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信,你到底招惹了誰呀?真是流年不利,點背到家了。」
「趙老闆,咱先出去再討論這些成嗎?」
「你在前面堵著車門,我怎麼出的去呀。」
「你壓著我的腿,我想給你讓路也沒轍啊。」
「哦,那不好意思。」
……
蘇信忍住大腿根部傳來的劇痛,從徹底報廢的桑塔納裡鑽了出來,他吐了口帶著血水的唾沫,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滿是血腥味的嗓子眼裡好受那麼一點。
幸虧山崖不高,要不然這麼摔下來,不死也得殘廢,其實現在他離殘廢也不遠了,斷了一條腿,稍稍一動就有一股鑽心的疼痛感,灰頭土臉,一身是血,不知道身上有多少道傷口。
蘇信抬頭看向上面的馬路,在淡淡的月色下,可以看到馬路上散落一地的有廢鐵殘骸,六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全部沒有動靜,死的不能再死,其中有一個青年警察最慘,滿身鮮血,因為驚恐雙眼圓睜,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鉤在胸口上。
「啪嗒」一聲,趙新民點了一支香煙,夾著香煙的手指,因為剛剛從鬼門關裡闖了一遭而微微發抖,他遞給蘇信,道:「蘇信,來一根?」
「沒興趣。」蘇信搖了搖頭。
趙新民把中華遞入嘴裡,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香煙霧氣熏得他眼睛發紅,皺著眉頭道:「蘇信,我們現在算得上是同富貴共生死的人了,說說吧,現在是什麼情況?這些人是什麼身份?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
「他們是警察。」蘇信搖頭道:「以我想來,他們不是追殺我,他們之前只是想跟蹤我,後來你把車子開上了環城路,他們意識到跟蹤被我察覺到,剛好四下無人,改變策略,準備活捉我。」
「警……警察?那,那他們為什麼要抓你,你犯了什麼罪?」趙新民叼著中華的嘴巴咧開,露出一排沾著血絲的牙齒。
蘇信嘴角溢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如果真是我犯罪,就沒這麼麻煩了。他們應該是市委書記余建華派來的,因為我手中掌握余建華的犯罪證據,余建華是狗急跳牆,想要置我於死地。」
「啊……啊!」趙新民的腦袋轟地炸了一下,身軀搖了搖。這回蘇信捅的簍子大發了,居然惹上市委書記余建華!這是要有多大的膽子才幹得出來。按說起來,他們都是一些斗升小民,跟當官的鬥法,而且還是在裡津市權柄滔天說一不二的市委書記,那真是蜉蝣撼大樹,自不量力。
蘇信見趙新民帶著血污的臉龐滿是凝重,不由地故作輕鬆,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老趙,你別擔心,這事跟你無關,至少現在余建華根本不知道你跟這事有什麼關係。但天亮之後,情況就對你非常的不利了,因為你的桑塔納在這裡,警察一定會順籐摸瓜找上你。」
蘇信頓了一頓,目光看著趙新民。不管怎麼說,他心裡非常感激趙新民今晚來接他,但也不想把趙新民牽扯進來,畢竟趙新民與此事無關。當下他由衷道:「讓你無端端招惹上這麼一場大禍,我很抱歉,但現在補救還來得及,你可以離開,向警察局報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沒事的,我能理解,因為現在余建華本就恨不得殺了我滅口。」
趙新民不由地一陣氣急,腦袋都要氣炸了,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扔掉煙蒂,不小心扯到手臂上的傷口,鮮血泊泊而出,順著襤褸的白襯衣衣袖淌下,那一隻沾滿黑紅血污的手掌又添加了一層嫣紅的顏色。疼得他額頭滿上一層細密的汗珠,他怒道:「蘇信,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啊!我趙新民雖說挺貪生怕死,但至少不是一個出賣朋友的人吧?」
「抱歉。」蘇信無奈搖頭,雖說他心裡早就意料到趙新民會如此回答,但在他潛意識裡,他真的不希望趙新民牽扯進來。「老趙,可能我這麼說有點不近情面,有種瞧不起你的意思,但我是真的不想你牽扯進來,畢竟你跟這樁案子沒有關係,你把我供出去,可以證明你的清白,但對我的影響不大,因為反正余建華要抓我,他欲加之罪何患無窮?現在就算說這幾名警察是我撞死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趙新民是一個理智的人,是一個理智的商人,他不管做什麼生意,都會經過大量的分析,有句話叫做不見兔子不撒鷹,就是對他最好的形容。但從認識蘇信以後,在商業上他已經冒了無數次險,但次次峰迴路轉,逢凶化吉。
這一次,趙新民沒有底,完全沒有底。但這次他沒有用理性思維去權衡利弊,只是真的把蘇信當做朋友,想要幫蘇信一把。認識蘇信這麼久了,掰指一算差不多已經兩年,兩年的時間,足夠他認清一個人,看穿一個人,信任一個人。趙新民相信蘇信。或者說,出於友誼,他也絕不可能真的出賣蘇信。
「蘇信,這種話不像是你說的,你別廢話了,生分。」趙新民哼了一聲,又點了一支軟盒中華,跟個老煙槍似的吧嗒吧嗒猛抽著:「說說下一步的打算吧。」
「打算?」蘇信搖了搖頭,知道趙新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知道勸不動,心裡挺感動,但一想起後面要走的路,不由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對於他來說,眼下最重要的當然是保命了。至於扳倒余建華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能去想的,能去做的,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方海軍身上,只有把證據交到省委大佬的手上,才能夠絕地反擊。如果證據不能呈給省委大佬,那麼後果不堪設想,余建華逍遙法外,掌握證據的方海軍必死無疑,顧愷之這輩子也不可能翻身,自己這輩子也徹底毀了!
蘇信轉頭朝北望去,那是星沙市所在的方位,心想如果沒有出意外,方海軍應該早已經到了星沙市,把證據交上去了。
只是一想到余建華已知道方海軍的動向,蘇信就心亂如麻,卻無能為力,只能心下祈禱方海軍一路平安,此行馬到成功。
重重地吁了一口氣,蘇信收回目光,對趙新民說:「老趙,你有沒有住的地方?一定要很偏僻,沒人知道,眼下,先讓我躲兩天,看看情況再說吧。」
趙新民想了想,眼下這種情況,裡津市根本就不是蘇信能呆的,再呆下去遲早給余建華掘地三尺找出來。
「我想到了一個地方,應該很安全。」趙新民三口兩口抽完手中的中華煙,扔掉煙蒂,踩滅:「走吧,天馬上就要亮了,等下警察來了,我們死定了。」
兩個男人,一大一小,肩搭著肩,一瘸一拐,互相攙扶著自山下密林離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