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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48章 芳菲已盡 文 / 如雪

    我們一行十餘人,迤邐進京。路上有傅雲濤插科打諢,笑鬧不停,自也不覺無聊。

    都說近鄉情怯,越靠近京城,我的心越不安。只要一想到林書雁那張充滿了希望的臉,我就恨不能掉頭一走了之。

    當初,是我給了她希望,親手把她送進昭王府的大門。現在,才過了短短三個月,又要把她請出去——我臉皮再厚,也做不出來。即使打著愛情的旗號,也不能漠視他人的尊嚴啊!

    可是,一個昭王府,若是同時出現兩個昭王妃,而且,長得還一模一樣,不知道會不會嚇煞人?

    我也根本不敢問他,打算如何處置林書雁?而他,在我的面前也絕口不提林書雁,就好像壓根也沒有她這個人。兩個人都在迴避事實,問題是不是就會消失呢?

    我苦笑——如果我消失了,這一切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吧?

    很快,我們抵達了鹿城。也不知默言是有心還是無意,我們又住進了當初替嫁前一晚住的那間「福興」客棧。

    也不知我是不是跟這「福興」犯沖,才住進去,當晚就開始頭痛,到第二天早上,已發起了低燒。

    「王爺不必憂心,王妃是思慢度,脾氣鬱結,兼之路上偶感風寒,再加上前段時間太過勞累,一直沒能好好休息,所以才會病倒。我現在開張方子,等她醒後服下,再將息幾日,當無大得。」

    「嗯,你先去吧。」

    一陣悉悉簌簌的輕響之後,房間歸為沉寂。

    我身體軟綿,心亂如麻,倒盼望這場病能一直不好,可以拖延進京的時間。雖然我明知道,當個駝鳥不能解決問題。

    窗外陰雨綿綿,天空灰濛濛的,空氣裡夾了些薔微的香味,簷下一對燕子啣泥低飛,築著新巢。

    唉,鳥雀尚且戀棧家的溫暖,我又何嘗願意一直維持著過客的身份呢?算算時間,翠羽應該就在這幾天要出關了。何去何從,我必需得盡快做下決斷。

    「吱呀」一聲輕響,隨著門的推開,一股淡淡的中藥香瀰漫在了空氣中。

    「秦秦,該吃藥了。」

    我懶得出聲,又實在是不喜歡那苦澀的中藥味,索性閉上眼睛裝睡。

    「知道你醒了,別再裝了。」默言坐到床沿,伸手托住我的腰,微一用力,便已扶我靠著他的身體坐了起來。

    「好睏,你讓我再睡一會。」我順勢歪到他的身上,把的頰貼到他冰冷的衣衫上,貪戀著那份清涼,不願意離開。

    默言靜靜地抱住我,沉默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後悔了吧?早知道現在進退兩難,當初就不應該那麼衝動冒失的,對不對?」

    「暤」我不語,只往他身上偎得更緊——什麼時候,他學會了讀心術了?被人瞭解的感動和被人識破的尷尬,讓我無言以對。

    「現在讓你回去面對林書雁,有些尷尬了,不好意思了?是不是?」他伸指,輕刮我的鼻尖,繼續笑。

    「知道還笑?」我不滿地嘀咕——唉,頭好像更痛了。

    「傻丫頭,快起來喝藥,」默言輕拍我的臉頰,端了藥碗在手:「喝完了上車上睡去,睡醒了就到家了。」

    「我不舒服,不要坐車。」我耍賴不肯起來。

    「是不想坐車,還是不敢回京啊?」默言仰頭,哈哈笑:「放心吧,如果沒估計錯的話,林書雁今天午後,應該離開王府,回林家去了。」

    「為什麼?」我忽地坐了起來,狐疑地盯著他:「你又沒回去,怎麼知道她今天一定會卓而且,時間還選在午後?」

    「你喝了藥,我慢慢告訴你。」默言胸有成竹地斜睨著我微笑。

    「好。」我二話不說,接過藥碗,一口氣喝光。

    「乖,再喝口水。」他忍笑,接過空碗,再遞過來一杯清水。

    「快說!」我胡亂漱了一下口,急不可耐地瞪他:「要是敢騙我,我跟你沒完!」

    他默默地望著我,忽地露了個莫測高深的笑容,慢慢地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放過林書桐?」

    「嘎?」我怔住,一時沒聽懂他的話——他放過林書桐?什麼意思?

    「這麼快就不記得了?」默言搖了:「那天晚上大鬧晉王府的刺客」

    「你又拿我的事,跟他做了交易?」我恍然,心底忽地掠過一絲不快——在他的眼裡,究竟有什麼事,什麼人是不能利用的?

    「要不然,你打算怎麼解這個套?」默言蹙眉,聲音變冷:「他對你不懷好意,他跟我也一直是對立的,我憑什麼幫他?」

    「他,同意了?」我壓抑住心底的不舒服,試探地問——其實,我這一問純屬多餘,從默言從容不迫的態度來看,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他還有選擇嗎?這件蠢事,本來他就是始作傭者。我想不出還有誰會比他更適合出面結束這場鬧劇?」默言神色淡漠,冷冷地說著事實。

    蠢事?鬧劇?原來這就是他對整件事情的看法與感受?

    「好像這件事他是無辜的,始作傭者是我。」我繃著臉,不舒服的感覺越發強烈。

    「到現在你還在幫他?」默言皺眉,不滿地半瞇著眼晴盯我:「要不是他在中間牽犀哪會有什麼和親的事?你也不會有機會跑那麼遠!」

    「是嗎?那可不一定。」我冷笑,終於按不住心頭的恕火:「這件事,明明是你的好兄弟君惜玉的主意,林大哥充其量只是個跑腿的。換句話說,只要君惜玉不改主意,就算大哥不去,也會是其他人去。」

    「而且,我之所以會跑,完全是因為受不了某人的欺騙行為,跟大哥沒有任何關係。有沒有和親這件事,我都會住說不定,走得更加隱蔽,讓你一絲線索也查不到!」

    「你,,默言惱怒地瞪了我半天,終於洩了氣:「算了,你在生病,我不跟你爭。」

    「含謝昭王恩典!」我冷笑,身子滑下去,鑽到被子裡,翻過身背對著他,心裡忽然覺得委屈得不行。

    因為生病,所以讓著我,不跟著我胡鬧?是這個意思吧?要是我沒生病呢?他就會怎樣——力爭到底?骸

    「咳,秦秦,生氣了?」默言無措地輕推我的肩,低聲道歉:「對不起,我口氣重了點。可是,我想早日結束混亂的局面,不希望拖得太久。林書桐是林書雁的哥哥,由他出面,效果比我出面要好得多。這,你總該承認吧?」

    我不語,明明知道他說得對,可他說話的態度與語氣,卻嚴重地傷害到我的自尊——發現自己在他的心裡,也許我就是一個任性的小孩,這讓我非常的不快。

    「乖,咱們還是先下去吧?大家還在等著我們呢。」默言伸出雙臂,半抱半抱地把我拖出來:「你也知道,雲濤那嘴有多毒?你再下去,回頭又該被他笑了」

    顧慮雲濤,顧慮大家,為什麼獨獨就不顧慮我的感受?

    「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去了!」完全當我三歲孩子在哄呢?我真懷疑,要是我再堅持跟他拗下去,他會不會買一串糖葫蘆來給我?

    「你想都別想!」默言低吼出來,觸到我倔強的目光,忽然意識到語氣太沖,定了定神,放緩了臉色,耐下心來柔聲哄我:「乖,幾千里路都走過了,現在都到家門口了,怎麼倒使上性子了?」

    使性子?我就知道他是這麼看我的!

    「你管我?我本來就是個不講理的人,你要是不喜歡,走好了!」我又氣又嘔,索性蠻不講理起來。

    「好好好,今天實在不想走的話,那就多休息一天,咱們明天再賺這總行了吧?」默言失笑,伸手抒亂我的發,握住我的手放到胸前:「傻瓜,我什麼時候說過你不講理了?又怎麼可能不喜歡你?不信,你摸摸看,這裡面住著的是誰?」

    「你少給我油腔滑調!」我用力抽回手,卻忍不住笑了——那場氣,來得莫名其妙,消失得好像也匪夷所思。

    「我不滑一點,娘子可就跑了。」默言微笑著湊到跟前,低頭想要吻我。

    「不要,」我臉紅,伸掌撐住他下壓的胸:「會傳染。」

    「管它呢,誰在乎?」他拉開我的手輕輕環上他的腰,低頭堵住我了的唇

    結果,我還是沒能拗得過他。挨到差不多到午時,在眾人的嘻笑和口哨聲裡,被默言強行抱到了車裡,駛上了通往京城的路。

    但是,因為我的拖延,待我們進到昭王府時,早已是華燈初上了。

    林書雁不在的事實和幽微的光犀總算掩蓋住了我部份的心慌。大伙笑鬧了一會,全都開始找借口悄悄地開溜,不到半刻鐘,書房裡便只剩下我和默言兩個人了。

    我慢慢地巡筧著這熟悉的一桌一椅;每一本書,每一張畫都在它們原來的位置,靜靜地等待著我,訴說著它們的寂寞。感覺我的離去,就只是在昨天,而不是三個月前。

    我輕輕地撫摸著那張寬大厚實的書桌;靜靜地呼吸著瀰漫在空氣裡裡的熟悉的油墨的淡淡清香,心情竟是說不出的恬淡和平靜——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秦秦,」默言從背後輕輕摟住我的腰,語氣微微激動:「我們終於回家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誰也別想再把我們分開!」

    「是啊,回來了。」我感歎地低語,握住他的手,心底卻隱約升起了一絲不確定感。

    這第一關,看似平安的渡過了。可數了這一關,接下來好像還有無數道關卡。我不知道林書桐兄妹用什麼理由說服了林征鴻,又會怎麼跟林夫人解釋?

    我也不敢去想,這樣一個天大的秘密會瞞得過世人的眼睛?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事情的那天,又該如何面對?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個私密能在林君兩家的默契下,一直保持下去,那麼,我是不是又回到了那個頂著林書雁的名字生活一輩子的怪圈裡?

    「怎麼你好像不高興?還是身體不舒服,累了?」察覺到我的沉默,默言桃眉,扳過我的身子,細看我的臉色。

    「我累了。」我垂眸,輕輕掩去我的心事。

    天上,無數的繁星,不知疲倦地眨著眼睛。

    呀,春天就要遠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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