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樓一間陳設華美的屋子,其中擺設之物都是極盡精緻與昂貴。
藍衣少女一臉不快與嫉恨,憤憤地一掌拍向桌子:「混賬!」
分明是要等到花想容年華老去她就可以成功上位,原以為花想容要找的曲子永遠不會出現,自己甚至花重金驅逐最最優秀的樂師,沒想到一個窮丫頭卻壞了她的好事,讓這一切付諸東流!
沒道理她會看著這一切什麼都不做!
妙妙緊緊握住雙手,嘴角溢出一絲極其暗淡的笑容。
馬車緩緩駛入貢國邊境,駕車的是一個一身黑衣的魁梧男子,仔細看他的手,便知這個男人從小就與刀劍為伍,不僅有著深厚的繭子,甚至密佈著許多細細的刀疤,他的身旁放著一把刀,烏金所製,散發著森冷的寒光。
忽而車簾一閃,男子一手扶額,一手戳戳駕車的黑衣男子,眸間風光旖旎:「無歡,我們這是快到漣了麼?」
無歡仍直視前方:「王爺,已經到了。」
駛入漣地,只見街道繁華,這個處於三國交界之處的小鎮,極是喧鬧。
煙花柳巷,龜公小廝奮力呼喊:「號外號外,頭牌花想容花姑娘時隔三年再覓仙曲,明晚就將登台,再展風姿,各位大爺切莫錯過,席位千金難求……」
小小馬車內施施然伸出一隻手,戳了戳駕車人的背脊。
「聽聞漣的姑娘美得緊,」男子揉揉眼睛,一舉一動皆有醉人的風姿:「不妨看一眼再進宮,也不遲。」
「是,小王爺。」
白日裡街市坊間小販沿街叫賣,顧客殺價,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因而也全然沒人注意,醉香樓專供下人出入的側門內,閃出一個身形瘦弱的女子。
司馬出診,歸途中本打算買些茶葉,這道身影他很是熟悉,好看的眉微微皺起,她……在那種地方做什麼。
林晚桐匆匆回到醫廬拿出司馬交代的藥去煎,回身添柴的時候卻發現司馬就站在她身後,完全沒有一絲聲息,就那樣冷冷地看著她。
「感覺如何?」司馬想問林晚桐為什麼會去青樓,但他從不是會探聽他人私事的,「對於藥。」
林晚桐微微一笑伸出了大拇指,「簡直神奇,不過才第四天,我覺得精神矍鑠。」
「你看上去似乎很高興?」司馬皺起眉頭,眼睛微微瞇起:「你知道短時間讓你恢復健康其實是對你身體的最大傷害麼?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你難道不懂?我是在透支你今後的生命,用你未來的健康使你此刻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適應我的藥力,等我用藥之時一連十日你都會痛不欲生。」
林晚桐聞言心內又是一驚,然而很快又平靜下來,反口問道:「傷害又能傷害到什麼程度呢?所謂傷害對於將死之人來說,什麼都不是。」
眉目淡然,笑容恬靜,眼神不慌不忙,堂堂正正與司馬對視。
司馬卻先移開了眼睛,這個女人眼中有一種無所畏懼的勇氣,與一般女子極為不同,這股力量化作一道閃耀光芒,讓他不得不避開。
踱步到藥爐旁邊擺弄藥壺,狀若無意般問道:「今日看你從青樓出來,你……」稍微停下手中動作,瞥向林晚桐。
林晚桐聳聳肩膀,一副無辜的樣子:「打碎了別人的玉鐲子,一定是要賠償的。」
用身體麼?司馬再次皺起眉頭,從懷中摸出一錠銀,默然遞到林晚桐手上:「拿去,不要做那種事情。」
誒……看司馬的表情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林晚桐尷尬地擺擺手,還來不及開口卻被他強行塞到手裡,然而他語氣還是淡淡的:「這個東西我有很多,看你言行便知你不是來自小門小戶,待你脫離危險,也可還我。」
林晚桐卻忽然放聲笑了出來,將銀子遞回他手上:「司馬大夫,我只是賣了我的曲子給花魁,不是賣身!」
賣身二字她故意說得大聲,司馬皺起眉頭,臉卻悄然染上紅暈,動作也不禁侷促起來,惹得林晚桐又是一陣朗笑,拍拍他的肩膀:「不必介懷,謝謝你的好意。」
司馬避閃不及,一臉不悅地轉過身子:「我不喜歡有人碰我。」
看他臉色似乎脾氣很差,然而林晚桐卻絲毫不怕,真正的壞人不會不惜銀錢,去救一個他以為跳入火坑的少女,說到底就是嘴硬心軟,嗯,像極了一個人……
她心中忽然柔軟,垂下腦袋笑容慢慢斂起,那一個嘴一個心軟的人,此生她還有沒有這個機會再見到他?
再次抬頭,眸中又恢復了平寂:「司馬我中毒的時候聽人說此毒天下唯有一人能解,就是製毒人自己,毒公子十三郎。」
夕陽慢慢落下,餘輝透過窗戶灑在司馬的青衫之上,給這死寂又晦暗的顏色彷彿也鍍上一層暖暖的金黃,無意中多了一絲生氣,藥壺發出嗚嗚的聲響,司馬熄滅爐火,轉過身來輕輕掃了一眼林晚桐,但始終沒有說話。
他走出門去,夕陽在那一刻突然隕落,他彷彿是走進了黑暗之中。
林晚桐端起藥爐為自己斟藥,濃濃的苦味讓他皺起鼻子,然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找的,她告訴自己,若是當初自己可以少一些自私,從一開始就以坦然的心態面對獨孤,自己此刻還會在獨孤的羽翼之下,享受著他霸道卻無處不在的溫存與保護。
如果她不是這麼愚蠢,不會自找這麼多的麻煩。
捏起鼻子將藥水一飲而下,感受到四肢百骸處源源不絕的熱流湧向心口,林晚桐加油,一定要活下去,她對自己說,然而卻忽然感覺到一陣陰森的寒意。
她並不知道,在遙遠而寒冷的雪國皇宮,城牆之上一襲黑衣的男子雙眉緊皺,凝視著屬於他的蒼茫大地,他雙拳緊握一副要殺人的可怕樣子,但你若與他熟識一定可以發現他眼中隱藏著的倔強的悲傷。
林晚桐你這個無恥騙子,即使掘地三尺,孤也一定會將你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