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桐舞動手指,閉目,以心傾聽感受,更能使感情宣洩徹底。
所幸這十幾年的苦練並未辜負自己,父親自小就對她嚴加培養,琴棋書畫,樣樣不差。
那邊頭鼓剛起,她就完美切入,迅速進入狀態,樂曲時急時緩,表現鳳鳥對於凰鳥的思慕與渴求,願意奮不顧身赴湯蹈火也要追隨凰鳥同生共死,曲調越至後越是哀婉,越發有一種淒苦清冷之感。
林晚桐原先有些擔憂,此等淒愴之曲原不適合青樓勾欄之地的煙花柳巷,然而花想容卻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原就有不俗的美貌,配上這支哀婉的曲子,她輕移蓮步柳腰搖擺,水袖飛舞,七彩霓虹燈交錯照射在她身上,映襯著她身上點綴著的細碎寶石,尤其奪人眼球!
這種奇妙而又充滿神奇魅惑的舞姿加上臉上那副楚楚可憐的神態,叫場下的所有男人為之心醉,恨不得為之摘星捧月狠狠憐惜才好。
楊媽媽笑得幾乎合不攏嘴,她彷彿可以預見自己坐在金山上的幸福模樣。
而唯有高閣貴賓室之內,一雙美目卻霎時星辰隕落,在樂曲終止的一刻,彷彿墜入地獄。
一曲作罷,掌聲叫好聲幾乎將這醉香樓頂掀翻,無數達官貴人為博美人一笑一擲千金,更是揮金數萬願得美人相陪一晚。
林晚桐站起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也不禁展開一個絕美的笑容,花想容今晚之後,一定會名聲大噪的。而她幫助別人圓滿夢想與生活,這或許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伸了個大大的攔腰,正準備走出去,卻聽花想容柔和的聲調緩緩流出。
花想容一曲舞盡,臉色因興奮更加嬌艷欲滴:「想容今日的成功全賴這只曲子,而這只曲子的作者……」
花想容揚起一個志在必得的微笑,她就是要在這樣的場合將三兒介紹出來,一方面讓三兒知道即使從自己這裡脫身,整個漣地還是又無數人會找到她,一方面也是向漣地其他的花魁宣示,這個樂師,是她的。
她眼神射向林晚桐所在的簾幕方向,讓林晚桐一陣慌亂,她……她是想在眾人面前介紹自己麼?林晚桐呼吸一滯,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她連逃走都不知該走哪條路。
她決不能以這麼顯眼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眼前,萬一太后的人先一步找到自己,那麼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她皺起眉頭,勾欄之地的女人,果然都不能相信!
花想容微笑的樣子很美,而此刻落在林晚桐眼中卻猶如毒蠍,正在這時,卻傳來一聲驚呼,只聽噗噗幾聲,整個舞場之內的燈光悉數滅了,堂內霎時亂成一團,不時有人亂跑撞翻桌子悲劇碎裂之聲,和男人女人的尖叫之聲。
林晚桐在這片黑暗之中莫名感到慶幸,而還來不及逃走卻被人攬入懷中,這是一個男人的胸膛,結實有力,寬厚溫暖,帶著淡淡的藥草香氣。
這個人單手抱住她的腰身,一個飛躍,林晚桐只感覺自己是在坐過山車,下意識地抓緊他的胳膊,一面說道:「你是誰?」
「離開這裡再說。」一記清亮的男聲突然響起,只聽聲音便感覺涼薄。
而林晚桐卻忽然安心,這個聲音不是司馬,還會是誰?映著七彩霓虹燈的微弱餘光,他看到司馬抿緊的唇,和刀削成的藝術品一般的下顎。
在一片黑暗混亂之中,沒人注意的地方,一雙乾淨修長的大手緊緊攥住,一貫淡然著充斥不在乎與隨性的目光此刻危險地瞇成兩道,「無歡,讓那個舞女過來見我。」
黑衣男子攥緊烏金黑刀,點了點頭。
司馬的輕功極高,即使帶著個人,也依然輕盈地如同一片秋葉,隨意地飛行在夜空之中,腳踩醉香樓屋頂的瓦片,不發出一絲聲響,腳尖輕點穩穩落在牆外。
然而林晚桐來不及喘口氣,就聽到身後一陣嘈雜,十幾個操著木棍的打手凶神惡煞已經抬步追來,林晚桐下意識地躲在司馬身後,而司馬卻是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快帕子將臉蒙住,一面從袖內摸出一排細細的銀針,彷彿只是隨手揮了下,而那些虎狼般的大漢竟然奇跡般的倒地不起,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就這麼靜靜地倒了下去。
她張大的嘴巴還未合上已被司馬扯住手腕,向前奔去。
直到最後關上醫廬的大門,林晚桐才真正感覺到一陣虛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說你要賣的曲子,就是這個?」他出診青樓,卻聽到近二十年不曾再聞的曲子,發了狂一般找來卻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呆呆地立在那裡。
他絕不想讓這只曲子流傳到更廣的地方去,這才不顧一切將她劫了出來。
林晚桐喘著粗氣點了點頭,劇烈的狂背讓她無力開口,因而也沒有發現司馬一直淡然的眸子裡忽然凝聚的殺意。
他的聲音冷的嚇人:「這只曲子,你從哪裡得來的。」
林晚桐詫異地抬頭:「我作的,又如何。」
「不可能。」司馬的態度難得有了些起伏,「老實告訴我。」
林晚桐凝眉,既然已經說了是自己作的曲,就要堅持到底,反正自己是穿越,打死不承認誰又會知道,於是說道:「我學古箏十多年精通樂理,作首曲子有什麼奇怪。你若有話直說就是。」
司馬死死盯著她的眸子,彷彿在找有沒有哪怕一絲說謊的痕跡,然而那女子清澈的眼神卻始終閃亮,這場眼神的對峙最終司馬敗下陣來,歎了口氣,開口道:「若是如此,此曲你賣給我,以後再也不要彈奏,你要多少我便給你多少。」
「這支曲子到底有什麼問題?」
司馬的神情暗淡得很是異常,扼住了林晚桐的手腕:「再問最後一遍,這首鳳求凰,真的是你所作?」
林晚桐直視他,夜色下司馬的瞳孔清輝閃爍。
她不點頭,亦不搖頭,只是看著他,看他要僵到什麼時候。
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果然,司馬很快就放開她的手腕,那只纖細而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一向淡泊的他此刻渾身戾氣,清冷的聲線在這個時刻顯得格外寒冽:「你若是騙我,我便擰斷你的脖子。」
林晚桐自知掙脫不開,只能認命點頭,在這個時代,她即使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為她償命,唯一可以保住她的,只有她自己。
趁著月色看到司馬眉頭高高皺起,目光裡滿是疑惑,喃喃道:「不可能……怎麼會……怎麼會有第二人知道……」
他鬆開掐著她脖子的手,說道:「你還欠我三件事,其中一件便是忘了這支曲子,一生一世不許再彈奏。」說完就轉身離開,留下愣神的林晚桐,還在思索他的那句怎麼會有第二人知道是什麼意思。
林晚桐搖搖頭進入房間倒頭進入被窩,很快就沉沉入夢。然而她沒有想到,鳳求凰並沒有因為她演奏的結束而宣告終結,將會有更多的人紛紛被拉入這場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