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並不明朗,不明不暗地掛在天際,任憑烏雲不時遮擋。
獨孤烈臨窗獨立,凝視那灰暗月色,元夜遞上熱茶,異香老遠就已經如蠱蟲一般往人的鼻子裡鑽,「主子,這是十四爺親手培育的,說是叫百轉千回。」
百轉千回?獨孤烈眼神一滯,這香氣……
元夜繼續八卦,語氣玩味:「十四爺培育了這茶,奴才見連逍遙王都有的喝,主子是他親哥哥都沒得喝,實在氣不過,便吩咐打掃的宮女偷了點回來……」
「嗯。」赫連不會背叛他,至於曄,倒是可以好好查一查。
正在出神,卻見一道黑色身影掠過,原想叫人擒殺,但那人兩道雪白的眉鋒卻是顯眼。
白眉?他在做什麼……
獨孤眼神中閃過一絲猶疑,順手拈過窗邊那盆彥景松的枝梢,提起真氣朝那身影擲去,果見那原本有如暗翼的身影一個遲疑,朝這邊看了過來。
臭小子,在孤的皇宮亂飛,還敢正眼看孤?
獨孤面色不善,沖白眉那一身可疑的夜行衣瞇起了眼睛,「你這是從哪來?」
白眉知趣地一個縱躍,穩穩落在了獨孤的面前,摘下面罩,神色略微尷尬:「如若屬下說,只是吃飽了撐的消消食,陛下怕是不信吧。」
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可笑,可是他卻並不打算把自己的發現告訴獨孤。一來自己沒有證據全憑直覺,還擅闖女眷寢宮犯了禁令,若是被那女人反咬一口,必定不會太好看;再者,那個女人刻意隱瞞的目的他很是感興趣,如若現下拆穿,也就全然失了樂趣了吧。
抬眼看獨孤,果然挑起半邊眉毛,雙眼散發出危險信號:「知道孤不會信,便說出實話。」
「屬下是去偷……」
偷?獨孤再次瞇起眼睛,迫近了幾步。
白眉隨即後退幾步,笑得極為真誠,同時腦子飛速旋轉!
如說這世上有他不敢得罪的人,便只有眼前這位混世魔王了,獨孤曾因為他在餐桌之上先動筷子,就將他罰到城門口去做守門兵足足一個月!也害他這堂堂大統領扛著可笑的旗子,被人恥笑了三十日!
「秘方!上次喝了那神仙九轉湯和那黑泥面,屬下倒是沒個夠了,但那林姑娘卻不再做了,所以屬下只能出此下策。」
合情合理,也很符合他白眉的行事作風。
再看白眉,雙眼笑成彎月亮,兩道花白的眉促成一道,若論演技,這天下可與之相比的,也就只有赫連不傲了吧。
霎時間戾氣已散,獨孤撇撇嘴:「說起來,孤倒也有些想念那味道了,這麼說你偷到沒有?」
白眉心內一驚,這傢伙怎得如此較真,隨即擺上一副無奈嘴臉:「你也知道林姑娘的脾氣,屬下也是敵她不過……」
獨孤聞言勾起嘴角,一副我懂的微妙神色,而後恢復正色:「白眉,孤有要事跟你說。」
看到獨孤的臉色,白眉也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
獨孤神色晦暗,似乎並不願意說出這番話:「上次你與孤說的話,孤參詳過了,現在孤要你去徹底查一查十四爺,如若真有個什麼暗殺隊,孤要他們一個一個,都從世界上安靜地消失。」
他的眼神冷的嚇人,許是與林晚桐呆的久了,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在她面前的暫時寧靜,而此時的獸性重溫,尤其像來自地獄的死神。
元夜嘴角上翹,這個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主子,主掌生殺,逆他者亡。
白眉半跪,上翹的唇角也溢出一絲嗜血的輕笑,他已經聞到了鮮血的味道,而這鮮血與平時他殺的那些庸才不同,這些人,傳聞都是舉世的奇才,這樣的鮮血,才值得被祭奠!
又可以大開殺戒了,久違的激動讓白眉的面部肌肉一陣輕微跳動。
「遵命,陛下。」
衍慶宮,林晚桐一夜無眠,又有人來詢問紫玉的下落,難道還有人在質疑雪兒的存在嗎?這個白眉顯然並不相信自己的話,他會不會告訴獨孤烈,告訴之後獨孤會不會信?若信了獨孤會怎麼對待自己?自己還能不能出的了這座宮牆?
一系列問題折磨得她幾乎精神崩潰,直到天邊泛白,子墨子畫來服侍她晨起,她才有如木偶般起身,然而正在思忖,卻聽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從宮外響起,不禁疑惑,這麼早會是誰來她這個永遠無人拜訪的衍慶宮。
推開窗戶,清晨的寒風倒是讓她冷靜不少,決定暫時忘了這該死的恐懼,能走一步是一步,然後她揉揉已經紅腫充血的眼睛,看見了晨霧瀰漫之中,那一襲火紅的狐裘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