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莎拉蒂一路駛過,停在距離顧茜家門口百米之外的路邊上。
蘇信熄了火,轉頭看著顧茜,到目前為止,顧茜一句話也沒說過,似乎心情很糟糕,他搖了搖頭道:「小茜,到你家了,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如果有什麼事情,別瞞著我。你這丫頭真的好傻,老是自己一個人受委屈,以後別這樣了,不管有什麼坎,我們一起過,好嗎?」
顧茜身子微微抖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輕輕地嗯了一聲。
蘇信推開車門下車,聽到車內的顧茜喊了一句他的名字,他轉頭,看見顧茜跟著下車,繞過車頭走了過來。蘇信問道:「怎麼了?」
顧茜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最後撲入蘇信的懷裡。
蘇信怔了一下,伸手拍了拍顧茜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小茜,怎麼了?還為那個薛凱煩心嗎?這個你就別管了,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顧茜在他懷裡搖了搖頭,道:「不是的,蘇信。」
蘇信微微一笑道:「那你怎麼一晚上不開心?」
顧茜忽然仰起頭,凝視著蘇信,問道:「蘇信,如果有一天,家裡人一定要我嫁給薛凱,你會陪我私奔到天涯海角嗎?」
蘇信的五指陡然握緊,有些話他真的是說不出口,可是看著懷裡的女孩,又想到安然和夏桔梗,真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他摸了摸顧茜瑩白的臉頰,安慰道:「相信我好嗎?這種情況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的。」
「可是發生了呢?」顧茜充分發揮女孩子在這方面的死纏爛打的天賦,揪著蘇信不放。
蘇信笑著點頭:「那我帶你一起去泰國動手術吧。」
顧茜撲哧一笑,隨即抿了下嘴,手掌輕輕地拍了下蘇信的肩膀:「又胡說八道了,不過你要記得今晚說過的話,我會一輩子記著的。」
蘇信點頭:「好。」
顧茜抓住蘇信的手掌心,目光之中略有不捨:「那蘇信,我先回去了……」
「嗯,明天見。」蘇信點頭,看著顧茜上車。直到那輛瑪莎拉蒂消失在大院門口,他才轉身離開,在附近找了家酒店開房睡覺。洗完澡後,他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卻完全沒有一絲睡意,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真有種淡淡的憂傷。
今晚的事情鬧得實在有點大,薛凱翻車受重傷,確實是拜他所賜,不過這一切都是薛凱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當然,薛家如果要踩死他,欲加之罪何患無窮?薛家作為跺一跺腳,北京城都要抖一抖的家族,真的鬥起來,他好像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餘地。
不過蘇信也清楚,今晚的是涉及到兩個大家族之間,非常的敏感,不至於鬧得滿城風雨,但薛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倒是很可能成為犧牲的人。這一次,他真的是螞蟻撼大樹,不自量力。但他並不後悔,只恨自己現在太過弱小,保護不了身邊的人。
他必須要成長,必須變得更加的強大才行!
蘇信想這想那,一會兒是他已經深陷死局,卻找不到破局之法;一會兒是他跟顧茜的關係已經越來越近,顧茜已經離不開他,他必須接受顧茜,可是如何處理顧茜跟安然之間的關係的問題,令他頭疼不已。
蘇信一夜未眠。直到早上七點趙新民打電話來。蘇信才記起今天是週末,約談了鼎榕創投的主席兼行政總裁的宋儒尚,九點鐘在御園見面。
蘇信報了酒店地址,讓趙新民過來接他。過了約莫二十分鐘,趙新民開車來了,蘇信什麼也沒準備,兩手空空,直奔毗鄰頤和園旁邊的御園。
黑色奧迪行駛了半個小時,最終停在御園門前,蘇信和趙新民下車,沿著石階七拐八折,穿過風景如畫的皇家園林,名滿天下的昆明湖,來到摘星苑。這是一個私人經營的富豪休閒場所。
摘星苑門口站著兩名身著旗袍的美女,趙新民走向前,告知了與宋儒尚有約,一名身材高挑的美女領著蘇信二人向前走去,走進摘星苑,目及所盡之處,一片鬱鬱蔥蔥,環境優美如畫。
再往前走,蘇信的視野豁然開朗,前方有一個八角亭,上面放著一張檀木做成的圓桌和四條椅子,一個身材矮小、穿著深灰色唐裝的中年男人負著雙手,站在欄杆前,似乎在欣賞庭外風景。
中年男人聽到動靜,反過身,露出一張略顯滄桑的馬臉,皺紋交錯,頭髮花白,只是那雙眼睛極為深邃有神。蘇信心想此人應該就是那個ci財團大亨,鼎榕創投執行總裁兼ceo的宋儒尚了。
趙新民笑道:「宋總,這是我的老闆,華信公司創始人蘇信。」
宋儒尚一怔,深邃的目光落在蘇信身上,饒是他養氣功夫到位,聽說這個看起來只有十**歲的少年,竟然是華信信息公司的創始人蘇信,也不禁面露訝異,但僅僅是一剎那的事情。
宋儒尚乾裂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道:「互聯網果然是個創造奇跡的地方,不能以年紀論英雄。不過,我不知道華信信息是什麼,但是我如果投資華信,一定要25%的股份,那麼你可以繼續談。你要多少錢?」
宋儒尚開口便是咄咄逼人,言辭犀利無比,蘇信卻道:「我不要你的錢,不過我們可以探討一下互聯網的發展形勢。」
蘇信本來他對拿下鼎榕創投的資金不是那麼有信心,不是他對華信缺乏信心,事實上華信不愁拉不到風投,他是對宋儒尚缺乏信心,對鼎榕創投缺乏信心。但此刻的宋儒尚,給他一種強勢、充滿智慧的感覺,這讓蘇信的信心提高不少,打起精神準備全力以赴。
旁邊的趙新民聽到蘇信的話,不禁驚了一下。
宋儒尚的表情淡然,問道:「你不要錢,今天來這裡找我幹嘛?」
蘇信道:「華信公司是沒有錢,但是不缺錢,事實上,華信公司外面有一大堆的投資人排隊等我見面。」和資本家談判,最忌諱的一點是動不動就說『急需錢你只需要給錢,別的不要管,全部包在我身上。』之類的蠢話,因為資本家不是慈善家,他不是來救你的,他跟你合作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牟利,和你一起做成一件大事賺一大筆錢。沒有人欠你的,也沒有人有義務救你這個要死的項目!
這麼簡單的道理蘇信當然懂,他繼續道:「中國有一首古詩,『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我需要風險資本的雄厚財力,豐富的管理經驗,但我更需要一個願意與華信信息共同成長的公司,需要一個志同道合的資本家,給初出茅廬的『華信』插上成功的翅膀!」
宋儒尚微微頷首,沒有再出口打斷蘇信的話,回身坐在椅子上,深邃的目光看著侃侃而談的蘇信,皺紋交錯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跟一根腐爛的朽木一樣。
其實今天見面之前,宋儒尚已經對華信公司進行過大量的調查,除了蘇信這個創始人,其他的瞭若指掌,這個會面與其說洽談融資事宜,不如說是看人,看蘇信這個華信公司的最高決策者是否值得他的信任,是否能帶領華信公司盈利。
蘇信繼續道:「我來這裡,只是想跟宋總談一下華信公司的發展戰略,華信將堅定不移地秉承一切以用戶價值為依歸的經營理念,把為用戶提供「一站式在線生活服務」作為戰略目標,隨著手機智能化,可以預見,不出兩年,3g時代、無線時代即將來臨,無論是當前霸佔中國互聯網的飛書,還是明年即將推出的微博,我都將以提供互聯網增值服務、移動及電信增值服務和網絡廣告服務作為華信的根本。當然,華信公司的主要盈利模式還是網絡廣告服務,對於這一點,可以參照國外新興的facebook。至於我們華信公司的創始團隊,百分之八十出身於南召大學,每一個……」
宋儒尚再次出口打斷蘇信的話,道:「我不否認你的觀點是正確的,但華信作為一家依托於社交平台為基礎的互聯網公司,必須要和騰訊打擂台,你怎麼防範強大的騰訊,怎麼防範政府的強行干預?」
「這個問題我根本就不用回答。」蘇信雖然被宋儒尚三番五次打斷話語,但並不反感,反而心裡對這個鼎榕創投的執行董事更加的刮目相看,這個宋儒尚開口閉口,每一句話都是『我要怎麼樣,我不清楚,我不贊同但不否認……』,話裡話外都帶著極其強烈的個人魅力。
宋儒尚看著蘇信道:「什麼意思?」
蘇信伸出兩根手指道:「道理很簡單,第一,如果我能獲得騰訊和政府的關注,需要宋總投資的意義何在?第二,他們的關注恰巧證明我的價值,證明我的路是正確的,認同我是個對手,這樣的人你不投資,還投資誰?」
宋儒尚看著蘇信的目光之中,終於流露出一絲欣賞之色,只是嘴裡的話依然很不中聽:「你這些都是基於理性的分析,我不說那個地方有錯,華信或許能夠盈利,但我不看好你這樣的人能夠帶領華信走向輝煌,因為一個公司的靈魂,需要強大的自信和理想,那怕是盲目的自信和理想。而到目前為止,我沒有從你身上看到,你只是像一台機器一樣,在不停的重複著數據和逐利方式!」
蘇信對於宋儒尚的話不置可否,他沒有談理想,談抱負,談激情,不是他不會,而是不想。
如果眼前的人是象牙塔裡的學生,他會吹得天花亂墜,但眼前的人是一個資本大鱷,是ci財團大亨。他要的是能夠給他積累財富的工具,而非只會紙上練兵的趙括。而且,誰沒年輕過呢?有理想有抱負只是基本,說了不會加分,不說也不會減分。但是佔用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保持不了一個小時以上,他要把重點留在重要的東西上。
所以蘇信一上來,直接跟宋儒尚談宏觀數據,市場狀況,談華信的創始團隊,華信的現狀和盈利模式。當然,這只是一般的情況,天使投資人的個性和喜好對投資有很大影響,沒什麼放之四海皆准的方法。
蘇信道:「我不贊同你的說法,人們常常把嘴上的吹噓當成自信和理想,在我看來那只不過是誇誇其談而已,我的理想和自信以及激情,全部容納在華信的每一名員工身上,他們才是華信信息的靈魂!而且,我創辦華信的時候,只有十六歲,我帶著華信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一個市值幾千萬美元的互聯網企業,這一切,只是緣於一個夢想和毫無根據的自信!」
宋儒尚面有動容,看了下時間,皺紋交錯的臉龐露出一絲微笑:「從你出現到打動我,你只用九分鐘……很好,很不錯,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也希望我能夠為你的夢想插上一對翅膀。」
「一定會的。」蘇信微微一笑,與宋儒尚的手握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