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夜夜同床共枕
鄭典倫向南欽天和丁國正作了匯報,他們都說因地制宜,從實際出發,把握事態,千萬不能出人命,否則要通天了。鄭典倫感到肩上的壓力很重,這頂烏紗帽搞不好被職工一場上訪給訪沒了。鄭典倫對其他人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尋條出路,你們放手去幹,公安局長林峰為現場總指揮,有責任我一個人負。大家都說有難同當,怎麼能讓你氯書記一個受過呢?
鄭典倫在縣長、縣委書記、公安局長的位置上都幹過,大風大浪闖過不少,像眼前這種上訪場面還是第一次經歷,心中真有些忐忑不安。有人給他打電話獻計,把市政府的防空警報拉起來,上訪人員肯定四處逃散,事後再作一說明。
鄭典倫給否定了,這種欺騙老百姓的事做不得,萬一真的發生了戰爭,再拉防空警報,老百姓就不相信了。他讓秘書通知工業局長、信訪局長、財政局黨組書記、體改委、社會保障局以及分管工業的副市長,半小時後到市委會議室開會,成立工作組,從根本上解決紡織機械廠問題,不能再留後遺症。
他站在窗前,從十八樓望下去,黑壓壓的人群在市政府門口、廣場上、市府大道上喧嚷著。紡織機械廠有三千多職工,是海天國有企業的老大,算他們的家屬就有上萬人,加上看熱鬧的和小攤小販藉機做生意的,簡直是盛大的集會了。
市府大門口負責警衛的武警乾脆把鐵柵門關了起來,有的人用石塊、礦泉水瓶扔進院子裡來,他們還推著被攔截下來的小貨車往市府鐵柵門上撞。林峰打來電話說,隊伍已集合好了,是否可以行動。鄭典倫說再等五分鐘,他不幻想這五分鐘裡出現什麼奇跡。
但奇跡還是出現了。
上訪的人群開始鬆動,漸漸地形成一股股黑色的潮流向濱海區湧去,像大海退潮一樣使市政廣場成為一片雜亂的沙灘,彷彿有一種魔力在牽引著他們,使他們退得滴水不留。
林峰又打電話問鄭典倫是咋回事?
鄭典倫說我應該問你才對,你是現場總指揮,快把情況摸清向我匯報。僅過了三分鐘,林峰報告說,有人在上訪的人群中散佈了一條消息,說沒有來上訪的人都到紡織機械廠領三個月的生活費去了,上訪者心理不平衡就奔著錢走了。
鄭典倫說這不是好事,當他們領不到一分錢,知道政府在欺詐,會越發瘋狂的,事態會越發嚴重。他就命令財政局黨組書記,立即提取三十萬元現金到紡織機械廠,組織發放生活費,命令林峰派部分警力去維持發放秩序。
集體上訪事件算暫時平息,鄭典倫受過了一陣驚嚇,四肢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這才發覺肚子餓了。這時辦公桌上電話響了,電話是許峻嶺打來的,他說我犯了欺詐之罪。鄭典倫說你到創衛辦與世無急,何來欺詐?不要再一驚一的,我夠煩的了。
許峻嶺說:「我散佈謠言欺騙上訪職工,詐他們去領生活費,解政府之圍,避刀光劍影之災,不是欺詐嗎?」
鄭典倫說:「我只知道你許峻嶺為人耿直,內在深刻,想不到還是足智多謀,玩調虎離山於股掌之中,這欺詐就無罪之有了。」
兩人哈哈一笑,就心知肚明了。
丁國正夫妻在司法局長陪同下,去虎山勞改農場看望秦明夫婦。勞改農場直屬省司法廳,但在海天地域上,一市之長的丁國正還是觸手可及的。三年前,勞改農場周圍的農民要求返還以前無償被劃撥給勞改農場的耕地,堆倒監獄圍牆,鬧得獄警朝天鳴槍,是丁國正出面解圍,平息事態的。
這筆人情債想必省司法廳和虎山監獄還會記著,現在到了該還債的時候了。在路上,司法局長向丁國正建議,秦明妻子一年徒刑,屬輕犯,給她辦個保外就醫,就可免遭牢獄之苦,家裡也好有個照應。丁國正問他秦明有什麼法子可救。秦珊也說秦明妻子就一年徒刑,三百六十五天一晃就過了,要緊的是救秦明。司法局長說,秦明是重刑犯,十年徒刑最少也得坐五年以上,才能找個理由保他出來。丁國正說我現在去帶人呢?司法局長說那是絕對不可能。丁國正說這倒未必吧,世界上沒有絕對兩個字。司法局長無語。
到了虎山監獄,丁國正的2號車在大院裡一露面,有獄警向上一報,監獄長就迎了出來,親自為丁國正開了車門,說:
「丁市長光臨,該通知一聲,也好準備準備迎接你。」
丁國正說:「我今天是私訪,不談公務,就不想驚動你們了。」
「丁市長來我們這裡,公事是公事,私事也是公事,吩咐就是了。」
丁國正就讓監獄長帶著進屋再說,看著四周高牆上的鐵絲網和崗亭,真不是個味兒,他說要是沒這些讓人心寒的監獄,社會就太平了,官場就沒有**了。
進了監獄長辦公室,丁國正讓秦珊和司法局長都退下。說跟監獄長是老朋友了,多年不見,兩人好好聊聊。秦珊極不情願地出了門,就和司法局長坐在車裡等候,奧迪a8的車裡有美妙的音響為他們解悶。
丁國正說:「我這次來是想看兩個人。」
監獄長問是誰。
「秦明和他的妻子,進監獄有十天了吧!」
監獄長說:「馬上傳他們來見你。」
丁國正說:「見不見他們,是次要的。」
「那你的意思是?」
「來保他們出去。」
「判了幾年?」
「一個一年,一個十年。」
「判一年的,只要你搞個肝炎之類的醫院證明,給你辦個保外就醫,也問題不大,你丁市長有恩於我們,就是拿原則作個交易,天大的責任我擔了。」監獄長一副狹義心腸,說得豪氣沖天,爾後把話鋒一轉,說:「判十年的只坐十天牢就想出獄,我在監獄工作三十多年了還聞所未聞。」
丁國正說:「在海天我能說了算,在這虎山監獄,你能說了算,我知道這忙你會有辦法幫的,不要讓我丁國正出不了這道門啊!」
「丁市長,減刑和保外就醫都有嚴格的法律手續,哪怕減一天,也得省司法廳批,不是我不幫你,是我沒這個權力來幫你。」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你想想,要是不難,我能親自來找你嗎?我相信你是有辦法的,給我好好想一想吧!」丁國正說著: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放在桌上推到監獄長面前,說:「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你留著花也行,給幹警發福利也行,隨你處理。」
監獄長用眼角一斜視,支票上填了十萬元,他把支票推回到丁國正面前說:「丁市長這麼有心要辦,我不妨試一試吧!」隨後,打電話讓辦公室把秦明夫妻的檔案送過來。
丁國正說:「我也是火燒眉毛心裡急啊,就這麼一個妻舅,犯到牢子裡,老岳父老岳母,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個勁上門催,跟逼宮似的,連家也不敢回了,哪有心工作啊
!別看我是一市之長,大權在握,但個人的私事處理起來就難了,我找別人張張揚揚的也不好,只有你能幫我解這個燃眉之急。」
監獄長翻看了檔案,問道:「秦明有什麼特長沒有?」
「經商辦企業還有兩下子。」
監獄長說:「我們虎山監獄早就想辦個公司,搞點創收,給上上下下發點福利,你跟工商部門打個招乎,幫我們批家公司,讓秦明來承包,一年交個十萬八萬的,秦明雖是犯人,但也落得個自由,監獄也多點收入,兩全其美,省裡追查下來,也好有個交代。」
丁國正大笑道:「這不成了,我就知道你老弟有辦法,再說省廳那邊要是有說法,我會打招呼的。」
監獄長說著把支票還給丁國正,說:「我要是收下這張紙,我的胸板就挺不起來了,以後我麻煩你丁市長的事多著呢?」
丁國正見好就收,收回支票就告辭了,監獄長跟在身後問:「要見見他們嗎?」
丁國正堅決地說:「不見。」
上了車,丁國正告訴司機回海天,秦珊說人總得看一眼。丁國正瞪了她一眼,說看個屁。
丁國正住在東京樓已有好幾天了,秦珊沒有管他,他救出了秦明夫婦,功高如山,放肆一點,秦珊也只好忍了。再說,「兩會」召開在即,丁國正名望西風日下,已危及選舉,秦珊也不想再去煩他惱他,他與陳詩贏就夜夜同床共枕,陳詩贏說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又是一個春夜,已是黎明時分,他把摟在懷裡的陳詩贏推醒,沒頭沒腦地問她:「你說,瓊斯是真的還是假的?」
陳詩贏往他懷裡鑽了鑽,夢囈一般嘟嚕了一句:「真的,假的?」
丁國正把燈扭亮,自己**著,陳詩贏也**著,柔和的燈光下,陳詩贏的**跟夢幻一般神秘迷人與他逐漸鬆馳的肌膚對照鮮明,他只怕陳詩贏說他老了,這是他一向來關燈作愛關燈說話關燈睡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