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賞你?」顧茜大大的眸子看著蘇信,笑瞇瞇地說:「等你那天表現好點再說。比如,那天幫助老奶奶回家的事情。」
「得,那還是算了吧。」
蘇信苦笑,忽然想起顧茜出現在這裡似乎有點不同尋常,有點好奇的問道:「對了,你怎麼來這兒的?」
顧茜抿嘴想了想,最後說:「我跟裡津電視台的記者肖珊是朋友,她帶我來的。」
蘇信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轉移到台上,不再和顧茜說什麼,其實他也不知道說什麼。顧茜是那種性格溫柔的女孩,優雅,有氣質,懂禮貌,對人既不冰冷也不熱心。話說重了她會生氣,話說輕了又沒營養。其實這種女孩是最難追得,你永遠都不會跟她有什麼共同主題。
不過幸好,蘇信沒打算追她!
方台之上,此時蘇炳言已經發表完了講話,顧愷之帶領一竿子官員剪綵,伴隨著陣陣掌聲,宣示環境監測中心站動工儀式的結束。
之後就是各大富豪礦老闆與官員們拉關係露臉的時候了,大家互相交換名片,打聽某人的來歷背景,提供互相結交的渠道。在他們看來,這場聚會說是環境監測中心站的動工典禮,其實更像是交流結識的平台。沒有辦法,這本就是一個人情社會。
而市長顧愷之今天來三十六灣除了參加動工典禮,還另有目的。他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帶著蘇炳言和何開男以及三十六灣鎮政府一竿子官員越過文化牆,朝左側的山脈走去。
蘇信本就是跟著蘇炳言來長見識的,自然與老爸一同上山。多年未來,他已經把三十六灣礦區核心地帶的景象忘得一乾二淨,現在倒是真想看看三十六灣礦區的廬山真面目。
來在半山腰,顧愷之停下了腳步,一竿子官員跟著駐足停在他身後。表情都有些緊張,尤以三十六灣鎮政府的書記吳春江和鎮長彭大偉為甚,目光拘謹地看著前面一言不發的顧愷之,市長無緣無故跑到這上面來,自然是意有所指,他很可能為了指染三十六灣藉著污染嚴重的理由大發雷霆怒火,問責下來,他們這些三十六灣的基層幹部肯定是首當其衝!
蘇信站在人群最後面,放眼望去,三十六灣礦區所有的景象盡收眼底。
在三十六灣礦業核心區,機床轟鳴,噪音震天,大型機械無情地汲取著大地的精華。而在遠處延綿百里的山脈上,光禿禿的一片看不到一棵活樹,甚至可以說是寸草不生,灰塵漫天,破敗荒涼,沒有一絲生命跡象。此刻天空烏濛濛的一片,更襯得這片土地灰敗壓抑。一陣狂風刮過,皸裂的地表上捲起黑灰石沙,打在臉上像鈍刀磨肉一樣割的生疼。
站在蘇信旁邊的顧茜拿著單反卡嚓卡嚓不停地照相,她似乎對三十六灣礦區的風景很感興趣。而蘇信的心情可就大不相同了,這副畫面落在他眼裡真是觸目驚心,震撼力極大!
這就是所謂的裡津市的經濟命脈,真是悲哀可憐,這片土地的血已經被那些吸血蟲吸的乾乾淨淨,生態環境失衡到這般地步,再不重拳出擊整頓三十六灣,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歎了一口氣,蘇信再去看那佇立在一片荒蕪當中的文化牆,兩相對比,真是諷刺滑稽。三十六灣當地的鎮委無能至斯,真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此時的顧愷之心情很惡劣,很沉重。他並不是第一次來三十六灣礦區,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副荒涼破敗的景象。面對著在他治下有這樣的一片污垢骯髒之地,顧愷之看得再多也不會視覺疲勞麻木,反倒是每來一次,他的心就要沉重一分。
治污,治理三十六灣的污,任重道遠呀!
顧愷之歎了一口氣,心裡很有些頹然無力,三十六灣礦區主體部分的水實在太深太複雜,據他掌握的情報,這裡面涉及的人物千萬富豪都不下十個,省級高官也不在少數。如果想要整頓三十六灣,必然破壞這些人的利益。可他現在沒有力量與這些人抗衡,只能繼續蟄伏圖謀後事。既然在三十六灣礦區無能為力,那麼今天就拿下面的夾皮溝開刀,以洩心頭之憤!
顧愷之負著雙手,對眾人道:「聽說三十六灣水庫的夾皮溝聞名遐邇,連省電視台都作了專題報道。既然今天來了,那就去看看吧。」
三十六灣礦務所所長何開男心裡打了凸,連忙勸道:「顧市長,看這天氣等下可能會下大雨,夾皮溝環境惡劣交通不便,我建議還是改日等天氣好點再去。」
三十六灣鎮委書記吳春江也是被顧愷之的話嚇得不輕,忙舔著臉笑道:「顧市長,已經到晌午了,鎮上備了一頓便飯給您接風洗塵呢。」
「看著這樣的三十六灣,我是沒胃口,誰有胃口吳書記你請誰去吃!」顧愷之手指戳向遠處光禿禿的山脈,凌厲的目光掃向吳春江,嚇得吳春江縮了縮尖腦袋,再也不敢勸阻顧愷之。
重重的哼了一聲,顧愷之率先下山,走向打頭的那一輛奧迪q7越野車。眾官員見市長去意已決,沒人敢打岔,紛紛跟上,各自坐上自己的車。
蘇信坐上老爸的桑塔納,剛準備關後門,看見走過來的顧茜,他的手停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也要去?」
「當然了。」顧茜將烏黑長髮捋到白裡透紅的耳根後。
蘇炳言透過車窗瞥了眼顧茜,長得這麼好看有氣質的女孩倒是極少見,而且這女孩好像跟兒子關係不錯。他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對蘇信問道:「這個女孩是誰?」
顧茜甜甜一笑:「伯父,你好,我是蘇信的好朋友,我叫顧茜。」
蘇炳言點點頭,「夾皮溝環境惡劣,看這天氣很可能會下雨,你一個女孩子還是不去的好。」
顧茜臉帶笑容,很有禮貌地答道:「伯父,你可不要小看我呢,我從小就喜歡旅遊探險,去年暑假,我去過國外亞馬遜熱帶雨林探險的。」
蘇炳言表情有一絲為難,本來這種場合是不能帶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去的,但是見蘇信似乎也想帶上這個顧茜,做父親的總不會想讓兒子在女孩子面前落了面子。
蘇炳言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好,你上來吧,到了夾皮溝千萬別亂跑,跟著蘇信。」
「謝謝伯父。」顧茜上了車,跟蘇信坐在車後面。
一行十人,三台車子發動,依次開進位於三十六灣礦區下部的灌區的樞紐工程三十六灣水庫大壩。
這一路上,顧茜拿著相機不停地拍照,而蘇信透過車窗,看到大大小小分佈著的土法開採的錫礦,數了數,起碼有100多座。
在這些地方,絕大部分礦渣都是直接傾入水庫,在庫區內形成伸入水中的一道道巨大碎石坡。正在開工的礦區內,一股股紅褐色帶著濃烈刺鼻氣味的污水匯流成溪,未經任何處理措施就直接排入水庫內。由於長年污染,大壩下游的一條支流余江中的石塊被染成了無法褪去的深褐色。
蘇信很是有些感慨,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拉動gdp的政策可真是夠坑爹的。
在崎嶇的上道上顛簸了半個小時,三台小車最終停在一條雜草密佈幽深的峽谷內。
隨著眾人下車之後,蘇信放眼望去,峽谷內分佈著六七個錫礦,採礦廢渣堆積如山。兩山之間的一條溪流由於長年被廢水污染已變成了深紅色,山風拂過,一陣陣刺鼻的氣味使人聞之欲嘔。
這就是聞名裡津被當地人稱為「夾皮溝」的峽谷,也是三十六灣灌區周邊土法採錫污染最嚴重的地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