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新民分手後,蘇信去了一家文印室打印文件和名片,文件是關於申請承包天橋的內容,名片則是為趙新民打印的。
想要別人正視趙新民,那他必須要有個讓別人值得正視的身份!
回到家,蘇信把明天要做的每一個步驟都反覆推敲琢磨,其實自己只要拿到建設局的批文就可以了。而且建設局局長是榮浩他老子榮至福,自己曾經去他家玩,見過榮至福幾面,應該還記得自己。
不求榮至福幫多大的忙,說得上話就行。
明天的關鍵還是趙新民,他不希望出現紕漏。
第二天,蘇信和趙新民坐公交前往建設局,趙新民穿了一套黑色西裝,鬍子也剃掉了,看起來精神的多。
蘇信把手中的名片遞給趙新民。
趙新民掃了眼名片的內容,上面寫著華信服裝有限公司,總經理趙新民!
他老臉一紅,「你這是搞什麼,我什麼時候有服裝公司?」
蘇信說:「有啊,你那個服裝地攤不就是嗎?」
趙新民把名片揉成一團,從窗外扔了出去,「那不過是個地攤,我也只是一個擺地攤的,你這樣做不是等於欺騙別人嗎?」
「擺地攤的怎麼了?擺地攤的就不能叫做總經理嗎?只要你有能力,誰會揪著你是擺地攤的還是坐辦公室的不放?」
蘇信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繼續說:「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你說自己是擺地攤的,我們連建設局的門都進不了。」
蘇信又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趙新民,「不要在乎這些粗枝末節,這只不過是一個敲門磚而已,除了你自己,沒人會在意。」
趙新民接過名片,這一次沒有扔,算是默認了蘇信的話,心裡也有些自嘲,自己確實太迂腐了,關鍵時刻關鍵對待,自己是什麼身份並不會影響拿到批文,但沒有這個身份可能連建設局長都見不到。
倆人在建設局門口下了車,然後向接待處的工作人員遞上名片,說明來意。
接待人員瞥了眼名片,抬起頭時,那張塑膠臉已經變成一張笑意盈盈的臉,慇勤的給蘇信和趙新民倒了兩杯茶,請他們稍等片刻。
過了會兒,接待人員帶他們去局長辦公室。
蘇信在趙新民身邊輕聲說:「到時候按照你想的說就行,碰到意外隨機應變。要知道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拿到批文!」
趙新民點點頭。
走進局長辦公室,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老闆椅上喝茶,此人正是榮浩他老子榮至福。
榮至福瞇著眼睛朝蘇信和趙新民望來,他顯然對蘇信還有印象,表情有些古怪:「誒,你不是榮浩的同學蘇信嗎?今天來這有什麼事嗎?」
「榮叔叔好,我今天是陪我哥來的。」蘇信笑著指了指身邊的趙新民。
趙新民沒想到蘇信和這建設局局長還是認識的,不過這更加有利。
他把名片遞給榮至福,說:「榮局長好。」
榮至福讓蘇信和趙新民坐在沙發上,然後笑瞇瞇地問道:「趙總,你有什麼事情嗎?」
趙新民答道:「哦,榮局長,是這樣的,我發現國際商城大門前的那段春江路車流密集,道路對面又是繁華的商業步行街,行人穿越春江路很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我想修建一座天橋,讓百姓們過路方便一些,今天來這裡,就是想向榮局長申請修建天橋的批文。」
榮至福來了興趣,國際商城前面那一段路人流量很大,經常出交通事故,他也一直想修一座天橋,可實際情況是建設局掏不出錢。如今這個趙新民想建天橋,只要符合標準,他自然樂意。
榮至福拿起趙新民的名片看了眼,「趙總可是做服裝生意的,怎麼突然有興趣涉足建築行業呢?」
知道榮至福是在試探自己,趙新民腦瓜子轉得非常快,「我以前一直在廣州做服裝生意,這次準備回家鄉裡津發展。不過裡津的服裝行業一直不景氣,所以我準備調整公司發展方向,做建築行業。」
「從服裝業轉型搞建築,行業跨度不可謂不大,趙總年紀輕輕,就這麼有膽量和氣魄,真是令人佩服啊。但是我想知道趙總準備以什麼樣的方式申請批文呢?」
「當然是承包。」
在趙新民看來,這是修建天橋唯一可以盈利的方式。
不過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必須墊付本金,可蘇信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哪來這麼多錢?而且蘇信說的一分錢不花就把天橋建起來,並且盈利幾十萬。這怎麼可能?
趙新民不相信卻又很想知道蘇信如何操作,這是他心甘情願給蘇信當槍使的原因。
一聽趙新民說承包,榮至福立馬沒了興趣。
承包意味著建設局要掏銀子,可建設局哪有錢啊,就算有錢也不會花在這些小工程上,就算花在這些小工程上也要公開招標,怎麼可能不招標就直接給趙新民?這麼做對他百害而無一利,還會讓下屬以為他徇私舞弊,貪污受賄。
所以榮至福放下名片,全身靠在老闆椅上,意有所指的說:「承包啊,趙總,我實話跟你說,現在建設局有幾個大工程,財政緊張。財政局又不肯撥款,所以這個天橋項目恐怕……」
「榮叔叔,我哥的意思是免費承包這個項目!」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蘇信忽然開口了,「修建天橋的費用全部由我哥的公司承當,不需要建設局掏一分錢!」
這話把榮至福和趙新民都給說愣了。
榮至福心想這世界上還有當活雷鋒的商人,不但不掙錢還倒貼錢?
他很疑惑,目光望向趙新民,「趙總,你是這個意思?」
現在趙新民心裡完全不知道蘇信搞什麼鬼了。
如果不從建設局拿錢,修建天橋如何盈利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戲已經唱到這檔口只能接著唱下去。
迅速調整好心態,他一臉從容的說:「我正是這個意思,我已經很久沒回過裡津了,心裡一直想要為家鄉人民辦點實事。現在正好碰到這個公益項目,不僅能夠圓了我的心願,還可以為公司在裡津打下一個好得口碑。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蘇信很是讚賞趙新民的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難怪後來能成為裡津第一富豪,應變能力超強。
榮至福可不管趙新民抱著什麼目的,只要不要建設局掏銀子,一切好說。而且這個項目如果真得不要政府買單搞了起來,等於是為民方便的公益事業,他的政績簿上也會多上精彩的一筆。
既然如此,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榮至福笑瞇瞇地說:「趙總不僅有氣魄,還有一顆懂得感恩的心,我裡津能有你這樣的企業家,真是裡津之福。所以,我這個局長再不答應你未免太不近人情咯。」
……
在建設局蓋章弄手續花了兩個鐘頭才搞定批文,蘇信和趙新民拿著政府批文走出建設局。
見旁邊沒人,趙新民憋了一肚子的話再也忍不住了,質問道:「蘇信,你告訴我你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啊?我是信任你才給你當槍使,可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拿三塊磚頭疊起就是一座橋。你清楚我們現在的情況嗎?現在我們要在半年內給政府免費建一座天橋,一座最普通的天橋造價起碼要五十萬,五十萬啊,你有嗎?」
「我有啊。」蘇信並沒有生氣,因為任何人碰到這種情況都會跟他急眼。
趙新民一愣,隱約猜到蘇信是富家子弟,問道:「那你有多少。」
蘇信想起賭俠裡面的經典橋段,笑著從口袋掏出一張紙幣,「吶,一塊夠不夠。」
趙新民氣得差點吐血,將手中的政府批文扔在地上,指著蘇信說:「你是不是把我當猴耍,非得把我逼上絕境?」
「有的時候,換一個角度去思考,所謂的絕境其實是天大的機遇。」
蘇信收起笑容,「你沒有錢,我也沒有錢,但我們可以讓別人出錢,我們也有讓別人出錢的資本!」
「什麼資本?」
蘇信彎腰撿起批文,晃了晃說:「就是這個!」
見趙新民依然一臉憤怒和疑惑,蘇信接著說:「修建一座天橋是賺不了錢,可你有沒有想過天橋就是一個給人過的渠道,那我們完全可以在上面掛幾十個廣告牌,這樣利潤不就來了嗎?」
「二十一世紀商業運作的核心是什麼?不是資本,不是產品,而是渠道!而我們恰恰擁有這個渠道,其他生產商要通過我們的渠道提高他們商品的知名度,就必須掏錢!」
蘇信攤開手中的批文,繼續說:「現在我們有這個政府批文,完全可以去找那些大公司洽談廣告業務。在這麼繁華的街道上立廣告牌,又有那家公司會拒絕呢?」
趙新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口若懸河的少年。說實話,他真的是被蘇信給鎮住了!
此刻他已經完全弄清蘇信的意圖。
蘇信先是看中春江路密集的人流量,準備修建天橋,然後以不要政府出錢的條件拿下政府批文,再用政府批文拿到大公司打廣告的訂金,接著用訂金把天橋修建起來,掛上廣告,最後從大公司拿到餘款。
自己一分錢不花還賺幾十萬,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竟然能想到如此巧妙的商業創意,不可謂不天才!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趙新民已經被蘇信折服,說話的口氣都有些沒主見。
「當然是你請我吃午飯。」
蘇信揉了揉肚子,瞇眼望著火辣的太陽,笑道:「我可只有一塊錢。」
……
ps:本故事的商業構思——借力修天橋,並非虛構,來源於大學四年級工商管理教材創業管理教材,在二十世紀初確確實實曾經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