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眾人的目光,凌浩然顯然已是習以為常,白淨的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雙手插入七分褲帶口袋中,慢慢的從人群中走出,穿過馬路,逕直走到一中校門對面的如意蒸菜館。
狗哥一招手,後面坐在凳子上的十二三個小混混立馬全站了起來,立成一排,朝凌浩然微微鞠躬喊道:「凌少!」
凌浩然對狗哥微微點點頭,這個狗哥真名叫柳大鉤,是他爸爸凌溫明公司的一個保安,沒多大的本事,但跟幾個偷摸拐騙為生的小混子玩得好,平時有事招呼一聲就幫他擺平,也不告訴他老爸,這人大用處沒有,給來跑腿干髒活挺管用。
凌浩然轉過頭,目光落在距離他不到兩米遠的蘇信,笑道:「蘇信,這一次,你可能連60分也考不到了。」
凌浩然的這句話說得很平靜也很沒有由頭,旁邊的人都聽不明白,但是那股羞辱和暗諷的意思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沒關係,抱個零鴨蛋回家也挺不錯。」蘇信雖然心裡暗罵這凌浩然太賤了,詐他出來導致試也沒考,不僅考個零分,國慶長假回來也少不了給武大成臭罵一頓。現在凌浩然還裝出一副好心詢問的樣子,真是噁心他媽給噁心開門——噁心到家了。
不過這個時候,蘇信可不能跳腳罵娘,低了境界不說,徒逞口舌之厲也佔不到便宜。眼下的情形看似風輕雲淡,實則凶險叵測,凌浩然今天擺開陣勢堵在一中校門口,就是要狠狠地羞辱他,當著整個一中所有的學生羞辱他!
情況已經越來越糟,蘇信必須穩住陣腳,想出應對之策,目光盯著凌浩然,道:「廢話不用多說了,今兒個你想怎麼著,直說。」
「不急,還有時間。」凌浩然斂去笑容,抬起手腕瞥了眼價值上千的范思哲手錶。他隱忍不發等到今天才動手,就是為了等到現在考試放國慶假,屆時學校門口肯定聚集大量的離校學生圍觀,這樣才能最大化的羞辱蘇信!
其實揍蘇信一頓不算什麼,頂多就是出點血,過幾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疼,沒多大用處。所以這種低級手段不到萬不得已凌浩然不屑為之。武力的用處並非打殺而是震懾,他就是要從心靈上重創蘇信;要讓他成為一中最大的笑柄,每天上下學都伴隨著別人的嘲笑、譏諷、侮辱,甚至於高中三年抬不起頭!
凌浩然道:「我記得你們班上有個綽號『花姐』的女孩,人如其名,長得「貌美如花」,還有三分鐘下考,她會出來,今天便宜你,你拿個擴音器當著全一中人的面向她表白,大喊三聲『花姐,我愛你。』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聽了這話,蘇信心裡一陣反胃,倒不是侮辱花姐的意思。花姐真名叫做潘織花,也是401班的。不過她的模樣長得實在是慘不忍睹,厚嘴唇,塌鼻子,麻子臉,真是醜得喪盡天良。而且她生活邋遢,蘇信懷疑她可能兩月都不洗一次澡,但性格又特別自信臭美,喜歡參加學校各種歌唱跳舞比賽,所以一中的學生基本上都知道這個奇葩,可謂是美名滿一中。
說實在的,如果他向花姐表白,不僅會成為整個一中最大的笑柄,而且肯定再也不可能跟任何一個女孩子有交往,更別說是被公認為一中校花的安然了。所以說凌浩然這招可真夠陰毒的,一箭雙鵰,不僅要當著全校人的面狠狠地羞辱他,而且徹底斬斷他跟安然的關係!
蘇信自然沒那麼****的答應,淡然道:「如果我說不呢?」
凌浩然攤開手,朝後退了一步。
旁邊的狗哥一招手,後面的一群小混混呼啦地朝蘇信圍了上來,一個個捏著手指關節,啪啪作響!
「蘇信,你敢說不,你能說不嗎?」因為以前的恩怨糾葛,陳林森對蘇信可謂是恨得咬牙切齒,現在有了凌浩然這個大靠山,頓時狐假虎威起來,表情也是囂張無比,隨著說話的節奏用手掌在蘇信的臉上拍打著,力道不大,甚至於跟情人間的愛撫不相上下,可那種羞辱感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場面驟然緊張起來,蘇信捏著拳頭,一言不發,只是淡淡地笑著任由陳林森侮辱!
這個時候已經下考了,校門口的學生越來越多,發現校門對面有一群小混混模樣的人圍著一個男生,紛紛駐足,好奇的觀望起來。有眼尖地發現凌浩然,登時把眼睛瞪得溜圓,咋咋呼呼道:「哇,那不是凌浩然嗎,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招惹他?」
「呵呵,我看凌浩然擺這麼大的陣勢,而且學校裡的那些個老師也不敢管,那個傢伙今兒個得脫層皮了。」
陳林森見現在校門口聚集的學生越來越大,停下拍打蘇信的臉,嘲笑了一句:「等會兒再教訓你。」然後反頭望向校門口,目光掃視了一會兒,忽然戳著對面的一個長相醜陋打扮噁心的女生,放肆笑道:「哈哈,凌少,那個花姐來了,在對面看戲呢。」
凌浩然目光順著陳林森看過去,打量了眼花姐,嗯,長相很不錯,醜的出乎他的意料。
那個花姐見凌浩然向他望了過來,登時幸福的差點暈過去,哇塞,這可是一中頭號帥哥在打量她耶。
花姐興奮的滿是麻子的臉漲得通紅,嬌羞無比,就差蹦了兩蹦發洩一下情緒,也不不在乎旁邊圍觀的同學紛紛捂著嘴巴躲避她的行為,招手大聲歡呼道:「凌浩然,凌浩然……」
凌浩然強忍著想吐的衝動,很有禮貌地笑著點點頭,然後趕忙轉頭望著蘇信道:「蘇信,花姐來了,該你表白的時候到了。放聽話點,我不想動武,其實我挺欣賞你的,過了今天這一遭,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蘇信純當凌浩然在放屁,瞥了眼那邊興高采烈還不知道情況的花姐,心裡當真有種想哭的衝動,只怕在這麼多人注視下向花姐表白,被一中人當成笑柄是小,更嚴重的是這三年花姐都會陰魂不散的糾纏著他。
陳林森反身從蒸菜館裡面拖來一張用來放麵粉袋的破爛木桌,戳了戳,「給我上去表白!」
蘇信沒有拒絕,面對著虎視眈眈的十幾個人他也無法拒絕。在實力懸殊太大的情況下,人都會下意識地規避危險,他只能接過一個小混混遞過來的擴音器,踏上木桌,放眼望去,校門口黑壓壓地一片學生,他估計起碼不下於五百人,基本上把整條街道堵得水洩不通。三兩一群,指著他議論紛紛。目光中有好奇的,也有可憐他的,還有譏笑他的。
蘇信這一輩子,這一生都沒有受到過這麼多人的關注。可沒想到,自己重生以來的第一次登台,竟是這般地荒誕滑稽,活脫脫地像是一隻可悲可憐的猴子!
只是更讓蘇信難堪的是,他掃向人群的目光中,竟然發現了和廖潔站在一顆法國梧桐樹下的夏桔梗,目光正朝著這邊打量。
蘇信的心裡很不好受,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意。
他可以受辱,哪怕是在千萬人面前,他也無所在乎,但是,他絕對不能在夏桔梗面前受辱。這無關臉面無關身份,只是因為他真的在意夏桔梗的感受!
咬了咬牙,蘇信猛然轉身,乾指揮向凌浩然,張嘴道:「凌浩然,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兜裡揣著兩塊鋼崩就是富二代,不要以為你有兩個小弟就能叼炸天酷炫拽。你給我記好了,名牌衣服不能代表你,口袋裡的人民幣不能代表你,身邊的幾個殘花敗柳也不能代表你,你只是眾多****中的一個。我想說的就是這麼多。有種,來咬我!」
透過擴音器,蘇信的聲音傳的老遠,以至於堵在校門口看熱鬧的幾百名學生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但他的這一句話實在是殺傷力太大,而且突如其來的轉變實在太過迅猛,以至於哄鬧的場面如同潮水落去時靜了一剎那!
緊接著,嘩然大笑聲從人群中央炸裂開來!
伴隨著嘩然笑聲,凌浩然白淨的臉漸漸變成紫醬色,縱使他有再好的修養,碰上蘇信如此刻薄鋒利的嘴巴,也得原形畢現羞惱成怒,雙眼透出怒火,捏成拳頭的手一揮,狗哥領著十幾號人衝了上去!
這時的蘇信已經跳下了木桌,一腳掀翻了破爛木桌,上面的麵粉袋子全部砸爛在地,也阻擋了十多號小混混的來勢。
可這種小伎倆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狗哥和陳林森領頭帶著九名混混已經衝了過來!
面對十一二個小混混的圍毆,蘇信危機交加,但他像個純爺們一樣依舊屹立不倒,護住關鍵部位,任由拳頭如雨般砸落在身體上,隱忍不發,尋找一擊奏效的機會。
見囂張無比的陳林森,蘇信猛地一拳砸在陳林森最脆弱的鼻樑上,「砰」地一聲,伴隨著鮮血和鼻涕,陳林森直愣愣地倒了下去。接著,蘇信又是一腳踹在一個小混混的襠下,直接將他撂翻在地,鬼哭狼嚎去了。
雖然在短短地一瞬間,蘇信精準刁鑽地出手干翻了兩個人,可這更加激起了剩下十人的怒火,黃頭髮青年噴著唾沫罵道:「馬拉戈壁的,死到臨頭還這麼囂張,給我往死裡打!」
蘇信可活動的範圍從兩米縮小到一米,最後只剩下輾轉挪移的幾十公分。來自十幾個小混混的每一拳每一腳都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以至於無孔不入的陽光都照不到他的身上。他只能放棄進攻,護住最脆弱的腦袋,任由雨點般的拳頭砸落在身上,渾身欲裂,痛苦不堪,整個身子都差不多縮捲起來!
那些看熱鬧的學生此刻都被眼前慘烈的戰況嚇住了,在這麼打下去,躺在的那個男生不死也得殘廢。
一直站在遠處觀望的夏桔梗此刻臉色發白,冷得駭人,手指抓住廖潔的胳膊,掐的廖潔生疼不已。廖潔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夏桔梗,憂心道:「桔梗,你,你別嚇我。」
「我沒事呢。」夏桔梗強裝笑顏,搖了搖頭,可眸子看著癱倒在地不斷挨打的蘇信,本就蒼白的臉頰又白了一分。
其實,夏桔梗是很不喜歡男孩子打架的,如果不是蘇信,她絕對不會旁觀此類事情。可此刻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癱在地上受辱的蘇信,心裡還是疼疼的很難受。
夏桔梗想要向前幫忙,但一想到有這麼多人圍觀,基本上一中高一的學生都聚集在這裡,便又有些踟躕,生怕帶來不好的影響。她只能安慰自己,即使作為普通同學,自己也必須上去仗義執言,更何況,她和蘇信已經能算得上是好朋友了。
內心掙扎良久,最終,夏桔梗還是下定了決心,放開廖潔的手,準備朝那個癱倒在地被人圍毆的少年走去。
可就在這時,在夏桔梗踏出第一步的那一瞬間,她就看見捲縮在地任人擊打的蘇信驟然爆發出一股彪悍至極的氣息,猛地挺立,手裡抓住地上的那一袋破了個口子的麵粉,從左至右呈360°的弧線揮灑而出,一團白色粉末霎時瀰漫在他的週身!
一直把目光鎖定在蘇信身上的凌浩然瞳孔猛地一縮,心下大急,吼道:「都給我閉上眼睛!」
等十個混混反應過來的時候,白色麵粉早已無孔不入地進入他們的眼睛,危害雖然不大,但那種灼燒感通過神經中樞傳入大腦,疼痛難擋,鼻涕眼淚混在一起流了出來,人也完全不受控制地捂著眼睛趴了下去,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夏桔梗的嘴角微微咧開,腳步也停了下來。
此刻的蘇信渾身小傷無數,嘴角帶血,t恤襤褸,臉也破了相,有幾道血痕,再配合冷酷的神情,本有些單薄稚嫩的他反而顯得極為悍勇,杵在夕陽之下,週身冒出來的彪悍氣質徹底鎮住了所有人!
蘇信強撐著疼痛難擋的身子,伸手抓住他身邊最近的一個拚命揉眼睛的小混混的頭髮,「砰」地一聲,用盡全力猛地一拳砸在他的鼻樑上,然後接上一腳,直接踹翻在地。
接著,蘇信又是拎起第二個在那兒只顧揉眼睛的混子,依瓢畫葫蘆,朝著他最脆弱的鼻樑送上毫無保留力道的一拳。
「砰!砰!砰……」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隨著一個個倒下的小混混,骨裂的聲音與鬼哭狼嚎聲交替響起,而那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絲毫不為所動,冷酷至極,緊攥著的拳頭沾滿了透著腥味的鮮血,滴答滴答地砸在地面上,畫面具有極強的震撼力,以至於幾百號人都懵了,呆呆地看著之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挨打,此刻卻變得如此凶狠的少年!
其實蘇信早就明悟一個道理,打架,從來就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也不是孰強孰弱的問題,靠得就是氣勢和決心,只要你有種,拿把殺豬刀出來跟人拚命,保管沒人敢跟你拚命。總之一句話,想要贏,就得狠!
撂翻了一干人,保管他們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蘇信伸手抹掉嘴角的血污,在所有人癡呆的目光下,轉身,慢慢的走到凌浩然身前,目光冷冷地盯著他。
此刻的凌浩然終於見識到了蘇信的彪悍,目光裡終於流露出一絲懼色。他向來不打架,也從來沒有打過架,一是不屑為之,太掉價;二是打架也根本不需要他動手,身邊的那群小嘍嘍早幫他擺平一切。
可是現在獨自一人面對著出手狠辣完全不像個高中生的蘇信,凌浩然就像是一隻稚弱待宰的羔羊,完全沒有之前那股子的意氣風發,聲音有些發顫道:「你……你想幹嘛?」
蘇信眼神裡閃過一道寒光,抬手就是抽了一個耳光。
「啪」地一聲!
凌浩然的嘴角應聲流出鮮血,白皙的臉上也頓時多了浮腫起來的五個手指印!
凌浩然一時驚愕當場,他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敢動他一個手指頭一根頭髮,甚至是包括他爸也不行。可是現在卻被蘇信當著全一中人的面扇了一個耳光,那股羞辱的感覺讓他勃然大怒,可剛才見識了蘇信以一打十的彪悍,不敢動手,只能咬牙切齒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怎麼?不服嗎?」蘇信聲音很平淡,可動作依然快速流暢,抬手又是一巴掌!
「啪」地一聲!
凌浩然另一邊臉頰伴隨著聲響浮腫了上去,蘇信再進一步,腳肘彎曲,膝蓋猛頂在凌浩然的肚子上。
凌浩然只感覺肚子疼痛難忍,全身的力氣剎那間被抽光一樣,身子軟綿綿的癱倒在地,漲紅著臉大口大口地咳嗽起來,蜷縮成一團的身軀伴隨著咳嗽聲不停地發抖,滿肚子的憤恨和怒火全不敢傾吐,只能兀自強撐著道:「好!好!你吊你厲害!」
「現在知道我厲害,其實並不遲。」
蘇信直起腰,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轉身離開!
此時,夕陽西下,天空紅得深沉,斑駁的陽光靜靜地灑在那個獨自走在街道上的少年,拉出老長老長的影子……
那道影子倒映在在場每一個學生呆呆的瞳孔之中,倒映在夏桔梗神色複雜的眸子裡,有些趔趄,也有些單薄,卻是那麼的倔強!
從這一刻起,蘇信這兩個字徹底銘刻在一中人的心中。因為,他戰勝的是曾經在一中不可一世的凌浩然!
時代需要變遷,王朝需要更迭。這個少年,終究是在青春激揚、草長鶯飛的季節裡,迎來了只屬於他的時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