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信心裡總算是弄明白了,宋儒尚雖然坐在這裡,但大廳裡所發生的事情他全知道,不過也欽佩宋儒尚的坦蕩,道:「宋總,既然你知道了我為什麼煩惱,要不你給我楚楚主意?」
「你的煩惱,無非是心中所想而不可得。得到,很多的時候意味著失去,但是你不想失去,那麼你就會痛苦。這是無解的問題,我沒有辦法。」宋儒尚放下一顆白子,又說道:「蘇信,你平時看起來聰明的很,其實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容易感情用事,遇到感情上的問題,容易頭腦發熱,做出冒失衝動的行為。這是你痛苦的另一個根源。」
「宋總目光如炬,說的在理。」蘇信搖頭一笑,隨即又道:「宋總,還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準備向夏氏房地產公司注資兩千萬,宋總對此有什麼看法?」
宋儒尚現在是華信公司的董事,他不得不徵求宋儒尚的意見,不過宋儒尚這一關,想要注資夏氏有點困難。若是他武斷專行,一意孤行注資夏氏,宋儒尚自然奈何不了他,但這麼做,很有可能讓剛剛聯姻的兩家公司產生裂痕。
宋儒尚看了蘇信一眼,道:「我把錢給你,是相信你會帶領華信走向強大,所以我不會干涉華信的商業運作,你有權做你想做的事情。對於融資夏氏的事情,不用詢問我的意見。」
「謝謝宋總理解。」蘇信鬆了一口氣,雖說他清楚宋儒尚有獨到的為人處事風格,不會干涉華信的具體事務,但夏天天的投資項目之前被鼎榕創投打回了,說明宋儒尚根本就不看好夏氏公司。不禁又問道:「宋總,你對這個投資項目有什麼看法?」
宋儒尚放下一顆黑子,道:「我怎麼看不重要,因為你鐵了心要幫夏天天度過難關,所以無論我看好這個項目,還是不看好這個項目,你都要向夏氏注資。」
宋儒尚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看著蘇信道:「夏天天那樣子羞辱你,你非但不記仇,反而以德報怨,雪中送炭。這種品質難能可貴。作為一名企業家,需要冷酷無情;作為一名有理想有抱負的企業家,需要一顆赤誠之心。你這麼做,也談不上錯。」
蘇信低笑了一聲道:「宋總高看我了,我沒那麼高尚,我這麼做,只不過是因為他妹妹夏桔梗而已,再者說來,我也有想法進實體業。」
「你心胸坦蕩,我是不會看錯的。」
宋儒尚起身,負著雙手,深邃的目光落在茫茫天際,天際有明月清輝,有群星閃爍。半晌過後,宋儒尚忽然道:「蘇信,今天沈達威找你談話了,他……說了什麼?」
蘇信臉上的表情一愣,宋儒尚今晚專程找他來,難道是為了這個?他隱隱感覺到,宋儒尚似乎對沈家的事情異常的關心……不再多想,道:「今天早上,沈老確實找我談了一下,談了什麼難說的很,總之就是一個意思,從今天起,禁止我跟顧茜交往。因為,他擺明了告訴我,他瞧不起我,也覺得我一輩子也配不上顧茜。」
「哦,他這麼說,你難道沒有怨憤憎恨他嗎?」宋儒尚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談不上吧,畢竟他所說的是事實。」蘇信咧嘴一笑,道:「但是以後就未必了,因為我會努力的。而且眼下我沒什麼好擔憂的,正如宋總所說:在各種事物的常理中,唯獨愛情是無法改變和阻擋的,因為就其本性而言,愛只會自行消亡,任何計謀都難以使它逆轉。」
宋儒尚轉身,深邃的目光落在蘇信身上,半晌才道:「你很有悟性,也很有自知之明,不錯,現在你心裡有了目標,那就好好努力吧。」
「我記住了。」蘇信跟著起身,抬手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隨即向宋儒尚提出了告辭。
宋儒尚點頭。
蘇信離開小院,合上門扉前,他朝宋儒尚看了一眼,淡淡月光之下,那個老人頭花花白,背部佝僂,有一股蕭瑟之感。其實他知道,宋儒尚年紀大概在四十**的樣子,可看起來卻異常蒼老,比九十歲高齡的沈達威還有老……他總感覺,宋儒尚似乎和沈老有什麼恩怨。
蘇信搖了搖頭,這兩人年紀差距那麼大,又是心胸豁達、看透世俗之人,能有什麼恩恩怨怨?
蘇信覺得不可能,懶得多想,關上門,沿著遠路返回。
林間漆黑如墨,下坡的時候,他的心境一片明亮。宋儒尚不是一般人,言語之中,總能夠給他注入一種力量,一種自信,一種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的感覺。
蘇信走了大概六七分鐘,重新來到會所大廳,從寧靜祥和的氛圍中、再次回到了喧鬧聒噪的場景,過眼之處,酒色迷醉,人聲鼎沸,搞得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蘇信目光四顧,先是找到夏桔梗,見她和一個圓臉高個女孩子坐在一起,低聲聊天。蘇信一愣,心想原來自己誤會夏桔梗了,今晚夏桔梗來這裡,多半是受到那個圓臉高個女孩子的邀請。
蘇信的心裡總算是好過了點,也沒有過去打攪的意思,目光再轉,看到夏天天手拿一杯威士忌,正遊走於個個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當中,談笑風生。
蘇信目光再轉,看向大廳的另一側,趙新民正與趙雪瑩在交談,不過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趙新民面無表情,似乎很淡定,可放在膝蓋上的手卻緊緊握拳,而趙雪瑩臉上帶著淺笑,神色之間,隱隱約約又有一絲尷尬。
蘇信嘴角一笑,朝大廳中央走了過去,那裡擺著滿滿噹噹的精美食物,有魚子醬、松茸、鵝肝。他一天沒吃東西,肚子餓得不行。
年輕酒保見蘇信走過來,立馬道:「趙總好,趙總需要點什麼?」
蘇信瞇眼看著透著一股機靈范兒的酒保,笑了笑:「你招待別人就可以,我自個兒來。」
蘇信端起一個盤子,夾了些鵝肝松茸,肩膀靠著柱子,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腳上,十足的**絲范兒。當所有的人都是高富帥的時候,高富帥也就不是那麼值錢了,在場的個個非富即貴,高富帥多的跟狗一樣遍地走,說自個兒開奧迪奔馳來的都沒臉見人。所以,他還是老老實實的當**絲的好。這叫做——不走尋常路。你低調的時候我高調;你高調的時候我跑調;你跑調的時候……不好意思,我已經沒調了。
蘇信一邊跟酒保扯淡,一邊吃東西,目光卻一直看著夏桔梗那邊,夏桔梗似乎跟那名圓臉女生關係極好,兩個女孩子嬉笑不停。在這片骯髒醜陋的地方,多了一塊淨土,畫面極美。蘇信極少見到夏桔梗這麼開心,心裡跟著湧出一股暖意,他活得這麼累,無非就是希望身邊的人過得快樂,只是常常事與願違。
只是這時,一個青年闖入了他的視野,打破了這一副美好的畫面。
青年做到夏桔梗身邊的椅子上,向夏桔梗搭訕,他臉帶微笑,彬彬有禮,只是臉色略顯蒼白,身材虛弱,一看就是酒色過度。這人蘇信認識,而且認識沒多久,趙新民的前女朋友趙雪瑩的前****——熊林!
熊林這狗日的好死不死,****趙雪瑩前腳甩了他,後腳跟就挖起了自己的牆角,真是糞坑旁邊打地鋪——找(屎)死!蘇信笑了一聲,目光一轉,看向夏天天,夏天天在跟一名身著白色西裝的男士談笑風生,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他妹妹正被色狼盯上了。
蘇信拎起一塊鵝肝扔進嘴裡,放下盤子,走了過去,見夏桔梗眉頭緊皺,俏臉冰寒,而熊林眼睛進了屎,不識好歹,還腆著臉搭訕道:「美女,我們聊聊,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熊林,在北京有一家音樂公司,你有沒有興趣當明星?我可以……」
「不好意思,她沒有興趣。」
蘇信拍了拍熊林的肩膀,道:「讓讓,這地方不是你坐的。」
熊林斜了蘇信一眼:「你誰呀?」
蘇信指了指夏桔梗,一字字道:「我是她的男朋友!」
夏桔梗本來見蘇信過來,心裡有了主心骨,眉頭鬆開,可聽到蘇信胡說八道,有些嗔怪地看了蘇信一眼,而旁邊的圓臉美女一臉好奇的看著蘇信,低聲在夏桔梗耳邊揶揄道:「桔梗,你有男朋友了竟然不告訴我,哼哼,太壞了,不過不得不說,這傢伙挺帥的呀,而且能夠來這裡,家世一定不錯喲,嘻嘻,桔梗你釣到金龜婿啦。」
夏桔梗漂亮的臉蛋瞬間染了一層紅暈,低頭不語。
「給你玩兒。」
熊林挺有風度,聽蘇信這麼說,攤開雙手,隨即起身離開,只是他嘴角上流露出一絲嗤笑:「哥們兒,警告你一句,來這裡的女人,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名,哼,裝的清純,只要出的起價,哪怕對方是一條公狗,照樣趴開雙腿隨便操,哥們兒栓緊點,小心綠帽子帶的幾十米高。」
夏桔梗面色刷地蒼白,而旁邊的圓臉女孩目露凶光。蘇信的眉頭一皺,轉頭道:「站住。」
熊林停下腳步,問道:「什麼?還想聆聽我的金玉良言?」
蘇信目光一轉,看到一名侍者經過,他湊到熊林身邊,微笑道:「對啊,剛才我沒聽清楚,你再重複一邊給我聽。」
「喲呵,哥們兒挺謙虛的呀,那哥哥我就賜教你幾句。」熊林伸手拍了拍蘇信的肩膀,隨即在蘇信的耳邊譏笑道:「來這兒的女人,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名,你女朋友裝的清純,其實呢,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一個樣兒,只要出得起價碼,就算對方是一條公狗,照樣趴開雙腿……」
熊林的話剛剛說到這裡,便戛然而止。因為蘇信的手朝侍者手中托盤伸了過去,下一刻,一瓶未開封的香檳酒落入他的手中,反手朝著熊林的腦門輪了下去!
蘇信的舉動極為迅猛,從拎酒瓶到砸過去,不到半秒鐘,熊林根本反應不過來,他只看到黑影劃過,瞳孔暴睜,下一刻,「砰」地一聲,酒瓶和他的腦門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香檳酒瓶夠厚,熊林的腦門開了花,直接躺屍在地,香檳酒完好無損,上面佔著絲絲鮮血,滴答滴答,順著青黑色的瓶底砸落在地。
「帥!」
圓臉女孩跳起來,手在半空中揮了一拳。可是下一刻,她意識到場面有點不對勁,趕緊老老實實像個乖乖女一樣坐在椅子上。
此刻,整個大廳落針可聞,死寂一片,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名囂張無比的少年,膽敢在這裡打人的人,真的夠叼!
蘇信懶得瞧躺在地上的熊林一眼,將酒瓶放回托盤,對呆呆站在原地的侍者打了個響指,微笑道:「帥哥,給我來杯香檳。」
「哦哦,好……好的,先生稍等。」侍者愣了一下,忙不迭的開瓶倒酒。
這時,夏天天已經趕了過來,他眉頭皺起,本來他看見熊林突然招惹她妹妹,心裡也有一股火氣,後來見熊林已經起身離開了,也就罷了,沒必要惹事,可蘇信粗魯野蠻,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對方又不是普通人,到時候這筆賬又得算在他的頭上!
夏天天冷道:「蘇信,你又那裡不對了?動不動打人,搞得像什麼樣子?有問題就不能好好解決嗎?」
蘇信端起香檳酒,道:「夏天天,我想揍他,是我個人的事情,你少管點,可以嗎?」
夏天天心裡極為惱火,真想扇蘇信兩個大耳刮子,只是在場的人太多,發作不得,怒道:「你油鹽不進,以後不要別再騷擾桔梗。」
蘇信反唇相譏道:「我跟桔梗的事情,輪不著你指手畫腳!你不要以為你是她的哥哥,就可以強行干涉?可笑!」
「夠了夠了,你們不要再吵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決定。」夏桔梗的聲音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桔梗,對不起。」蘇信見夏桔梗眼睛紅紅的,似乎要哭了,他再也沒有心氣跟夏天天鬥氣,如果這夏天天不是夏桔梗的哥哥,今晚夏天天也得躺下。人又很多種無奈,他受到感情的羈絆!
「蘇信,怎麼回事?」
聽見動靜的趙新民立馬趕了過來,那個趙雪瑩也跟在他的身邊,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看著地上的熊林,美目之中卻流露出一絲厭惡和嗤笑。
蘇信搖搖頭道:「沒事。」
蘇信不說,趙新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笑了一聲,目光看著依然風度翩翩的夏天天,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夏天天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曾經的他一文不值,穿著一件兩百塊錢不到的假冒范思哲西裝,給夏天天出言諷刺。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今天,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裡,俯視夏天天!
趙新民笑看著夏天天:「夏總啊,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呀。」
夏天天見妹妹這個樣子,壓住了心裡的火氣,眉頭卻皺了起來,眼前這人怎麼有點熟悉,轉念一想,他記起來了,幾年前,桔梗在裡津市一中讀高一的時候。他剛從美國回來,去接桔梗回家,在校門口,遇見了蘇信的這個表哥,號稱是什麼大公司的老總,當時他看到蘇信表哥身上穿著一件冒牌范思哲,嗤之以鼻,這傢伙根本拿根大蔥在裝蒜,假冒偽劣產品,那是什麼老總呀。只是,這蘇信的表哥能夠參加今晚的聚會,自然有那麼點能耐,看來自己小瞧了他。
夏天天心想剛好蘇信的表哥在這裡,把蘇信和自己妹妹的事情說清楚,禁止兩人來往。蘇信這人油鹽不進,說不通,他只能找跟蘇信的家長溝通,不過他不記得蘇信這個表哥的名字,道:「你好,你是?」
「哦,抱歉,我忘記了夏總公務繁忙,貴人多忘事。」趙新民的話明顯帶著諷刺的味道,但他依然沒有介紹自己,裝逼味道十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微笑道:「這是我的名片。」
夏天天自然感覺到蘇信表哥話中的諷刺味道,心裡略有不爽,但沒有多說,伸手去接名片,只是還沒來得及去看。這時,又一道聲音響起:「吵吵鬧鬧的,怎麼回事?」
聲音所發之處,有一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站在那裡,是今晚聚會的主人翁宋志楠,他的出現,一下子把所有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宋志楠的目光掃視眾人,看到蘇信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一絲古怪,他父親宋儒尚交代他,無論發生什麼,今晚一定要好好招待蘇信和趙新民。趙新民剛剛拿下鼎榕創投的風投,是父親最重要的客人,好好招待趙新民那是自然的事情,可父親為什麼還要加上蘇信?
宋志楠知道,就在前不久,蘇信去了他父親居住的小院相談。這份待遇可不簡單,在場也沒幾個人能夠享受。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這麼看得起蘇信,不過父親行事一向古怪,不按常理出牌,又淡泊名利,說是ci財團的大亨,其實只不過是一個閒雲野鶴,指不定和這蘇信成了忘年交。
宋志楠不再多想,走了過去,率先向趙新民伸出手:「趙總好,剛才我在後面處理幾件事情,今晚有什麼地方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趙新民笑道:「那裡那裡,宋總謙虛了,今晚我玩得很開心。」
這個場面落在眾人眼裡,著實有些扎眼。宋志楠撇開在場的人,獨獨向這個什麼趙總示意問好,這裡面多了一層意味。趙總?什麼趙總?在場的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可是知道,鼎榕創投向華信信息注資兩千萬美元,而這個趙總,自然是華信信息的老總趙新民了!
夏天天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已經猜出了蘇信表哥的身份。
今晚參加聚會的有好些紅頂商人、豪門貴族,趙新民是不是今晚身份最高的人物,沒人猜得到,但至少說明了一點:趙新民是ci財團大亨,跺一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宋儒尚最為看重的客人!
趙新民年紀尚輕,又長著一張標準的帥哥臉,當真是百分百純金的高富帥。在場的一些二十來歲的漂亮女孩子,目光全部落在了趙新民身上,從她們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們在渴求著什麼,期待著什麼,這種眼神,在趙雪瑩的眼中,更加的明顯!
宋志楠微微一笑,沒有再和趙新民多說什麼,目光看向蘇信,伸手過去,嘴裡笑道:「蘇信,你好,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對你可是聞名已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