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信跳下講台,拿起了掃把,開始打掃教室。而安然來到蘇信的課桌上翻來翻去,找到一本畫冊,放進自己的包裡,剩下的書本她全部抱在懷裡,起身朝教室外面走去。
蘇信不禁問道:「小然,你這是幹嘛?」
「把你的書買了啊,留著也沒用。」安然抱著蘇信的課本,離開教室,走廊上有一個收廢品的中年婦女,好些學生在賣書。
蘇信搖了搖頭,這些書留著也沒用,安然一時興起,賣了就賣了吧。他拿著掃把繼續打掃教室,忙活了好一會兒,把紙屑和垃圾清理了,關好窗戶,而後拿起書包,走出教室。鎖門的時候,蘇信朝空空蕩蕩的教室裡看了一眼,那是暮色已濃,暖色的光線自窗戶傾瀉進來,空空蕩蕩的教室裡有一種人走茶涼的感覺。
那一瞬間,蘇信心裡若有所失。
「發什麼呆呢。」安然拿著幾張一塊錢的人民幣在蘇信面前揮了揮:「賣了九塊三毛錢,這三毛是賞給你的。」
蘇信接過那三毛錢,不禁苦笑:「讀了三年的書,原來就值九塊三毛。」
安然道:「九塊三毛還不夠呀,你還不值這個價錢呢……誒,蘇信,等下我繆去學校外面吃熱乾麵好不好?」
「好啊,我們走吧。」蘇信拉著安然的走下樓梯,穿過了校園林蔭道。因為高考的緣故,江川中學的初中部,高中部都放假了,校園裡空空蕩蕩,少見人影,赤色的光線灑落在成片的香樟樹葉上,愈顯寂寥。
蘇信在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下,和安然走出了江川中學的校門,途徑校外報刊亭的時候,報刊亭的老闆正在收拾門口的櫃檯,準備關門,他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櫃檯上一疊報紙,報紙「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蘇信停下腳步,撿起那一疊報紙想要遞回去,只是他目光瞥見報紙上的頭版頭條上寫著「4。14槍殺案」幾個字樣,不禁生出一絲好奇,而後翻開報紙,認真的看了起來。只是他越往下看,臉上的神色愈發難堪,眉頭緊皺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
「怎麼了?」安然見蘇信眉頭緊皺,不禁停步問道。
「哦,沒什麼。」蘇信驚醒過來,合起報紙,抽了一份報紙,而後掏錢遞給那報刊亭老闆,道:「老闆,我買一份報紙。」
安然大而明亮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蘇信,她豈會看不出蘇信心裡有事情,只是蘇信不說,她不會問。
等蘇信買了報紙,兩人在校外找了一家老麵館,點了兩份熱乾麵。蘇信常常和安然來這裡吃麵,談不上多好吃,但安然挺喜歡的。不過蘇信現在卻沒有心情吃麵條,拿著筷子,目光一直盯著餐桌上的那份報紙,一時間,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份報紙上的內容是關於兩個月前發生的4。14槍殺案,和美孚大廈蓄意謀殺案的庭審結果。沒有出乎蘇信的意料,胡楠和恆力房地產老總胡邊成被判處死刑,而胡邊子傑的爸爸胡邊榮無罪釋放。這並沒有讓蘇信驚訝,讓他驚訝的是,胡邊榮竟然得到他大哥胡邊成的全部家產!
蘇信怎麼也沒有想到,美孚大廈蓄意謀殺案發展到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竟然是胡邊榮。此時此刻,他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懷疑這一切都是胡邊榮所為!
蘇信想到這裡,心思有點不是滋味,原來他還是棋差一招。
其實美孚大廈蓄意謀殺案,當初他有很多疑惑之處;胡楠對胡邊成深惡痛絕,那麼他為何替胡邊成賣命,做美孚大廈的案子?當初他第一次去胡邊榮家的祖屋,聽到胡邊子傑說:「逃什麼?事情做都做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逃有用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但這些還不是他最疑惑的地方,最為疑惑的是,美孚大廈的蓄意謀殺案,胡邊榮究竟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蘇信不太相信胡邊榮只是為了給親侄子胡楠脫罪,才甘心做頂罪羊。只是當初一是沒有證據線索,他毫無頭緒;二則他的目的達到,美孚大廈恢復施工;三是高考將近,時間緊迫,為了學習,而沒有再去調查此案。
蘇信搖了搖頭,卻陡然間記起,在金雀賭場的地下室裡,巴子爺對胡楠說的那一段話:「你大伯身家億萬,星沙市房地產大亨,可惜的是,他五十老幾的人了,還沒個帶把的娃兒……你胡楠太蠢了,美孚大廈的案子做的天衣無縫,你想不到這種一箭雙鵰,外帶苦肉計的主意,這一切,都是每一個老謀深算的人設的局……」
之前蘇信一直弄不明巴子爺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看到報紙上寫的胡邊榮繼承了胡邊成的全部家產,成為最大的贏家,他忽然想明白了,巴子爺嘴裡的那個老謀深算的人——就是胡邊榮!
胡邊榮的作案動機就是為了得到他大哥胡邊成的億萬家產,胡邊成沒有子嗣,胡邊成一死,他就能成為第一繼承人。之前蘇信沒有調查胡邊成的情況,並不知道這一點,但是他看了報紙,現在知道了。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在加上之前得到的一些信息,他很容易推敲出美孚大廈蓄意謀殺案的前龍後脈。
美孚大廈的蓄意謀殺案,應該是胡邊成為了得到美孚大廈這款地皮,授意四弟胡邊榮和胡楠做的,但是胡邊榮心思更加歹毒,他陽奉陰違,讓巴子爺做了這個案子,卻故意留下線索,引起派出所王錚的注意,王錚果真上當,包括蘇信自己也上當了,真的就去調查這個案子,最後查出了真兇是胡楠和巴子爺。當時知道真相的只有巴子爺和胡楠,巴子爺死了,而胡楠一口咬定謀殺案是胡邊成授意做的,隱去了他的那個四叔胡邊榮。最後胡邊榮無罪釋放,並且漁翁得利。
蘇信想到這裡,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想清楚了美孚大廈謀殺案的真相,巴子爺嘴裡的苦肉計,自然是胡邊榮為了得到他大哥胡邊成的信任,使用苦肉計,麻痺胡邊成,他甚至是甘願做美孚大廈的一個包工頭,而且他早不自首,晚不自首,偏偏等到塵埃落地,所有的證據全部指向胡邊成的時候自首。
這一切,全部是胡邊榮自知自己沒有危險,為了得到胡邊成的遺囑,演戲給胡邊成看的。胡邊成被自己的親弟弟麻痺,下獄之後,沒有供出胡邊榮。而胡楠對胡邊成極度憎惡,卻把胡邊榮當做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在這裡面充當了一個幫兇的角色。
那天蘇信在胡家祖屋聽到胡邊子傑說的那一句:「逃什麼?事情做都做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逃有用嗎?」很明顯,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這樁謀財害命的案子做到那個地步,沒有收手的可能,只能棄車保帥,放棄胡楠這個車,保住胡邊榮這只帥!
至於巴子爺嘴裡的一箭雙鵰,很有可能指的是胡邊榮既得到了胡邊成的家產,又讓美孚大廈成為爛尾樓。恆力房地產集團再次得到美孚大廈這塊地皮!
好一招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胡邊榮為了得到家產,連自己的親生大哥胡邊成都要坑害。胡邊榮的心機之歹毒,真的是令蘇信歎為觀止。他心臟發涼,同時意識到,心機歹毒的胡邊榮很有可能再次在美孚大廈上動手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