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言說完話,掉轉身子繼續往樓下走去——好像連再看我一眼都嫌多餘。
傅雲濤搖了,微笑著投給我同情的一瞥。我回了他一個輕鬆的笑容,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人真的是一個奇怪的動物,適應性超強。才接觸幾次,我就已經習慣了他的淡漠。他要是哪天突然對我熱情起來,我可能反而不自在了,哈。
君默言的步子並不很急,可是步伐卻很大,我一路小跑才終於在雅香居的大門口追上了他。
「咱們現在是回昭王府嗎?」走得太急,氣息有些不勻,看著他寬闊的背影,我略略喘息著問道:「還是你想去別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君默言突然停了下來,我猝不及防,來不及剎車,一頭撞到他後背上。那堅硬的背部肌理將我的鼻子撞得生疼,眼中一澀,淚水不由自主就流了下來。
「哎喲!要停怎麼也不吭一聲?」我揉著可憐的鼻子,紅著眼睛抱怨。
「上車。」君默言恍如未聞,瞧也不瞧我一眼,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路邊停著一輛四輪雙轅馬車。外觀樸實,車廂外部黑漆做底,以灰色繪圖,銀色鉤爆在暖暖的秋陽中透著一份冰冷的質感——車如其人,給人的感覺沉重而陰鬱。
我掀開厚重的車簾,彎起腰正準備上車,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師兄。」我被那優雅的聲線所吸引,下意識的駐足回望。
身後的女子年約雙十,一套紫色的勁裝下是一副纖儂合度的修長身材。白皙如雪的臉寵,秀氣細緻的五官,一雙漆黑如墨玉的眼睛,渾身透著神秘而冷漠的氣質。似一朵出岫的白雲,顯得飄逸而優雅。
「紫冰?」君默言很快地收起訝異,神情自若地招呼著她——這兩個冷漠的人站在一起,周圍好像連氣溫都下降了五度。
「她是你師妹?」我好奇地偏頭打量她——雖然沒有在她身上看到刀劍,可那氣質,活脫脫就是電視裡的俠女形象。
「你什麼時候回山?」紫冰默默地盯著他良久,才淡淡地道:「師傅她老人家很想你。」
我忍不住莞爾,為了她那曲折而細膩的女兒心思——明明那雙烏黑的瞳眸裡只映著君默言一個人,明明欣喜於見到他,可偏偏要裝成滿不在乎的神情,語氣是那樣的淡漠。
「上車吧,回府再聊。」我衝她友好地微笑——都是女人,溝通起來方便很多。也許可以從她身上打聽出我感興趣的素材也說不定。
「我最近很忙。」君默言抬手輕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解釋道:「咱們進去再說,正好雲濤也在。」
丟下一臉愕然而尷尬的我,這一對俊逸出塵的男女並肩跨入了雅香居——可惡!在他們的眼裡,我好像完全變成透明人。
「呃……,我們現在去哪裡?」喜兒輕輕地趨近來,瞧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
「當然是回府啦,還能去哪裡?」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扭身上了車,放下車簾,歪倒在車子裡。心裡沒來由的湧起一陣鬱悶——切!了不起,好心當成驢肝肺!居然敢如此無視人!姓君的,你若再惹我不爽,小心我大筆一揮,真的把阿桃配給你!
想像著俊逸瀟灑,淡漠出塵的他,被強壯結實,粗俗不文的阿桃強摟著接吻的畫面。我忽然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忍俊不禁,「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喜兒一臉擔憂地瞧著我,低聲提醒道:「蒹葭院已經到了,咱們該下車了。」
嘻嘻,她肯定以為我受刺激過度,神經不正常了。其實,她猜測得也沒錯——基本上,當一個作家陷入空想,開始神遊太虛時,已沒有幾個是正常的了。
「王妃,這些東西要如何處理?」青環得到消息,已匆匆迎了出來,她指著那堆成小山一樣放在屋中的「戰利品」,面不改色地請示。
「別叫我王妃,聽著刺耳。」我大大咧咧地搖了搖手,微笑著道:「除了筆墨紙硯給我留下來,其餘的你們先各揀幾樣自己喜歡的,再把剩下的拿去大伙分了吧。」
嘿嘿,本姑娘今天就大方一回。也幹幹收買人心的事,夠意思吧?
「嘎?」喜兒瞠目結舌地瞧著我,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啊什麼啊?我現在又不喜歡了,不行嗎?」我白了她一眼,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她,淺笑著道:「別管那些東西了,你只管把宣紙找出來就行了。」
「是,。」喜兒雖然仍是一臉的莫名,卻仍乖巧地應了一聲,彎腰在那堆小山裡翻出一捲上等的宣紙,尾隨著我進了裡間。
我隨手取了一張,折成三十二開大小,遞到她跟前道:「看見沒有?這些紙全給按這個尺寸裁了,五十頁一冊,給我裝訂起來。要快,我等著用。」
「這麼小一張,既不能作畫,亦不能提詩,用來做什麼?」喜兒狐疑地瞟了我一眼,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咦,看來她也頗喝過些墨水。那麼多東西我說不要,沒見她心疼,對這些紙倒可惜了起來了。
呵,她大概怕我又是一時心血來潮,裁完了紙到時又一句不喜歡了就叫她扔掉——那些宣紙可不便宜!
「放心吧,我自有用處。」我輕抿著唇,噙著一抹神秘的笑容,抬頭瞧著天色,胸有成竹地道:「酉時前可得給我做出來,能辦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