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8-05
楓葉城裡一片狼籍,從昨天傍晚受到兩次魔法攻擊起到現在,城裡的哭號尖叫就不絕於耳。
楓葉城裡本來有一百多名魔法師,魔法陣原本應該很快被喚醒的,可這些魔法師不知中了什麼邪,居然在昨天中午集體發病!
他們一個個手腳抽搐、口吐白沫,雖然神殿祭司忙得雞飛狗跳,但在敵軍攻擊前能站起來的還不到三十人!
第一次的連環閃電,就讓杜楓行省總督——哈力克將軍心裡發毛。誰都知道閃電這玩意打下來可不是好玩的,誰家的房子高誰就最先倒霉,而這城裡最高的建築就是總督府……於是,哈力克的總督府就被閃電劈得再沒剩下一堵好牆。城裡的貴族住宅更是慘,這些曾經金碧輝煌的建築在被閃電光顧之後,全部變成了東倒西歪的危房,如果不是有地下室,這些貴族早玩完了。
更別說那足有四百年歷史的神殿,用來祭祀光明神的輝煌主殿被一顆流星軋過,連撞帶燒燬掉一大半,半個主殿塌了、玉石講台沒了、七彩噴泉被塞了、光明神雕像也歪了……楓葉城神殿大祭司當即就瘋了,他揮舞著法杖,蓬頭垢面的衝進哈力克藏身的地下室,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哈力克還不敢還嘴。
在犧牲兩千多騎兵之後,總算是把結界撐起來了,可城裡的幾處大火一直燃到半夜才撲滅。街上擠滿了失去家園的人,連街邊步道上的那些幾人合抱的樹木都差不多被毀光了——那可是楓葉城裡的一大景觀,被無數詩人所歌頌,連神殿紅衣祭司的讚歎不已的「翠綠長廊」啊!
那些無能的邊界守備軍!那些無能的探子!還有那無能的左相!
昨天早上還有情報傳回,說黑暗行省的部隊還沒結束訓練,說暗月行省的戰備物資還未起運,還說科恩。凱達那個痞子現在到了萬普,正忙著大刮地皮外帶夜夜笙歌……怎麼一轉眼,人家的軍隊就追著送情報的屁股殺來了!
反正這一夜,哈力克將軍過得不輕鬆。
第二天早上,一夜沒睡的哈力克安排好了城防就去看了自己以前的住處。走在總督府的「廢墟」上,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一想到自己那些原本金光閃閃的用具,一想到那張能容納十名愛妾的大床,一想到自己花大價錢訂做的上百套各式套裝……他的心已經在噴血了。
「總督大人,是敵軍的公告。」一個軍官相當緊張的拿著一枝羽箭跑過來。
「什麼東西……」哈力克看著箭頭上的污跡:「擦乾淨!」
軍官楞了下,立即抓起衣襟擦掉箭頭上的血跡,哈力克這才接過箭來,解下上面裹著的紙張。
才看幾眼,哈力克就氣得渾身發抖,臉上的皮肉已經扭成一團。
『神祐騎士、黑暗行省總督致楓葉城內所有貴族世家之公告:國賊魯曼聖都叛亂,杜楓行省總督——走狗哈力克無恥跟從,杜楓行省捲入戰火已不可避免!
本總督奉菲謝特。夏麥陛下之命,帶軍光復斯比亞帝國全境,杜楓行省自是首當其衝。無論何人,如膽敢阻撓皇帝陛下之光復大業,必會像魔屬聯軍第二戰區和第五戰區的五十萬雜魚一樣,被本總督無情的殲滅!
本總督英明神武,所向無敵,昨日之戰即是警告。諸位先生心知肚明,一旦正式開戰,無論貴賤,家人、財產在戰火之下均不再有安全之保證。
但菲謝特。夏麥陛下有令:楓葉城內之貴族,並非一省一城之貴族,而是我斯比亞帝國之貴族,國之棟樑,不得遭受戰火摧殘。
有鑒於此,本總督決定退兵百里之外,三天之後再度進攻。三日之內,各位先生可以從容離開,去向隨意。願意去覲見陛下的,本總督以禮相待;要去別處的,本總督絕不為難。在所有被本總督光復之地域,諸位財產均將得到妥善保護。
所有離開楓葉城的貴族,如遇到黑暗行省之軍隊,只需出示本公告與本家族徽章,就可暢通無阻。
三日後,本總督將再次包圍楓葉城,屆時留在城內的所有貴族,都將被視為叛軍同黨,本總督絕不會放過城內叛賊,必定雞犬不留。
何去何從,各位可自行決定。
此告──神祐騎士、三等伯爵、黑暗行省總督、科恩。凱達『「這個流氓……這是訛詐……是威脅!」哈力克把公告丟在地上,一邊用腳踩一邊大罵:「這樣的公告一共有多少?」
「近,近千份。」
「你這該死的笨蛋!」哈力克一個巴掌就讓這軍官倒地。
「總督……」身邊的幾個軍官都呆住了,哈力克將軍的脾氣一向不好。
「還楞著幹什麼?還不去把這該死的公告收繳上來!」哈力克喘著大氣,紅著眼睛:「不能讓這公告被貴族們揀了去!」
正在下令的時候,城牆上又衝來一個軍官。
「總督大人……」這個軍官帶著滿臉的歡喜:「敵人在後撤。」
「真的撤了?」哈力克大吃一驚,忙跟著上了城牆。
城牆外,圍城的敵軍已經收拾好了過夜的帳篷,正在撤離中。四處圍城的敵軍裡,已經撤走了兩處。
「總督大人,您真是鎮定自若,用兵如神啊!」一個軍官媚笑著湊過頭來:「在您的指揮之下,敵軍知難而退了。」
「是啊是啊……」
「我早就知道總督大人厲害……」
「我們要不要追擊呢?」
看著不斷後撤的敵軍,哈力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的眼睛在噴火,他捏緊的拳頭裡差不多要擠出水來。
彷彿是察覺到哈力克上了城牆,敵軍陣營裡又衝出幾隊約莫三、四百人的輕騎,其中一隊直接向著哈力克等人站立的城牆靠近。
「啊!敵軍弓箭手……總督大人小心!」一個見識過厲害的軍官立即就把哈力克撲倒在地。還沒等哈力克反應過來,一排羽箭就飛過了頭頂,一個剛剛還嚷著要追擊的倒霉蛋面門中箭,「砰」的一聲倒在哈力克旁邊……嚇得哈力克把湧到嘴邊的一句髒話又生生的嚥了回去。
這幾隊騎兵繞著城牆轉一圈,又從其他方向往城裡射出了好幾千枝羽箭,這才不慌不忙的回去跟敵軍大部隊匯合。
哈力克指著還插在某個倒霉蛋臉部的箭:「公告,又是公告……拿給我!」
這次的公告,是寫給楓葉城守軍跟平民的,與寫給貴族的公告不同的是,這份公告全篇都充斥著「雜碎、狗屎」等等粗劣的髒話,這位流氓總督用極其惡劣的態度威脅士兵跟平民:在楓葉城被攻擊的日子裡,不得為哈力克效力,還要互相監督,凡舉報查實一人者,獎勵一個銀幣。如有違反,城破之日會被「活活玩死」,還在公告後註明了數十種消極怠工的方法……
哈力克好歹看完這份公告,然後硬撐著走下城牆……再也沒人說要追擊的話。
至於射進城來的那些公告,哪裡能收繳得乾淨?雖然平民跟士兵被嚴加管束,但在當日中午,就有好幾個貴族來跟哈力克會面,要求出城。
面對這些財雄勢大,連魯曼都得禮讓三分的貴族,哈力克自然是好話說盡,什麼離去後的安全沒有保證啦、貴族離開軍心浮動啦……一直說到嘴皮開裂,但這些貴族仍然不改初衷。
「哈力克將軍。」一個貴族很不耐煩的站起來:「我已經在楓葉城待了好一陣子了,我的哥哥,白沙行省總督杜朗。西索伯爵已經多次來信催促,我必須得帶我兩個侄女去我哥哥那裡,我希望你瞭解這一點。」
「是啊!哈力克將軍。」另一個年老貴族也站起身來:「我這一把老骨頭,好像對你的城防也沒多大幫助,魯曼多次來信邀請我去聖都,我這次已經答應了,我要帶著我的孫女去聖都遊玩,你沒有理由再堅持讓我留下吧?」
「哈力克將軍,楓葉城神殿大祭司已經允許我出城……」
「哈力克將軍,保護貴族的生命與財產是您的職責,既然楓葉城已經不再安全,您就應該讓我們離開……」
哈力克無力的坐回椅子上,頭疼欲裂,終於點點頭:「好吧……各位,我放行。」
當天下午,楓葉城西門大開,先衝出幾隊輕騎兵對城外進行偵察,晚飯時分,各隊輕騎陸續返回,確定了方圓幾十里內並無敵軍。於是,苦等了半天的貴族開始離開,十幾家貴族的馬車先從西門駛出,有的貴族收拾細軟的速度不太麻利,是在接近午夜的時候才離開。
可他們沒有想到,自從他們出城那刻起,就被人盯上了。
黑暗行省的偵察兵和聯絡官們隱藏在道路兩旁的地洞裡或樹蔭中,手拿畫冊,正在一一比對馬車車廂上的貴族徽章。家中有適合婚嫁的女性的貴族家族,一旦被確定出了城,這情報就會以極快的速度往後傳,傳到「秘密花園」行動的指揮部。
「秘密花園」這種怪名稱,除了那位目空一切的科恩總督之外,還有人想得出來嗎?
而在這個指揮部裡的指揮官,就是一身便裝的天照,因為天照的那點下屬還不足以完成這麼大規模的行動,所以還有來自黑暗行省聯絡處的軍官和一個便裝偵察營加入……這可是三方的首次合作。
「老大。」因為是被天照指揮,眾人以老大稱呼天照:「又有情報傳回。」
面無表情的天照接過情報,看後對手下說:「通知一號行館,注意西索家族的馬車,裡面有兩朵雛菊。」
「好的老大。」手下正要走,又轉頭問:「兩朵都摘嗎?」
「廢話。」天照用冷冰冰的眼神掃了這個手下一眼,薄薄的嘴唇吐出幾個字:「下次,不要再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是!」手下覺得天照這一眼看得自己後背發涼,忙跑出去了。
天照翻著手裡那一長串的名單,心裡也有一絲焦慮,不過,這是少爺交代下來的事……再怎麼困難也得完成!
他走到窗邊,透過窗簾上的一絲小縫隙觀察著道路對面的行館——這就是此次行動中非常重要的一處地點,三號行館……經過一夜準備,這個鄉間小鎮上的行館已經做好了接待貴賓的一切準備。
而此時,行進在道路上的貴族馬車就第一次遇到黑暗行省的近衛軍騎兵。
因為路況不佳,天亮之後,原本同處出發的貴族車隊已經相互間拉開了距離。當然,這破爛的道路是人為的。
當一個營的騎兵靠近時,貴族們被些這黑衣黑甲,軍容鼎盛的軍隊嚇壞了……馬車外的護衛們緊握著武器面面相窺,手心裡全是汗。
一個身後拖著披風的近衛軍官帶著十幾個衛兵,直接就從路旁衝到最前面,然後掉轉馬頭,示意第一輛馬車停下。
「老、老、老爺……」車伕被嚇得不輕:「怎麼、怎麼辦?」
「停車!」雖然心中忐忑不安,但馬車中的中年貴族說話還算流利。
馬車緩緩停下,中年貴族努力讓自己鎮定,然後手裡抓著那份公告與自己家族的徽章,走下了馬車。
「早上好。」那軍官一點也沒有把馬車邊的護衛放在眼裡,催馬靠近後取下了自己的手套,行了一個戰時騎士禮:「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尊敬的先生?」
「早上好,軍官先生。」中年貴族還禮之後,揚起自己的頭說:「您可以叫我法裡亞子爵,法裡亞。艾丁一等子爵。」
「好的,子爵先生。」看來近衛軍官不打算下馬:「為了防止有人冒充貴族出城,我需要檢查您的家族徽章以及公告。此外還要查看馬車,我想你能理解。」
「是的,我理解。」法裡亞遞上自己手中的公告和徽章。
「還忘記問一句,您後面馬車上有女眷嗎?我們也要檢查。」
「軍官先生!請注意你的話,你沒看到車廂上的標誌嗎?」法裡亞臉色青白,憤怒的說:「那是我的母親和妻子的馬車!怎麼能讓士兵檢查?」
年輕的近衛軍官一笑:「您誤解了我的意思,在黑暗行省的軍隊裡,不僅有男性在服役,我會安排女軍官檢查女眷的馬車。」
說著,這位軍官一招手,身後的軍人全部下馬,開始檢查。而法裡亞就死死的盯著走近自己母親和妻子坐車的那兩位軍人,直到兩位精靈族軍人不耐煩,拉下自己的風帽和臉罩,露出花一般俏麗的面孔為止。
「您不用擔心,子爵先生。」近衛軍官安慰他說:「只要您沒有違反規定,我們絕對不會為難。」
「但願如此。」法裡亞嘴裡咕嚕了一句:「你們的公告上寫明了的……」
只一會工夫,檢查已經完成了。
「對給閣下帶來的不便,我表示遺憾。」近衛軍官邊道歉,邊從馬鞍下的口袋裡套出一個信封遞給法裡亞子爵:「拿著這封通行信,子爵先生,您一路上會比較順利的。」
「那麼,再見了。」法裡亞子爵接過信,遲疑了一下,還是道了謝:「謝謝您,年輕的軍官先生。」
「一路順風。」軍官依舊微笑著,目送馬車的離去。
「長官……」看馬車離去,這位軍官的副官湊過頭來問:「你真的把所有的對話都背下來了?」
「不是廢話嗎?學這些貴族說話真是費勁,說得老子整張臉的麻了。」那年輕的軍官揉著下巴:「要不是老闆的命令,本營長會幹這種事嗎?」
「長官你就忍耐吧!」副官看看道路的盡頭:「又有貴族馬車來了。」
年輕軍官快速的活動著下顎,並且罵出一連串的粗話以調節自己的狀態,直到旁邊一個精靈族的女弓箭手白他一眼,他馬上就知機的閉了嘴。
「怎麼了,營長?」副官問:「這個精靈是誰啊?」
「是老闆近衛隊裡的軍官,叫……叫黛納,來監督我們的。」營長小聲回答。
這些精靈族的女士本身就具有強大的魔力,就連眼神都是如此,所有男性軍人對他們也有一份發自內心的尊敬。不明白?這些軍官嘴裡的老闆——科恩。凱達總督,軍隊裡誰都挨過他的罵,可科恩長官從沒對任何一個精靈族的女士說過粗口。
「長官。」副官提醒說:「目標到了。」
又幾輛馬車在一隊近衛的陪伴下駛了過來,需要出面說話的軍官就在腦子裡一遍遍的回憶那些文縐縐的對話。
馬車緩慢駛近,副官舉起手臂:「黑暗行省軍隊例行檢查,請下車。」
馬車裡的男性貴族下了馬車,整理一下衣袍,等著軍官先開口。
「早上好,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尊敬的先生?」
「早上好,軍官先生。我是卡隆。西索男爵。」貴族清清嗓子,優雅的回答。
「好的,男爵先生,我要核對你的公告跟家族徽章,同時檢查您的馬車。」近衛軍官心裡已經把眼前的貴族罵了上百遍:「你後面的馬車有女眷嗎?我們會派女軍官檢查的。」
「好,這是公告和我西索家族的徽章。」這位男爵也以眼神確定了靠近後面馬車的確實是女性軍官,這才回頭說:「軍官先生,我希望能早些上路。」
「好的,我們會盡快。」雖然心裡很不樂意,但軍官還是微笑著。
兩位精靈靠近了後面的馬車,馬車邊的護衛早被其他人趕到一邊去了。
「打擾了,例行檢查。」叫黛納的精靈敲著門說:「各位女士,請開門。」
車門打開,一位女侍驚恐的蹲在門邊,一位上了年紀的貴婦強自鎮定的坐在靠後的座椅上,而靠前座椅的兩位衣著華麗的少女就摟在一起,年紀小點的還把頭藏在對方的懷中。
「不用緊張,我們是軍紀嚴明的黑暗行省近衛軍團。」黛納微微一笑,用悅耳的嗓聲說:「夫人,能知道您的姓名嗎?」
「好的,小姐。」貴夫看到是位女性精靈,心裡的擔心已經去了一大半:「我是卡隆。西索男爵的夫人,你可以稱呼我康拉德。西索夫人。」
「那麼這兩位小姐呢?」女精靈抬手問。
「是我的兩位侄女,我丈夫的哥哥、杜朗。西索伯爵的女兒。」
「兩位小姐,能抬起頭讓我看看嗎?」女精靈對貴夫歉意的一笑:「請原諒,確定每一位出城的貴族,這是我的職責。」
兩位少女慢慢抬起頭來,當看到女精靈的臉時,同時低聲驚呼:「是精靈!」
「好了,檢查完成。」黛納小姐如願的看到了兩朵「雛菊」,點著頭說:「打擾各位,請關車門。」
檢查完成後,卡隆。西索男爵的幾輛馬車被放行……當那輛載著女眷的馬車經過時,負責檢查的女精靈清楚聽到車廂裡傳來兩姐妹跟嬸嬸的談話。
「嬸嬸,那位精靈好漂亮,所有的女精靈都是這樣漂亮嗎?」
「嬸嬸,為什麼黑暗行省的軍隊裡會有女精靈呢?她的軍裝看上去好威風哦,我們可以做那麼一件當成騎馬裝嗎?」
黛納暗暗歎口氣,真是花季般年紀的女孩子啊!只可惜她們一出生在貴族家就不可避免的與政治牽連上。科恩大人,您到底想把這些女孩子怎麼樣呢?真是可憐,她們身上還沒有罪孽,請您不要傷害到她們……
就在這條道路上,除了有一個冒充貴族的商人,當天一共經過了三十二輛貴族的馬車,其中八輛馬車裡共有十朵「雛菊」,這些帶著「雛菊」的馬車一路被人刻意放行,而沒有「雛菊」的馬車就被黑暗行省的散兵游勇處處刁難,雖然貴族們憤怒的揮舞著手中的通行信,可還是被檢查了一遍又一遍,連車輪都給他們拆下來看……
結果,當他們趕到一處岔路時,發現去聖都的道路已經無法通行,只有繞道……也沒什麼,不過多花三、五天的時間而已。
而另一路就很順利的奔馳了一天,至中午時,這些拉車的馬已經很疲憊了,就連車上的乘客們都腰酸腿疼,嚷著要找地方休息……結果在八輛馬車中,有一輛停在一號行館,兩輛停在二號行館,五輛停在三號行館。
毫無疑問,行館的招待是非常令人滿意的。熱情的經營者準備了淋浴的熱水,有可口的飯菜,還有足夠的房間……就連他們的車伕都能得到一個單間休息。
貴族們是從不缺乏優越感的,更何況他們今天也看到了,雖然雙方在打仗,但對自己、對貴族,他們還是尊重的。
於是,男士們聚在行館大廳裡品著紅酒玩牌;夫人們挽起手臂,在偏廳裡說著貼己話。至於那些「雛菊」……未出嫁的貴族少女,必須嚴格遵守作息時間,所以她們在淋浴之後,就得喝杯牛奶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三號行館。
西索夫人是一位稱職的長輩,她在清晨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穿好衣服去看自己的兩位侄女……西索夫人有點擔心,這陌生的環境可能會影響到兩位少女的睡眠,要知道,這兩位少女一回到父母身邊,馬上就要舉辦正式進入社交界的舞會了,面容憔悴可不好。
西索夫人一開自己的房門,就意識到事情不對——昨夜在走廊上守夜的護衛已經全都倒在了地上!
「卡隆!出事了,快起來!」西索夫人面色蒼白,顧不得去檢視地上守衛的生死,提起裙角就跑到了隔壁侄女們休息的房間。
「千萬不能有事……光明神,我向你企求……」
西索夫人祈禱著,扭著手柄輕輕推開了房門,只看了一眼她就覺得天旋地轉,變得軟綿綿的身體倚著門框滑下。
「康拉德!」衣冠不整的卡隆。西索男爵正好趕到,一把抱住妻子:「這是怎麼了?」
西索夫人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無力的抬起手指著房間裡。男爵抬頭看去,只見一名侍女倒在房間地板上,兩位侄女的床上空空如也!
「光明神啊——」男爵也跟著腳一軟,差點沒倒在地上。
不多時,整間行館都充斥慌亂的腳步聲,男人們在怒吼,女士們相互擁抱著發出低泣……在貴族們醒悟過來要找人算帳時,才發現行館的經營者已經不見了,不但如此,行館所在的小鎮上都沒一個人。
昏迷的護衛們清醒過來,發瘋般的四處找人。終於,在數十里外的樹林抓到個平民,卻被告之,此鎮兩天前被強盜佔領,鎮民全被驅趕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陰謀!這是卑劣的陰謀!」貴族們抓扯著護衛們的頭髮,踢他們的屁股,卻無法發洩出自己心中的怨恨。
既然是強盜,就會來要贖金吧?可貴族們在行館裡等了好幾天,卻一點音信都沒有。他們哪裡會知道,就在這個時侯,以菲謝特。夏麥陛下的名義廣邀世家名媛做客黑暗行省的請柬已經發得滿世界都是,連家在聖都的那些貴族都無一例外的收到了……
現在,還不敢住進王宮的魯曼,他面前就放著這樣一張請柬。
是紅色的請柬,上有燙金的王室徽章,正文後有菲謝特。夏麥的親筆簽名,蠟封上還有夏麥家族的標記……不要說菲謝特現在舉行這樣的王室活動是對他的蔑視,僅是這些代表王權的標識,都深深的刺痛了魯曼的心!
前方戰事不明朗,未來命運久久未定,斯比亞國內謠言四起……這些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都讓魯曼原本就扭曲過度的心更加的亂:有孤家寡人的酸楚、有對死亡的恐懼、有對神殿的埋怨、有對凱達家的憤恨,還有那麼一點點難以面對世人的羞愧……他魯曼表面上風光,可暗地裡呢?光明神保佑,這些日子都是靠著烈酒撐過來的……
造個反……他容易嗎?
「依你們的看法。」魯曼問身邊的走狗:「會有多少人去?」
「大人不要擔心,我看沒人會去。」
「不要掉以輕心!」聽到手下人的敷衍,雙眼全是血絲的魯曼拍了桌子:「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科恩。凱達是個什麼東西,難道你們到現在還不瞭解嗎?把辦不到的事辦到,就是這個流氓的本事!」
「大人息怒,他們意在拉攏貴族。」一個獐頭鼠目的傢伙走上來:「唯今之計,我們還是要繼續拉攏其他貴族,在優厚的條件下,科恩等人是沒有機會的。」
「我也清楚這一點。」魯曼歎了口氣:「但現在科恩已經打到杜楓行省了,在局勢迷離之下,只怕有的貴族會對我陽奉陰違,兩邊討好!」
「這個簡單,我們在黑暗城也有眼線,探明誰有異心並不困難。至於下面怎麼做,大人可隨自己心意……」
「收了我的好處,就得一心一意的為我做事,這是連商人都明白的道理。」魯曼幾乎咬碎了自己的牙,眼光也變得撲朔迷離:「誰敢!要是誰敢背叛我,我就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說完,魯曼抓起酒杯一飲而盡,沒發現走狗們全都滿頭大汗……還一心一意?不能背叛?魯曼閣下,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吶?
裡瓦帝國,首都,金沙薩。
清晨,十五歲的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走在皇家花園裡,非常無聊的用腳踢著步道上的碎石子。
身為陛下六個女兒中最小的一位,貝爾妮公主有最出眾的容貌,最乖巧的性格,因此深得父母寵愛,但同時也遭到姐姐們無情的嫉妒。所以這位漂亮的公主沒有什麼朋友,日子過得一點也不開心。
幸好,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她前些日子在伯父的府邸中遇到了一個年輕的侍衛,是一個守衛花園後門的侍衛。這個傻得可愛的傢伙居然不知道她是公主,第一次見面硬說她是擅闖花園的侍女……
「熟悉」之後,這傢伙就跟她大談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戀人、外面的世界,還為她捉可愛的小動物。公主殿下有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並不把這個傻小子看成是未來的對象,在雙方都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小侍衛成為了貝爾妮公主唯一一個熟識的朋友。
「嗯,就讓他把我當成是一個普通的侍女吧……這樣也有趣。」貝爾妮公主這樣想著,期待著太陽快點升高,因為老早就跟這個侍衛說好了,今天帶自己去逛花市的。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貝爾妮公主先是一如往常的來到伯父家,再以玩累了要進客房休息為借口支開隨從,最後才換了衣服小心翼翼的從窗戶溜走……好一陣折騰後,才跟著這個小侍衛逛起了花市。
「上次!就在那邊。」傻呼呼的小侍衛嘴裡塞滿了小吃,含糊不清的說:「我看到有人賣五色花……顏色好漂亮的!」
「好啊!去看看!」貝爾妮公主反倒走在了前面。
「老闆!五色花在哪裡?」貝爾妮公主看著眼前一排排的花,並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怎麼沒有啊?」
「小姐,你要五色花啊!」面相憨厚的老闆抬起頭來:「因為現在的陽光太烈了,要在後面的花圃裡才有哦,想要的話我讓夥計帶你去看。」
「好啊!走吧!」
看到貝爾妮公主進了花圃,不遠處的兩個男子相互打個眼色,一前一後的跟了上去,一個直接進花圃,一個從旁邊繞——這是裡瓦帝國皇帝指派給小女兒的兩位影子侍衛。
以貝爾妮公主的「身手」,偷溜出來玩瞞得過這兩位才是怪事,不過是看她難得開心一次,範圍又只在金沙薩城裡,在暗中調查這個小侍衛數次之後,皇帝陛下才任她外出遊玩。
正當可愛的貝爾妮公主對著一盆五色花發出讚歎時,她的兩名影子侍衛倒了大霉。
襲擊來得非常突然,繞道的那位被至少二十枝弩箭射個對穿,鮮血飛濺中,他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而另一個侍衛身中數刀,拼上最後一口氣衝到貝爾妮公主身邊想帶她走,卻被那個傻傻的侍衛一刀割掉了腦袋……在那一刻,這小侍衛再也不是傻呼呼的樣子,他眼神澄清,那一刀快得像道閃電!
雖然這短時間的打鬥很劇烈,而且兩個影子侍衛也大聲示警,可是,他們的聲音是衝不出花圃裡的魔法結界的。
「你們是誰!為什麼這樣做?」
貝爾妮公主趕緊後退幾步,掏出隨身的小匕首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每一位王室女子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育。
「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殿下是嗎?」那個一臉憨厚的花店老闆走了過來,向她行了一個簡潔的軍禮:「非常抱歉,讓您受到了驚嚇,下官是斯比亞帝國黑暗行省聯絡處少校軍官。」
「斯比亞帝國的軍官?」貝爾妮公主疑惑的問:「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科恩。凱達總督命令我,必須把這份請柬送到您手上。」少校拿出一張請柬:「其他的事,下官一概不知。」
「不管是什麼,我絕對不會看的!」貝爾妮公主堅決的說:「讓我回宮,我放過你們。」
「公主殿下,您沒有理解我的話,我只是送請柬來而已,看與不看,完全是您自己的決定。」
「什麼?」
「很高興認識你,公主殿下。」少校向站在周圍的人做個離開的手勢:「我們的事已經做完,得告辭了。」
剎那間,連那個「傻傻」的小侍衛在內所有人都走光光,就剩貝爾妮公主還站在那發呆。
「這是怎麼回事?」公主殿下看著被少校軍官放在地上的請柬,算是第一次領教了什麼是真正的「哭笑不得」。
但公主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她才不準備去看那張請柬呢!在確定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她才謹慎的向外邁步,走了幾步之後,公主殿下猛的向外面衝去——衝到街上就安全了!
但很遺憾,她沒能衝到街上。
衝刺的時候,匕首當然不會再架在脖子上,就在匕首移開脖子的那一瞬間,美麗、聰明、驕傲的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中了麻痺魔法,嬌嫩的身體就摔在離花圃大門僅五步的地方……
一個鍾之後,裡瓦首都金沙薩城四門緊閉,上萬近衛軍如臨大敵,神情兇惡的把全城翻了個底朝天。稍後,近衛軍分兵出城,順著幾條道路狂奔而去。有人看到,素有「軍中玫瑰」之稱的女將軍——溫特哈爾。雷尼,她也帶著一路人馬出了城。
當貝爾妮公主醒來時,發現四周是一片黑暗,身體下面應該是墊著碎羽軟墊,整個身體被一種古怪的魔法禁制著而無法移動,也無法呼喊說話。陣陣搖晃與前方的馬嘶告訴她,這好像是一輛疾駛中的馬車。
經過一個關卡時,貝爾妮公主甚至聽到前方有士兵和趕車的說笑聲傳來,不禁又氣又急的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四周已經不再是黑暗的。貝爾妮公主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已經被移到一間船艙之中,耳邊聽到的全是「嘩嘩」的浪滔聲,竟然是在大海上了!想著自己離家越來越遠,十五歲的俏麗公主就再也忍不住悲傷,淚水開始順著臉頰流下。
艙門打開,走進來一個全身藍袍的人,是男是女不知道,手裡托著個銀盤,上面放些什麼也不知道。
貝爾妮公主心中一陣恐懼,急忙閉上眼簾。
「公主殿下,吃東西。」一個女性的嗓聲響起來,好像還不是很兇惡:「我給殿下解除魔法,如果殿下反抗,您一定後悔。」
聽到是女性的聲音,貝爾妮公主的眼簾才微微睜開。
這個藍袍人解除了她的魔法,再把銀盤裡的食物每樣吃上一點,然後向公主做個進食的手勢。
貝爾妮公主做出堅定不移的表情。
「如果殿下不吃,我就灌。」藍袍人的眼神裡流露出冷酷。
事到如今,貝爾妮公主只得活動一下手腳,委委屈屈的吃起來,至於是什麼味道……一點都沒能品味出來。
三天之後,大船才緩緩的靠上碼頭。
貝爾妮公主這次是走下船的,不過之前被藍袍人逼著吃了早飯,還梳洗打扮了一番。
碼頭邊已經有一輛漂亮的馬車等候著她,馬車邊的十來個護衛相當精神,警惕的眼神四下巡視。貝爾妮公主一看就知,這些人比自己的影子護衛還要厲害。
可是,這些人真的是斯比亞帝國那位流氓總督的手下嗎?大流氓手下的人,應該都是小流氓吧……不管了,反正都是壞人!
貝爾妮公主拿定主意,就算是死,也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
馬車停在一處莊園中,公主殿下看了幾眼周圍的環境,肯定此處就是對方的巢穴所在,於是勇敢的挺起胸膛,義無返顧的走進大廳。
可一進大廳,她並沒看到了凶神惡煞的男子或女子,也沒有大流氓小流氓之類……有的,只是和自己一樣年紀的十來位小姐。
是貴族小姐,這看得出來。
「咦,又有一位姐姐來了。」一位貴族小姐走過來:「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貝爾妮公主警惕的後退一步,反問著:「你是誰呢?」
「我……我是白沙行省總督杜朗。西索伯爵的女兒。」這位小姐楚楚可憐的回答:「我叫拂蘭。西索,來到這裡已經四天了。」
「白沙行省?」貝爾妮公主想了想:「斯比亞帝國第四大行省的白沙行省?你是總督的女兒?」
「是的。」拂蘭。西索點點頭:「還有我姐姐。」
「你們,也是被抓來的嗎?」貝爾妮公主這才知道被抓的不止是自己:「這四天裡,那些壞人對你做了什麼?」
一位樣貌跟拂蘭。西索差不多的小姐走了過來,向貝爾妮公主點頭致意,這應該就是拂蘭。西索的姐姐。
「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們是在夜裡被抓來的,醒來就在這裡了。」她扶著妹妹的肩說:「這位小姐,待會有位夫人會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不回答『是』的話,你就會多留一天。」
「哼,管他什麼夫人。」貝爾妮公主輕蔑的說:「不就多留一天嗎?」
「不是這樣的。」拂蘭。西索急切的說:「第一天他們不會給你東西吃;第二天不給你水喝;第三天、第三天……」
「第三天怎麼樣啊?」飢餓的滋味貝爾妮公主可是嘗試過的。
「第三天,他們給你去看世上最殘酷的景象。」姐姐代替妹妹回答:「對女子來說,那是最恐怖之地。」
「最恐怖之地……那是什麼地方?」貝爾妮公主心裡毛毛的,畢竟這些壞人敢殺人,敢搶公主,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就是妓寨。」姐姐低下頭,愛憐的整理著妹妹的衣服:「我和妹妹已經決定了,我們會在今天答應那位夫人的。」
貝爾妮公主徹底的傻了……果然,流氓就是流氓,如果自己被送去那種地方,還不如死了乾脆。
女孩子們被一個個的叫上樓去,再被一個個的送上馬車,貝爾妮公主感覺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團。
終於,大廳裡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公主殿下已經聽到樓上傳來的腳步聲。
下來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是身穿露骨服裝,手持皮鞭的惡毒女人嗎?還是流著口水,專吃人肉的老巫婆?啊,該不會是一看見漂亮女子就會撲過來的三頭怪物……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貝爾妮公主的肩膀不由自主的縮了起來……如果不是王室尊嚴還在支援著她,可能公主殿下已經再次暈過去了。
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
「早上好,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殿下。」一個溫柔清脆的女聲說:「能認識殿下,是我的榮幸。」
聽到這標準的宮廷式的問候語,貝爾妮公主才慢慢的轉過身。
說話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士……不,應該說是小姐,因為從她的裝束上看,她還沒有出嫁。
一襲淡紫的便裝長裙,幾樣銀製的雅致首飾,這位小姐正面帶微笑的看著她。
貝爾妮公主覺得這位小姐很親切,心裡的恨意已經淡了些。
「第一次見面。」這位小姐行完一個正式的淑女禮:「殿下可以叫我露西。」
「露西?」貝爾妮公主遲疑了一下,早已準備好的嚴厲訓斥竟然沒說出來:「早上好。」
「殿下一定有很多問題要問吧?」露西說:「我們可以上馬車再談嗎?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貝爾妮公主殿下是有很多問題要尋求答案,正要點頭時,她又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以維持自己的王室尊嚴。
「鑒於科恩。凱達的名聲。」公主已經肯定了,這是露西一定是科恩。凱達有什麼關係:「我不會坐他的馬車。」
在普通貴族來說,這是相當嚴重的侮辱,所以公主才小心的把攻擊範圍控制在科恩。凱達本人身上,而不波及整個凱達家族。事實上,凱達家族裡其他成員的名聲相當不錯。
只要這個露西一反擊,公主殿下就能推敲出她跟科恩。凱達的關係,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在這件事中的立場。
面對這其他人難以接受的攻擊,露西卻只淡淡一笑:「殿下不用擔心,為您準備的馬車是我國王室,夏麥家族的馬車。」
萬沒想到自己的攻擊就這樣不了了之,公主正在考慮要不要追加刁難的時候,露西已經走近:「大家在等,殿下請。」
無奈,貝爾妮公主只得上了馬車。
「公主看過請柬了嗎?」在馬車開始駛出莊園時,露西遞給一張請柬:「這是我為殿下預備的。」
貝爾妮公主接過請柬,拆開蠟封看了一遍,皺著眉頭問:「你們這樣無禮的舉動,也能稱之為請嗎?」
「這一定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露西說:「事實上,我才是代表科恩。凱達總督的,至於先前發生的事,我接到的報告是您被劫持,我是以五萬金幣的代價把您從劫匪那兒贖回的。」
「贖回?」貝爾妮公主又好氣又好笑。
「公主殿下,不然怎麼辦呢?」露西臉上流露出擔憂的神情:「如果誰要是堅持其他的說法,對公主您的聲譽可是極大的污蔑。」
「你要帶我去哪裡?」貝爾妮公主沒好氣的問:「是去參觀妓寨,還是去科恩。凱達那裡?」
「科恩。凱達長官在前線指揮戰爭,而殿下是去黑暗城。」露西微微一笑:「殿下和其他的女子可不一樣,她們的家族多少跟叛亂有點牽連,餓一餓、嚇一嚇,只是讓她們老實點而已。而殿下是斯比亞鄰國的公主,怎麼會不受尊重呢?相信我,公主殿下,您來到這裡,完全是個偶然。也請放心,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知會您的父親。」
當然是偶然了……不然還能怎麼說?貝爾妮公主只有接受這樣的說法。
馬車外響起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最後靠到馬車兩側。
「殿下要看看嗎?這就是科恩大人的近衛軍團,也是陛下的近衛軍團,這次神魔大戰中唯一一支打敗魔屬聯軍的軍隊。」露西撩起一點窗簾,表情無比的自豪:「是剛剛從前線調回來保護殿下您的。」
貝爾妮公主有什麼樣軍隊沒見過?就在去年的皇家閱兵排演上,當美麗的公主殿下出現在觀禮台上時,正經過台下、有著「精英中的精英」之稱的皇家第一騎兵團隊列裡一陣大亂,因為驚艷而倒地的騎士、四下亂奔的馬匹……曾讓場面一度無法收拾。
一定要讓這些所謂的「近衛軍」像去年的騎兵團一樣人仰馬翻!貝爾妮公主打定主意,伸出纖纖玉手,把窗簾整個翻起。然後微笑,足以讓人忘記一切的迷人微笑出現在她那如花般嬌艷的臉上……
罩衣「呼呼」作響,黑色的盔甲依然有節奏的抖動著,馬上的軍人雙眼依然注視著前方。他們駕御著矯健的駿馬,在道路兩側崎嶇的地形上奔馳,越溝過壑,手裡直指天空的長槍連晃都不晃一下……
貝爾妮公主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皇室女性經常出使其他國家,其中一項重要的使命就是觀察所經國家的軍隊——一支軍隊,就是所在國家整體力量的縮影。可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啊?專注的眼神,精湛的騎術,神俊的坐騎,還有首屈一指的武器裝備……
這些人就算不敢注視自己,不經意的挺胸昂頭這類小動作應該有吧?可是,沒有,他們什麼動作都沒有……
「黑色洪流,這是黑色的洪流。」貝爾妮公主在心裡對自己說:「能衝垮一切阻擋的黑色洪流。」
「我,」放下窗簾時,貝爾妮公主已經換了心態,她對露西這樣說:「我很榮幸接受此次邀請。」
「很高興殿下這樣講。」露西托起一個銀盤:「來塊點心吧!」
一路上的招待非常周到,馬車於數日後到達黑暗城。
也就在這天,女將軍溫特哈爾。雷尼帶領的三千里瓦帝國近衛軍逼近了暗月行省,與負責防守的暗月行省軍隊展開一次小小的對峙。
斯比亞帝國一團亂,還沒有明確跟從叛亂的行省總督們都在收縮兵力,坐看菲謝特。夏麥與魯曼的這場爭奪,邊境防守已經是名存實亡。
鄰近的幾個帝國對這塊富饒的土地一直都是垂涎不己,要不是有神殿的壓力,早就跑來奪占瓜分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溫特哈爾。雷尼的這支小部隊才得以順利進入。
為什麼溫特哈爾。雷尼會知道公主的去向呢?因為她收到了一位「無賴」的便條。
跟她對峙的是科恩。凱達麾下的一位軍團長——莫亞准將。
本來是沒問題的,但溫特哈爾。雷尼堅持要帶三千人的軍隊進入,可莫亞軍團長接到的命令是只放一千人,於是大家就對上了。那邊三千里瓦帝國近衛軍,這邊兩千黑暗行省野戰步兵,就在野外站了一個上午。
雙方軍隊相距五百臂,雙方指揮官相距五臂。
試問,溫特哈爾。雷尼將軍是什麼人物?要說膽子,早在「神殿保衛戰」時她就敢和科恩一起上祭壇搶人開溜;要說面子,她又在關鍵時刻識破魯曼叛亂救菲謝特。夏麥一命;要說性子,連不可一世的科恩。凱達都挨過她的打……實在不應該在這裡耽誤這麼久。
可她的對手是莫亞——這位軍團長別的優點不突出,但要比韌勁,任誰都得低頭認輸。
為了早日找到公主,溫特哈爾已經施展了渾身解數,她的眼睛一會在噴火,一會在放電,剛剛來硬的,馬上又換軟的……
「一千。」無論她出什麼招,莫亞始終一臉平和的回答:「多一個都不成。」
「三千!」溫特哈爾怒火中燒,揮舞著拳頭:「這是最後一次,不然就打!」
「隨你。」還是一臉的平和,莫亞軍團長將左臂平伸。
就像一塊展開的巨大黑布,本來隊型緊密的兩千野戰步兵立即就以防禦隊型散開,翼人升上了半空,魔法師給士兵加持各種魔法。
「我開玩笑的。」溫特哈爾洩了氣:「就一千吧!」
「好。」莫亞准將還是一臉平和。
溫特哈爾當時就有一種撕爛這人的臉的衝動……
黑暗城總督府,後議事樓頂層。
一身白色衣袍的菲謝特。夏麥陛下早已經批閱完了當天的文件,正負手站在窗邊,眼看著外面的天空。
「陛下。」維素。凱達上了樓來:「貴族名媛到了。」
「科恩的動作很快。」菲謝特的聲音有些索然:「都有些什麼人呢?」
「基本上,附近幾個行省的名媛都到了,有名望的也沒拉下。」維素。凱達回答:「還有,科恩請到了裡瓦帝國的小公主,貝爾妮。艾賓浩斯。」
「知道了。」菲謝特轉過身:「她們……都樂意來?」
維素。凱達微微一笑:「當然了,要多樂意有多樂意。」
「維素大叔。」菲謝特走到了桌邊,隨手拿起一份文件:「您幫我去接待一下好嗎?我想在這待會,科恩今天肯定會有軍情傳回的。」
「陛下,您聽我說。」維素。凱達歎了口氣:「您不願意把自己的婚姻這樣倉促的決定,我很明白陛下現在的心情。但是,這是我們的戰略。」
「我明白。」菲謝特緩緩的點頭:「維素大叔,我真的明白。」
「其實,陛下也不需擔心。」維素。凱達靠近:「選妃而已,您選就好了。」
菲謝特看著維素,突然笑了。
「那就去吧!陛下。」維素。凱達把菲謝特前後打量了一下:「身為我斯比亞帝國裡最傑出俊雅的青年,陛下您一定會應付得來。」
「好!」菲謝特點了下頭:「先接見裡瓦帝國的小公主。」
總督府後大廳。
因為身份不一樣,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的馬車直接駛進了後院,其他女孩子現在還住城外的一處莊園裡。經過幾天的接觸,到步下馬車的那一刻,有意無意的,貝爾妮公主跟露西已經是手挽手了。
一下馬車,貝爾妮公主就覺得自己遇上了強大的對手,因為她面前站著三位總督夫人。
先前也聽說過這位「流氓」總督有三位漂亮的夫人,但貝爾妮公主沒往心裡去,想想也知道,被流氓看上而且娶到的夫人能好到哪裡去?就算漂亮好了,那也不過是花瓶玩物而已,或許,她們還沒有身邊這位露西小姐來得有風度。
可是,事實又一次的打擊了她。
論容貌,三位夫人足以壓倒自己,特別是那位精靈夫人;說氣質,三位夫人更是高出自己幾分;講處事手腕,菲琳夫人一出口,貝爾妮公主就開始自卑了。
好在三位總督夫人神態親切,話語裡也沒帶刺,這讓貝爾妮公主很欣慰。
正在閒談的時候,門邊的內侍長高呼一聲:「陛下……到!」
貝爾妮公主站起身來,注視著廳門……她對菲謝特。夏麥其人早有耳聞。流言中,這位年輕的皇帝似乎非常俊雅的樣子,但願他不是自己大哥那般的「俊雅」。
一身線條流暢的白色便裝,搭配只以銀線刺繡的腰帶,金黃色的頭髮用髮帶紮在腦後,渾身上下再沒有其他飾物,清清爽爽的菲謝特就這樣走進了廳門。
這樣的裝扮,與其說是簡單,還不如說是有點隨意了,自己怎麼說都是一位公主,貝爾妮公主在想。按理說,她應該在心裡生這位皇帝的氣才對,可是,貝爾妮公主卻無法討厭眼前這人,甚至期盼他快些走近。
但當菲謝特陛下真正走近的時候,貝爾妮公主卻發現心跳加快了。
「陛下日安。」
「各位不用行禮了。」菲謝特微笑著說:「請坐。」
大家坐下,雖然貝爾妮公主一直在命令自己抬頭,要直視眾人,可自己的目光卻固執的看著地板。
「陛下。」菲琳夫人在介紹:「這位就是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
「菲琳夫人這是怎麼了?這可算不上正式的介紹。」貝爾妮公主在心裡埋怨著,下垂的視野裡出現了一抹白色。
「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嗎?」有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是菲謝特,菲謝特。夏麥,很高興公主能來黑暗城做客。」
「是被你們抓來的,順便刺探情報……」貝爾妮公主在心裡不斷的努力,想劃清和眼前這人的界限。
但她勇敢的抬起微紅的面龐,與菲謝特四目相對的時候……
美麗、聰明、驕傲的貝爾妮。艾賓浩斯公主,她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又被麻痺魔法擊中了。
數日之後,風塵僕僕的溫特哈爾。雷尼帶著一千人的近衛軍趕到了黑暗城,當見自己的小公主時,女將軍一點都沒有遲疑,立即上前參見。
「公主殿下。」溫特哈爾單膝跪下:「陛下要我確定您的安全。」
「我現在很安全。」公主扶起她說:「溫特哈爾,我們多留幾天。」
「多……多留幾天?」溫特哈爾呆住了,沒見過這樣的,被人劫持之後還不想回家。
「溫特哈爾將軍。」菲謝特陛下遠遠的走了過來:「好久不見。」
聽到這個聲音,貝爾妮公主笑了,是那種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