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理我,我又冷又困又乏,並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就覺得頭重,昏昏沉沉的,好像我自己的脖子承不起自己腦袋似的。我哭著打了一會兒門,抱著**的手機就在那裡睡著了。
等我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我頭痛欲裂,特別特別難過,好像宿醉未醒的那種感覺。我從柔軟的被褥中爬起來,發現自己在陌生的房間,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好像一桶冰水澆在脊背上。我掀開被子,發現自己穿著乾爽的男式襯衣,我模模糊糊記得自己不停的往蘇悅生身上撲,然後他用冷水澆我,最後我在浴室門後面睡著了,後來呢?發生什麼事?
我呆若木雞,一動也不敢動。越想越覺得害怕,到底昨天我是怎麼了?
我像只駝鳥一樣,恨不得能把自己的頭埋進沙子裡。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我把自己的頭埋進被子裡,恨不得能把自己給憋死。
憋到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從被子裡爬出來大吸一口氣。
睡了就睡了!不就是睡了個男人!姐還沒睡過男人呢!幸好是蘇悅生,長得不難看,也不算吃虧。
我心裡其實恐懼極了,我每次恐懼極了的時候才這樣犯混。
如果我真睡了蘇悅生,那我跟程子良就完蛋了,我還有什麼臉見他?
我恨不得能掐死自己。
我在床上又賴了將近半個鐘頭,終於還是鼓足勇氣下床,找到洗手間簡單洗漱,我自己的衣服都不曉得去了哪裡,這麼光著兩條腿,也不好滿屋子遛達。
幸好洗手間裡有浴巾,我胡亂打個結,像條長裙繫在腰間,這才下樓去。
房子很大,客廳裡有輕微的響動,我從樓梯上張望,是一位穿制服的家政阿姨在擦拭茶几,我頓時放了一半心,輕輕咳嗽了一聲,那阿姨抬頭看到我,笑瞇瞇的說:「鄒小姐醒啦!昨天您喝醉了,蘇先生半夜打電話讓我來照顧您。早上我把您的毛衣送去乾洗了,不過給您準備了一套新的,就在樓上,我去給您拿?」
我整個心都放下來了,原來昨天是阿姨照顧我,衣服想必也是她替我換的,這太好了。
我有一種逃出生天的如釋重負,連心情都輕快起來:「不用,我自己上去穿。」
「就在您休息的那間臥室衣櫥裡,和您的大衣放在一塊兒。」
我順利的找到了那條還掛著吊牌的羊絨裙子,我把它穿上之後,突然心情又沉重起來。這條裙子是所謂的設計款,價錢倒罷了,關鍵是減之一分嫌瘦,多之一分則肥,但我穿著恰恰好,明顯是按我尺碼買的。
我不覺得家政阿姨會給我買到這麼合身的裙子,對我尺碼一清二楚的,大約是蘇悅生,因為上次他出於偶然送給我那條連衣裙就挺合身的,他女朋友的身材一定跟我差不多。
「要死咧!」我喃喃自語,不由自主拿額頭往鏡子上撞,恨不能一下子撞進鏡子裡索性穿越,好不必面對這樣的尷尬。昨天我一定是撞了邪,不,我昨天滴酒未沾,為什麼會跟發酒瘋似的。
我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其實昨天的事就像做夢似的,我只記得大概發生了什麼事,好多細節卻早就是一團模糊的光影。
我在床頭找到我自己的小肩包,包包旁邊端端正正放著一部全新的手機,我模糊記得自己的電話好像掉進了水裡,因為我對自己撈電話那一場景記憶深刻。可是這個新手機……
我把手機放回原處,太亂了,我都沒法細想,決定還是趕緊溜回家去。
昨天我一夜未歸,我媽一定會打死我的。
我到家之後長長鬆了口氣,我媽竟然不在家,家裡冷冷清清,還是我走時的樣子。她昨天晚上竟然也沒有回來,幸好她沒有回來,不然這會兒一定已經打斷我的腿了。我溜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還覺得自己的心在怦怦跳。
幸好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我躺在床上,不無慶幸。可是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卻是蘇悅生那幽暗深遂的雙眸,他扶著我的後腦勺,用暗啞低沉的聲音說:「應該這樣親。」
他的吻像是能融化一切,我飛快的拉起被子蓋住頭,唉唉!快點讓我忘記自己幹過的蠢事吧。
從那天之後,我有好長時間並沒有見過蘇悅生。直到程子良回國,他給我帶了一份禮物,我見到他,最開始的一秒是高興,可是幾乎是立刻,就想起蘇悅生說的話。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他:「有沒有拍很多照片?」
他說:「姐姐不愛拍照,我也不怎麼喜歡,不過有拍風景。」
「多傳幾張給我當桌面。」
「好呀。」
他回家後發了很多照片給我,我誇風景漂亮,然後不停的讓他發新的照片過來。我從數百張照片中找到蛛絲馬跡,有一張海灘上拍的,明顯有三個人的倒影,還有拍草地的時候,陽光太好,也映出三條影子。
我心像是被蜜蜂蟄了,痛得難過。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我直接質問,他一口承認了呢?如果不問,那我也太難受了。
那段時間我迅速消瘦,瘦到連我媽都詫異,她說:「乖女,減肥不能減得太猛,要慢慢來。」
可是心痛是不會慢慢來的,我想不出來還可以對誰說這件事情。我媽本來就反對我和程子良交往,至於朋友,我好像沒多少朋友。人生真是寂寞,遇見難受的事情,你甚至只能獨自躲起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訴說。我想出去散散心,拿起電話,卻不知道該打給誰。我把長長的通訊錄翻完了,一直翻到了最底下,都沒找出一個合適的朋友能在這種時候陪我吃飯。
通訊錄是按拼音字母排序的,所以最後一個名字是老鐘的,我忽然想起來,老鍾都好長時間沒找我簽字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不過越忙的時候,他越是會找我頻繁,好多文件,據說我簽過才有效。我困惑了一會兒,索性打電話給老鐘,他的手機卻是已停機。我愣了一下,又打去鑽石豪門的辦公室,秘書小姐挺客氣的說:「鄒小姐您好,鍾總離職了。」
離職了?
那我這法人代表,還需要繼續做麼?
我愣了好半晌,想不出來該向誰打聽。最後硬著頭皮打電話給蘇悅生,幸好他的電話還是通的,不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聽:「你好。」
我又怔了一下,我跟蘇悅生要說熟吧,也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是全然也不陌生。而且平時他還挺愛開玩笑的,他接電話這麼疏離冷漠,真讓我覺得有點不習慣。
不過,我沮喪的想,一定是我上次太過份了,天曉得我中了什麼邪。我訕訕地說:「你好。」
「有事嗎?」
我更猶豫了,不過如果這時候不問,我可能沒第二次勇氣打電話給他,我說:「老鍾離職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老鐘,蘇悅生好像挺不高興似的。他也沒說什麼,但那種不悅我覺得簡直是透過電話線都能覺察。我說:「我那個法人……」
「你要不願意就不用做了。」
「噢……」
「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知趣的說:「沒有了。再見。」
掛斷電話,我想這次我把蘇悅生可得罪狠了,他似乎連電話裡都透著不耐煩。不過不用做法人了總是一件好事。不然成天讓我簽各種各樣的文件,我還真擔心將來要負什麼法律責任呢。
情人節的時候,程子良臨時要出差,大清早的航班,他在機場打電話給我,我還沒睡醒,所以十分冷淡,也沒有太多回應。這天正好是週日,連我媽都出去了,就我一個人百無聊賴躺在家裡。
電視沒什麼好看的,網上也沒什麼好玩的,我媽新給我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我下載了一些遊戲,胡亂玩著,剛玩了沒一會兒,屏幕突然就黑掉了,重啟也沒用。我打電話給筆記本電腦的客服,他們說這種情況估計是中了病毒,要我直接拿到銷售店去重裝系統,如果不願意去的話,也可以等他們的工程師上門。
我想反正是沒事,所以拿上電腦,開著我媽停在家裡的那輛舊車,就直接出門去銷售店。
去年我就考到了駕照,不過因為不常開,所以我的技術很一般。我媽那舊車又是原裝進口的,特別難開,結果在市中心最繁華那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我踩剎車踩的太急,車子熄火了。
這下子糗大了,我鼻尖都急出了一層汗,趕緊試圖重新啟動,點火器吭吭的響著,那車就是發動不了。眼看著交警朝我走過來,我就更急了。新手司機最怕交警,又堵在最要命的路口,後頭的車紛紛在按喇叭,我心裡就更急了。交警敲了敲車窗,對我敬了個禮,我趕忙下車向他解釋:「不好意思車壞了……」
「那叫拖車吧,堵在這兒也不行啊。」
可是我連拖車電話都不曉得,後頭的車還在亂按喇叭,我越急越亂,心想總不能請交警幫我叫拖車,就在這時,在後頭不遠處停著的車車門一開,突然走下個人來。我一看簡直是喜出望外,竟然是蘇悅生。他繞過來直接坐進駕駛室,熟門熟路的發動了引擎,然後看著還傻乎乎站在那裡的我,說:「上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