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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節 龍在洛陽城(九) 文 / 黑文凰

    夏燹捅了馬蜂窩了。

    而且,從各種情況來看,這都是個大到了極點的馬蜂窩。

    郎中蔡邕這幾日因為天氣炎熱而心浮氣躁,雙目更是紅腫難當。醫者的診斷是取用冰水消暑即可,而蔡郎中的掌上明珠,蔡琰便親自出門欲要從洛陽城唯一售冰的地方,霜閣購買幾塊寒冰,為老父消除暑氣之苦。

    這本該是一出孝女慈父的完美圖畫,然後,然後就被一個半路上跳出來的惡霸給攪了。

    根據小姐隨身丫鬟聲淚俱下的哭訴中,那個惡霸可謂無禮到了極點,先是和一匹馬佔著一個位置死活不挪窩,然後在小姐好言相勸時口出惡言**,隨後更是在小姐忍不住的指責下,惡向膽邊生,竟然搬起一邊的水缸將小姐的馬車連人都澆了個透心涼。

    可憐自家小姐從未拋頭露面過,這一次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澆得渾身透濕,這份羞辱不要說小姐,連她也不想活了。

    而馬車的幾個護衛雖然奮力反抗惡霸,然而苦於那惡霸武力驚人,悍然將三名護衛全都扔進了一邊的環城河當中,如若不是在朗朗乾坤之下,可憐自家小姐恐怕生死難知。

    自己女兒被欺負到這地步,蔡邕蔡郎中大怒,與蔡家定有婚約的衛家大怒,與衛家交好的袁家大怒,一向仰慕蔡家小姐才名的眾多洛陽才俊大怒,大家要看看是哪個惡霸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折辱蔡家小姐。

    所以,在夏燹離開霜閣,優哉游哉地繼續在大街上逛了不到半個時辰後,他就被一大群人堵在了鬧市的街頭上。

    夏燹左右瞅瞅,發現圍著自己的人至少有三四百號,前面一層站得都是衣著光鮮面相年輕的男子,後面幾層則是身體健碩手持各類傢伙的家丁僕役,看起來就像是個大號的多層夾心餅乾,而最中央的那點就是夏燹和赤魃。

    好吧,還是沒超過一千人,不算什麼事。

    夏燹懶洋洋地繼續向前走,而那些將他圍起來的人顯然不打算放他離開,當下就有一個雙目冒火的年輕男子邁步而出,戟指夏燹怒喝一聲:「惡賊!!我與你不共戴天!!」

    嗯?這台詞耳熟啊,不過不共戴天這個仇是不是稍微有點過了?一般而言得殺了人老子或者全家才能獲得這種程度的仇恨值,而夏燹確定目前死在自己手裡的人不大可能有後代找自己報仇的。

    夏燹頗為摸不著頭腦地看著眼前這個傢伙,唔,面如冠玉唇若冬雪,身似扶柳腳步虛乏,看起來倒是很有一種病弱美感,若是女人長成這樣子,那肯定就是林黛玉類型的病美人。不過,若是男人長成這樣子只能說是縱慾過度氣血匱乏。

    身為武者自然擅長望氣之術以判斷敵手強弱,而夏燹上下瞅瞅這傢伙,心裡默默估算了一下,認為這廝活過三年的概率不算太大。

    「那個,這位仁兄?能讓個道嗎?」

    覺得自己沒必要跟一個快死的人生氣,夏燹好心地想要勸勸這傢伙,讓他把路給自己讓出來,不過很明顯他的這種行為引起了這位病公子的強烈反彈,狠狠一揮手,病公子臉紅脖子粗地大吼:「誰是你這種衣冠禽.獸的仁兄?!」

    「」

    這就過了,雖然你快死了,但你不能在死前還讓別人不舒坦。所以,夏燹臉色一冷,道:「既然如此!!你小子找大爺有事?!」

    「你!」

    病公子又是一口氣差點翻不上來,顫抖地指著夏燹,喘了半天氣也沒能說出第二句話來。而夏燹也不著急走了,他正嫌沒事幹,當下充滿挑釁地看了四週一眼道:「還有你們,來上桿子找揍嗎?」

    這句話就過了,大家這麼多人殺氣騰騰地來找你,你不害怕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麼不給面子地放群嘲,當下頓時眾怒沸騰,人群當中發一聲喊,然後四面八方手持各類傢伙的家丁便如狼似虎地撲向了中央,按照他們各自少爺的話語,那就是直接朝死裡打,打死了上面有人擔著。

    夏燹今天是出來玩的,自然沒穿逆龍鎧也沒帶蠍龍槍,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區區幾百號家丁就能擊倒他。而想了想,夏燹決定還是盡可能留點手,至少別打死人,畢竟這裡是他要長期居住的地方,殺人總歸不太好。

    一抬手格住一根迎面劈來的哨棒,夏燹反手一拉將那名大漢扯到了面前,順手將他往身後一推,頓時辟里啪啦一陣肉響,七八名從背後襲來的家丁手裡的棍棒全招呼在了這名倒霉的大漢身上,大漢的慘叫立刻混合著棍棒擊肉的聲音響徹雲霄。

    一個掃堂腿放倒三個似乎想要合擊的人,夏燹抬腳就毫不客氣地站在了其中一個傢伙的背上,所處地勢頓時拔高一節,打架鬥毆當中地勢還是很重要的,居高臨下就意味著易守難攻。順手扯過一個咆哮著拿棍子招呼下三路的傢伙,夏燹正正反反賞了他四五個耳光,接著往腳下一丟,第二層人體增高墊立刻成形。

    而四周那些家丁也感到了不對,眼前的這個少年就好似在不斷增高一樣,而他們為了攻擊到對方,也不得不拚命地向上湊,而這導致的就是夏燹腳底下的人肉墊子不斷增高,而那些被擊倒後墊在下面的家丁不斷慘叫卻難以逃脫,因為周圍那些沒被擊倒的家丁還紅著眼地一個勁往他們身上踩。

    在這種此消彼長的情況下,夏燹很容易地就擺脫了被圍攻的不利處境,這種對付群毆的方法他早就熟悉無比了,不過尋常情況下墊在他腳下的應該是一座屍山,而不是這些還能呻.吟哀嚎的活人。

    不過另一面,赤魃的做法就沒夏燹這麼人性化了,一群圍著它試圖抓住這匹怪馬的家丁算是遭了殃,身為一匹使用煉龍殘血從小培育出來的妖馬,它一蹄子出去至少能讓人飛出

    七八米遠,圍著它的人就像是下餃子一樣地四面亂飛,一個不小心把臉湊到它屁股邊的傢伙更是倒了大霉,被赤魃長長的馬尾巴一傢伙抽得跟個陀螺一樣地在原地轉了七八圈,那整張嘴都歪到了一邊,估計以後會落個『歪嘴』的外號。

    這樣子的打鬥,還不到半刻鐘就結束了,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夏燹坐在一座保守估計有七米多高的人山頂上打哈欠,而赤魃則是撂著蹶子表示它很不高興,招呼夏燹趕緊下來,它剛才撲騰了一會稍微有點渴。

    一群華服公子的臉色全變青了,他們這次出來基本上是得到了家長的授意,要把這個膽敢調.戲蔡家小姐的惡賊爆毆一頓的,所以幾乎是將所有能用的家僕都帶了出來,但是現在目測這些人再乘以十恐怕也不是這個惡賊的敵手。

    所以,現在的畫面就顯得很尷尬了,因為坐在人山頂上的那個惡賊似乎有些無聊,所以跳下來打算起來走人了,這如何使得?要是真讓這傢伙走了,那恐怕這些才俊們會羞愧至死的。

    可是,打又打不過,接下來該咋辦?

    還好,就在這時,那個病公子又站了出來,擋在夏燹面前充滿悲憤地怒吼一聲:「惡賊休走!」

    「」

    上下瞅瞅這個傢伙,夏燹都有些佩服他了,因為這廝明顯手腳身體都在發抖,卻還是勇敢地站了出來,雖然看樣子隨時都可能昏厥過去,不過至少要比周圍的那些傢伙強得多。

    「你打不過我的,所以還是趕緊回家吧,我覺得你身子骨不太好,萬一一會暴斃的話,可就冤枉我了。」

    夏燹好心地再次提醒這個以勇氣打動自己的傢伙,不過這種似乎示弱的話語,讓這個病公子多少找到了一點自信,所以病公子再次大吼一聲:「惡賊!似你這種不學無術之人!有何面目苟活於世?」

    「」

    喂,這就過了吧?我好心讓你回去,你這是打算放嘴炮讓老子自裁?

    夏燹的眼神再次變得不友善起來,雙手更是抬起來微微捏了捏手腕,清脆的骨骼摩擦聲頓時讓四周的人打了個寒戰,大家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到這位病公子被揍成流星的場景。

    「哼!果然是粗鄙之人!一言不合便手腳相向!我衛仲道飽讀詩書!正氣在身,今日為妻追討公道!哪怕是死也要讓天下人知道!尚有正氣在人間!」

    所謂極度的恐懼催發的便是極度的勇氣,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的衛仲道反而話語利索了起來,臉上更是呈現出亢奮的暈紅,顯然是類似於一種打算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心思了。

    好吧,這傢伙這樣子,反而讓人沒有揍他的衝動了。

    夏燹放下手,繼而聳了聳肩道:「你這傢伙也有點意思,你怎麼知道我不學無術?我學習的知識恐怕你聞所未聞。」

    「哼!想我衛家詩禮傳家!我衛仲道從小便可過目不忘,如何有我不知的典義?」

    衛仲道也終於不那麼發抖了,因為他發現夏燹似乎不打算把他揍成流星,所以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既然在武力上壓不倒夏燹,那麼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學術讓其顏面掃地也算扳回一城。

    「很好,那麼《三字經》你知道嗎?」

    「什麼《三字經》!莫非鄉野雜學也配與我談論?」

    聽到對方說出了一個自己聞所未聞的典儀名字,衛仲道頓時信心大增,他斷定眼前的夏燹肯定是隨口說了個臨時編出來的名字哄騙自己,更是肆無忌憚道:「汝可說道一二,若真是金玉良言,吾衛仲道當向你磕頭賠罪!」

    「磕頭就不用了,畢竟我似乎也忘了點。」

    夏燹揉揉太陽穴,他記得自己是很小的時候學習的《三字經》,不過似乎其中的一部分字句被掩蓋了,當下就道:「你且聽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三字經》算是典籍嗎?當然!而且還是相當有深度和教育意義的珍貴典籍,而身為詩禮傳家的衛仲道,自然也能分辨出來這些朗朗上口的三字經中所包含的含金量,所以,在聽了不到十幾句後,他就果斷地呆滯了。

    古代因為化的傳播和學習極難,加上典籍的保存和寫作極難,所以任何一部書籍幾乎都能算是寶物,豪門大戶最為看重的收藏品不是金銀,而是書籍!比如關羽,他家中唯一的一本藏書便是《左傳》。

    因此,夏燹隨口說出來的《三字經》,落入周圍這些才俊耳中,不亞於晴天霹靂。之前夏燹表達出來武力雖然高超,但他們完全可以輕蔑地說一句『粗鄙武夫』,然而現在夏燹隨口蹦出來一段他們聞所未聞卻珠玉其中的《三字經》,這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更為可怕的是,《三字經》這是一本他們根本沒聽說過的典籍,這說明這本經書的價值遠遠超出了現在已經流傳的書籍。如果,能在這本書籍的編撰和排序時哪怕提上一下自家家族的名號,都足以讓自家的家族流傳千古。

    而夏燹背誦了十幾句,之後就有點不耐煩了,乾脆地擺擺手就走,他最討厭背書了,這感覺引起了他內心最深處的一種厭惡感。

    而周圍的才俊們,也沒了再找夏燹晦氣的心情。夏燹這一本《三字經》,已經足以將他從一個粗鄙武夫提升到大儒子弟的身份,那麼,就算是他調.戲了蔡家小姐,這也是他和蔡家的直接對話,根本不能再用這種對付**的行為去收拾他了,何況

    自己這麼多人也根本打不過人家對不對?

    人群散去,只留下呆若木雞站在原地的衛仲道,而喃喃地張合了幾下嘴巴,他頹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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