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信已經忘記了,他是怎麼離開趙小珊的家中的。
但趙小珊母女倆得知趙川被人捅死之後的反應,他此生難忘。
就理智而言,蘇信認為趙川死有餘辜,惡人自有惡人磨,趙川本不是什麼善類,被人在監獄中捅死是罪有應得;但感情上卻忍不住替趙小珊母女難過,尤其是眼見著李桂玉一副天塌地陷的淒苦模樣,饒是他長於雄辯,能言善道,當時亦是喃喃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能等到李桂玉母女倆情緒稍稍安穩下來,他才勸解了幾句,本想說政府應該會發一大筆撫慰金的事,可是想想還是閉口不說,李桂玉性格剛烈,一向是不受嗟來之食,他若是一說反倒激起李桂玉心中火氣。而且他隱隱感覺到,李桂玉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指不定上訴,將裡津市法院和衡東監獄一起告了,甚至是為此越級上訪。
這麼做,只為給趙川一個公道。
蘇信心下歎氣,不願再多想,未來的事,誰又知道呢?
時間靜悄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2003年末稍。
天氣漸寒,北風凜冽,裡津市本就氣候惡劣,要麼酷熱;要麼酷寒,一年到頭極少有下雪的場景,空氣乾燥。
在十二月二十五號這一天,西方傳統的聖誕節,在眾學生們的期待中,裡津市迎來了第一場大雪,雪花飛捲,將一中五榮冠校區裝點的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叮鈴鈴……」
下課鈴聲一響,一個個教室門口轟然打開,同學們歡喜雀躍衝出教室,在雪地裡打雪仗,堆雪人,好不熱鬧。
蘇信沒興致跟班上同學們打雪仗玩捉迷藏,倒不是裝清高,只是心性不同,他活了三十多年,就算是**絲,也是十足的老**絲,孩子心性已然泯滅,一心只想逆襲之道,因而下意識的會規避一些看似愚蠢實則童真的小遊戲。
他靠在滿是積雪的走廊上,抬頭望天,蒼空猶如一簾白色巨幕,純淨到不夾雜一絲一毫的污垢,片片雪花落下,落在他的掌心之中,毛茸茸的雪花漸漸融化,化作一灘清水,有一絲清涼的感覺。
手掌微傾斜,水滴落下,他的目光追隨著水滴掉落的途徑,看向樓下熱鬧的場景,同學們追逐嬉戲,互相扔雪球打鬧,在這冬日雪地裡洋溢著青春的朝氣。
其中有一對在雪地裡堆雪人的男生女孩,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男生長得高高大大挺帥氣;女孩不算漂亮但甜美無敵。
男生正在鏟雪堆雪人。女孩在一旁笑的極為歡樂,不時搭把手。
啊湫一聲!女孩打了個噴嚏。
男生連忙脫下圍巾,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遞給了身邊的女孩;女孩把頭埋在胸前,小臉蛋紅撲撲的,像個香甜可口的大蘋果,她抬頭快速地掃視了眼四周,見沒人發覺,連忙接過男生的圍巾,像是做賊一樣。
蘇信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心下感歎——
嗯,青春真他娘的美好!
……
「大笨蛋,笑什麼笑。」
安然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蘇信轉頭過去,看著從教室裡走出來的安然,道:「因為我想起你了,就忍不住想要笑呀。」
安然雙手插袋,和蘇信並肩而立:「天天在一間教室,從早看到晚,還用得著想嗎?而且,我現在看你看到想要吐啦。」
面對安然的揶揄,蘇信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安然就是這樣的性格,改不了,他也已經習慣,見安然穿著一件黑色銀斑點毛呢短外套,裡面搭配一件白色針織衫,好是好看極了,但現在零下一二度,衣服太少,他道:「天氣冷,穿這麼少,別感冒了。」
蘇信脫下脖子上圍巾,給安然帶上,這傻妮子永遠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好像是手工打的,好難看哦。」
安然伸手摸了摸深棕色的圍巾,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地有些惱怒,仰頭盯著蘇信:「哼,老實交代,是學校哪個女孩子送給你的?顧茜?沈雪?還是你那個青梅竹馬、一口一個蘇哥哥的周小恬?」
蘇信差點沒給氣死去,他以手扶額:「大姐……這哪跟哪呀,這是我媽織的圍巾呀!」
「哦……原來是這樣啊。」
安然微微撅起紅潤的小嘴巴,白皙晶瑩的臉蛋露出甜意,她摸了摸繫在脖子上的圍巾,感覺暖融融的:「其實,你媽媽織的圍巾很好看啦。」隨即又說:「可是阿姨那麼辛苦給你織的圍巾,送給我……好像不大好吧?」
說這話的時候,一向野蠻不講理的安然極少見地露出一絲少女的扭捏。這讓蘇信大跌眼鏡,差點以為自己得了白內障,心想如果安然能夠堅持這樣子一天,整個一中的禽獸都要滅絕一大半。
不過對安然的問題,蘇信不以為然,自己老媽如果知道圍巾送給了女孩,絕對比他還高興。沒辦法,人家老子老娘生怕自家兒子在學校裡早戀,可老媽偏偏就巴不得他早戀似的,開明到連他自己都招架不住,一會兒周小恬;一會兒顧茜;一會兒夏桔梗,但凡跟女孩搭點邊的話題,老媽就特來勁兒,問東問西跟個審問特務似的。
蘇信一擺手,對安然笑著說:「沒多大的事,一物換一物,我給你一條圍巾,到時候我把你送給我媽就成了。」
「你這臭笨蛋,好不容易想對你好點,又要招惹我!」
安然踩了蘇信一腳,這一招她已經在蘇信身上使用過七八百遍,百試百靈,為此蘇信的鞋子提前報廢好幾雙,但這點小錢是值得的,因為蘇信會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認罪伏法。
「o,我錯了。」果不其然,跳起腳甩了甩的蘇信苦笑著臉。
安然不依不饒道:「既然錯了,那麼今晚請我看電影,剛好今天是聖誕節。」
「這麼冷的天氣,看什麼電影呀。」蘇信立即否決了安然的決定。
「你這大笨蛋,愛去不去,總之今晚七點鐘之前,在電影院門口沒看見你,你以後也別讓我看見你。」安然來火了,不想搭理蘇信,雙手插袋轉身就走。
「誒誒誒,傻妮子,我的意思是今晚我帶你去我家吃火鍋,好不好?」蘇信一把拉住安然。
安然呆了一下子,隨即盯著蘇信,大而明亮的眼眸裡有一絲緊張,也夾雜著點點疑惑:「你,你帶我去你家,你什麼意思?」
蘇信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連退三步:「還能什麼意思,醜媳婦也得見公婆呀。」
「混蛋!我才不是醜媳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