在專心關注著事態的發展,他們把這當成一場難得的喜劇。
神屬的各個帝國,他們的君主已經從神殿高層的變動中,看出神族對待這件事的態度有了變化,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味的偏袒魯曼。
而貴族世家和異族首領們,多少也從撤軍及物資禁運上看出些不好的苗頭……在隨後的會議上,各方勢力都無法正確判斷神族最終的想法,只好做出靜觀其變的決定。
在他們看來,斯比亞帝國裡現在一邊是硬著頭皮登基的魯曼,一邊是苦苦抵抗的凱達家族,在這其間還夾雜著無數兩邊討好的小股勢力……
兩方最後誰勝誰敗,又有誰敢拍胸脯保證?而魯曼的手下高官又一個接一個死於非命,對這些以享樂為終生目標的貴族來說,一份血淋淋的威脅比任何外交手段和戰爭勝負更令人恐懼……
斯比亞帝國的命運,還真不是一般程度的變化多端。
科恩帶領的手下一直游弋在聖都周圍的幾個行省裡,這裡能最大限度的獲取情報。當然,魯曼登基的一份情報也會傳到科恩?凱達手中。
但科恩只談談一笑,把這情報撕碎丟到一邊,叫人在地上攤開地圖。
「魯曼一登基,為鼓動士氣就必定要對黑暗行省用兵,就算是不立即開打也會先調兵運糧。」科恩指著地圖說:「告訴天照,把魯曼的後勤基地找出來,保持和黑暗必要的聯繫。」
「長官,我們還不到一百人,魯曼的後勤就算被找出來我們也無法打擊……」
「照我的話做。」科恩站起來:「就這樣。」
看著科恩離去,近衛隊裡的幾個隊長面面相窺。
岩石想了想,還是先把命令傳達下去。
「長官是想做什麼?」一個隊長小聲問大家:「難道要襲擊後勤基地?」
「大家不要做無謂的猜測。」黛納說:「長官自然有他的想法,我們盡力去做就好了。」
「那我們……」一個隊長看了看遠處的科恩,然後壓低了聲音說:「要不要在適當的時候把長官架回去?」
「看情形,我能力有限,可長官的狂暴程度越來越劇烈,我的魔法已經無法壓制。」黛納回答說:「長官差不多鬧夠了,等這次行動一結束,我們就這樣做……」
幾個手下在商量怎麼把科恩打暈運回黑暗,岩石靜靜的旁聽著,一句話也不說──大家早就知道他也有這個意思,不過以岩石近衛隊長的身份,他不能帶這個頭。
「禁聲!」
一名樹上的望哨打出手勢,不一會,派出傳遞情報的近衛隊員就來到幾個隊長面前。
科恩面無表情的聽著最新的情況。
由於其他神屬國的僱傭兵退出,魯曼自己培養的嫡系部隊終於閃亮登場。一支支裝備精良的部隊,從十來個行省的苦役場開出來,分散於各國的匪徒,也一批批聚集到聖都的軍營裡套上了軍裝。
再加上被重金招募而留下的各國士兵,他手上可以調動參與進攻的部隊足有三十萬。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有跡象表明,魯曼有一支部隊已經開拔很久,沿著國境線繞向暗月行省後方。
魯曼的真正勢力顯露出來,也不可等閒視之,三十多萬人,集中的話是很大一堆。
「長官。」傳回情報的近衛隊員喘著大氣說:「這些情報是剛剛到達的,黑暗那邊應該還不知道。」
「如果他們前後夾擊,暗月行省肯定危險,但情報傳回黑暗起碼需要十天,這情報還要花時間中轉。」岩石抬起頭來:「那樣會出事的。」
科恩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滑動著,最後停留在聖都的標誌上。
「打人要打痛處。」科恩淡淡的說:「我們去聖都。」
「聖都?」
「現在去阻止那支繞路的部隊是不可能了。」科恩緊了緊腰帶:「我們唯一可做的,就是打亂他們正面的安排。」
「我們還不到百人,無法對敵人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打擊。」一個隊長接過話:「長官你也常常教育我們,遇事不能衝動。」
「這可不算是衝動。」科恩對這個手下投去讚許的目光,開始強調這次行動的正確性:「我們只是去傳遞一個訊息,讓敵人以為我們瞭解了一切就可以……」
「那這是……」
「敵人會認為我們知悉了他們的一切,從而改變計劃也有可能……老辦法,讓敵人自己打敗自己。出發!」
當天下午,順著運輸車隊留下的痕跡,科恩找到了位於聖都城外的一個叛軍糧庫。
這個糧庫是整個叛軍五大儲備糧庫中最大的一個,歷年來儲備了大批的糧食。糧食平時全部放在地下倉庫,外圍守衛相當嚴密。
這次為了給即將調動的叛軍提供糧食,地下倉庫的糧食被逐批取出,全部露天堆放著,正等待車隊裝運。
看著遠處地平線上堆放得像小山一樣高的糧食,科恩非常吃驚。叛軍第一次竟然就要調運這麼多的糧食,他隱約可以推測出進攻軍隊的規模。
「聽好了,叛軍一定還有其他的基地,軍械、衣被、木材、馬匹等等……」科恩對身邊的岩石說:「通知天照和瑪法,在靠近聖都的地區,只留夠必須的情報人員,其他的立即集中。」
「是。」
「再命令他們,所有通往黑暗、暗月兩個行省的道路,必須徹底破壞。」科恩抹去頭上的冷汗:「一站一站往回傳遞,一站一站的給我破壞掉!橋樑、隘口、峽谷,給我挖坑、用洪水沖、引發山崩……」
岩石一邊記,一邊提醒:「聽說國相大人也派出很多小部隊……」
「讓他們破壞各地的補給站。」科恩說:「不要再暗殺重要官員了,襲擊各個補給站和運輸車隊!」
「是!」岩石說:「那我們做些什麼?」
「我們要盡量破壞敵人的計劃……人手不夠,我們要分開來行動。」科恩想了想:「我會把你們要做的事安排好,我去聖都裡轉轉。」
「長官,這可是在聖都,守衛很嚴密的。」
「不管怎麼嚴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聽說叛軍新任的丞相是個很重要的人物,魯曼非常倚重他……這件事真正的重點應該是在他身上。」科恩拍拍岩石的肩膀:「沒事的,我會好好的給這位年輕人安排一個節目。幹完這事我們就回去。」
※※※三天後,聖都皇宮。
新任丞相手拿大把公文,快步走進了魯曼陛下的書房。在魯曼的書桌對面,一字排開站了好幾個將軍,正在討論著軍務。
「陛下日安。」丞相把公文放到書桌上:「這些都需要陛下的簽字。」
魯曼一邊拿過筆,一邊問著丞相後勤進度。
「各方面都很順利,陛下的計劃非常有效。」丞相謙卑的說:「敵人的暗殺行動也得到了遏制,近幾天來再沒有接到主要官員被暗殺的消息。」
「停下來就好啊!這段時間讓幾個暗殺者鬧得人心浮動。」魯曼出了口大氣:「但我們不能放鬆警惕,集中到聖都的獵殺者不能解散,要隨時做好出動的準備。」
「是。」
「我們的軍隊正在向前線開進,但是新年之後雨水多起來,道路泥濘了些。」魯曼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要確保行軍的進度。此外,聖都官員的安全你也要多費心。只要撐過了這段時間,這個棘手的問題就算解決了。」
「明白。」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科恩跟手下剛剛分配好任務,一隊隊緊急集合到聖都的情報人員分散開來,喬裝打扮後向預定的目標靠攏。
這些都是年輕人,大多數人還曾經在黑暗行省軍事院校受過訓,一聽說要干回老本行,又是「老闆」帶隊,一個個差點沒歡呼起來。
整個計劃安排得相當周密,十幾隊人,突襲時間、突襲手法、撤退路線、匯合地點、隱藏地域……科恩全部叫他們背了下來。
擔心各個小隊的戰鬥力不強,科恩還打散了自己的近衛隊,把他們分派到每一個小隊中去。
當岩石對科恩的安全表示擔憂的時候,科恩說:「我就不去了,做完事,你到聖都城裡跟我匯合。」
「長官你幹什麼去?」
「我要觀察叛軍高層的反應。」科恩說:「他們已經更換了一批最重要的官員,體制也跟從前不大一樣,不看看的話以後打起仗來我心裡沒底。」
「帶些護衛吧!」
「不用!你們要做的事關係到兩個行省的安危,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把握。」科恩低聲說:「如果你們的行動失敗,我們的軍隊會有極大的損失,你記住,拼了命也要給我完成命令!」
「可是……」
「可是你媽的……」科恩破口大罵:「你懂什麼!滾!」
岩石還想反對,可看看科恩的臉色,還是沒說出來什麼話。
換上便裝,科恩一搖三晃的進了聖都的城門。
走在聖都的大街上,看到那些店舖、那些行人,周圍的一切景物都是那麼的眼熟,幾乎不可抑制,自己與菲謝特一起經歷的那些快樂往事在科恩腦海中一一浮現……可現在,這已經是叛軍的首部了。
一想到叛軍,科恩心裡就翻騰起能吞噬一切的怒火。
但做為一個指揮官,他也保留著那一絲起碼的理智……雖然調集了聖都周圍所有的人手,但這點力量是無法完成自己交代的全部命令。就算他們好運完成任務,也沒命全身而退……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聲東擊西,以自己為誘餌,把聖都警戒隊伍牢牢的粘在城裡,為手下贏得時間。
至於自己的安全,科恩沒考慮過,一來沒那個空閒,二來他的心已經麻木。連他自己都沒想通,為什麼菲謝特一倒下,自己眼中的世界就變得一片昏暗。
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啊!發生的一切再與自己沒有絲毫的相干,科恩對所有的一切再沒有喜歡與厭惡的情緒……
不,這話不是很正確,應該說,他整個人、整個心,都停留在菲謝特倒下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只有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
除了血液的殷紅,他的視野再不能感受到其他顏色。除了渴望殺戮的狂暴,再沒其他情緒能支配他的身體……
從那刻起,科恩沒把敵人的命當回事,同樣的,他也沒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反正自己早該死了,在菲謝特倒下的那刻,自己就該死去。
在街道拐角買了一瓶劣質紅酒,科恩當街狂灌一口,可除了感覺到液體的冰涼之外,舌頭沒有給他的大腦發出任何其他的感覺。
之後科恩拐進一條小巷,只是幾個圈子下來,他就甩掉了偷偷跟在他身後的一組近衛。
天剛黑的時候,辛苦一天的丞相終於離開了皇宮,一隊護衛踏著整齊的腳步,把這位帝國新貴送回他的府邸。
在前庭安排了瑣事,丞相帶著幾個僕人走進花園。建在水池上的涼亭中已經擺放好了晚膳,他每天的晚飯都在這裡吃。
「大人,禮儀大臣的管家上午來過。」細心的管家為主人披上一件藍色外衣:「說是請您明晚去他的府邸做客……」
「替我回絕掉。」丞相輕柔的聲音響起:「我不想看他的臉。」
「是的,還有幾位將軍……」
「一起回絕。」丞相的語調裡很明顯帶有不滿的情緒:「那是一群粗魯的俗人。」
聽到丞相的話,一位看起來像是侍妾的女子走來,一路抿嘴笑著:「從您來到聖都,還沒看到您開心的笑過。」
「如果換了是你,你一樣不會開心。」丞相對身邊的人解釋著,毫不介意的袒露自己的心情:「早就聽說聖都是個好地方,可來了才知道,聖都現在和佔據他的人一樣──都是那麼污濁不堪。」
「看你說的,難道這個帝國就沒有你感興趣的人物?」侍妾笑笑,兩隻手整理著丞相的衣帶:「你的陛下呢?他怎麼樣?」
「陛下?你說魯曼?」丞相淡淡的說出句大逆不道的話:「那是一個快活到頭的瘋子。」
「好啊!我要去告發大人。」侍妾繞到丞相身後,用溫柔的雙手撫著丞相的脖子:「可憐的丞相大人啊!你會被你的陛下嚴厲的處罰呢!」
「魯曼的處罰有什麼特色?不如被你處罰好了。」丞相坐下,臉上出現柔和的笑容:「不能吃到你為我準備的食物,就是對我最大的處罰。」
漂亮的侍妾微紅的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坐在丞相身邊,叉起一塊食物放到丞相嘴裡。
「清淡、柔和、細膩……」丞相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能吃到這樣精美的食物,也算是我到聖都來辛苦的唯一酬勞。」
「謝謝誇獎。」侍妾歪著腦袋:「老實說出來吧!你今天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被你看出來了呢!」丞相靦腆的一笑,臉上隨即出現很嚮往的神情:「今天早上魔獸密探傳來消息,我們的那位朋友好像來到聖都周圍了。」
「你是說他。」侍妾握著銀叉的手凝在身前:「神祐騎士科恩?凱達?」
丞相微微點頭。
「他終於來了聖都,我做這些事也就不覺得冤枉。」丞相取過侍妾手中的銀叉,把食物放到嘴裡:「不過有些奇怪,他此前一直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如果不是安排一支部隊突襲暗月,還不知道他要拖到什麼時候才來。」
「真是任性,把正當的復仇行為說成是莫名其妙。」侍妾毫不客氣的擰了丞相的肩:「當心他來取你的人頭……」
「嗯……要是他來取了我的人頭。」丞相壞笑著,用手托起侍妾的下巴:「你要不要為我復仇?」
「討厭。」侍妾打掉丞相的手:「不准再調皮。」
「真擔心他直接去找魯曼啊……」丞相站起身來,走到圍欄邊:「魯曼的宮廷護衛已經換過,實力不可小視。雖然我做了些安排,但科恩?凱達的心思難以捉摸,如果他胡來,那可就影響我們的計劃了。」
※※※在距離涼亭不遠的假山處,在層層枝葉掩蓋下,科恩血紅的眼睛正盯著丞相,在他手裡,一張引弦待發的連射弩正對目標。
早在今天下午,他就潛入了丞相府,偷偷摸摸的在花園裡完成了好幾個陷阱,也為自己安排好了撤逃的路線,現在就只等天黑。
「不用擔心,魯曼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仇人,他必定會為魯曼好好安排一番,不會讓這個人死得太快太容易。」侍妾轉頭說:「我想他會先找上你的。」
丞相笑著正要回答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微微停滯了一下。
「嗯,開瓶上好的紅酒。」丞相吩咐:「都退下去吧!」
「不是說討厭喝酒嗎?」
丞相的身子沒動,但語氣有點細微的變化,不再有調笑的隨意:「凡事皆有例外。」
「明白了。」侍妾站起來,招呼管家拿過紅酒:「不打擾你了。」
丞相轉過身,面對假山坐了下來,一邊把飄散著淡淡香味的美酒倒進兩隻精美的銀杯中,一邊微笑著說:「有貴客光臨,我感到非常榮幸。」
科恩心跳保持著正常,丞相剛才的言談舉止已經讓他很奇怪,現在這句話對他反而不會有什麼震撼效果。
「聖都物是人非,心情不好是必然的。可就算心情再怎麼不好,也不必學流浪漢,去喝那種下三濫的東西啊!」丞相神態專注的倒好了酒:「高貴的,始終是高貴的,說話做事都應該符合才對。我說的對嗎?斯比亞帝國正統皇帝──科恩?凱達陛下。」
科恩還是沒動,手裡的弩箭依舊對著丞相的臉。
丞相神態自若的對著假山而坐,俊俏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飽含英氣的劍眉下,明晰的雙目正閃現出難以捉摸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