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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放兩個女人在面前比較 文 / 浪味仙

    107.放兩個女人在面前比較

    許俊嶺想像著許多神色陰沉的人在微雨的街道上走著,一張張蒼白潮濕的面孔高低起伏,忽隱忽現,其中一個似乎就是自己,想看清楚時忽又閃到人群中不見了。坐在他對面的兩個人神色凝重,沉默不語。

    牆上的掛鐘在他們頭頂滴答響著,越過沉默的時光,那均勻的不動聲色的聲音應合著許俊嶺心跳的節奏,把時間切成細碎的殘片。他忽然想著人是一種很不安全的動物,不然自己並不是個狠心的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產生這樣的念頭。這時他對世界產生了異樣的感覺,覺得對世人世事要重新理解,強烈的懷疑和灰心情緒在心中瀰散開來。

    正默想著,有一個聲音在他旁邊說什麼,他聽不懂也沒有注意。有人輕輕觸他一下,他一看是個女護士,他呆望著她,她把手中一張表格放在矮桌上要他簽字,並做了一個簽字的手勢,許俊嶺才明白她是找他。

    許俊嶺很快地在她手指著的地方簽了名,她面無表情說聲「thailkyou」,就走了進去。他呆站著感到一陣窒息,難道問題很嚴重他想追上去問一聲,跨出幾步,聲音滾在喉嚨裡,又停下來,看著女護士走了進去。

    范凌雲終於被推出來了,眼睛睜大著毫無表情。許俊嶺跟了擔架車走,一邊問她「怎麼樣」,她眼睛眨一下算是回答了他。許俊嶺想說幾句寬慰的話卻說不出,沉默著隨推車進了電梯到三樓病房。醫生吩咐幾句,又拿來一些藥和手紙離去了。

    許俊嶺坐在床邊望著她,她也望著他,都沒有話。他想著實在應該說幾句什麼了,卻說不出,也不知說什麼好。她一隻手露在毯子外面,許俊嶺抓住了說:「冰涼的。」

    她輕輕掙開縮了進去,雙眼毫無表情地望著他,像要把他的臉看穿似的,他沒有勇氣迎接她的凝視,把目光轉向鄰床,那個女人正在看床頭小電視,對著電視自己嘻嘻地笑。范凌雲的目光追隨著許俊嶺,他倒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鬼被她看透了,一舉一動一言一笑都不自然起來,好像都是故意做出來給她看的。

    許俊嶺問:「身子還疼不疼」

    她輕輕搖頭。在難堪中,護士送來了三明治和牛奶,許俊嶺接了盤子說:「吃點東西。」

    她又搖搖頭。許俊嶺得救似的問:「我回去給你做點中國飯菜來好不」

    她點點頭。許俊嶺馬上跑下樓,踩在雪地裡深腳淺一腳往家裡跑,一路上張開嘴喘著,在冷空氣中吐著白氣。

    范凌雲在醫院只住了一晚就被催著出了院。許俊嶺只簽了個字就算結了賬。簽完字他問那個人,如果要自己出錢得付多少錢,他說:「可能三千塊吧!」

    許俊嶺嚇了一跳。范凌雲出院這天他給威爾遜教授打了電話,告訴他家中有了麻煩,問考試能不能推遲幾天,到聖誕節前兩天再考。他說聖誕節要回紐約,機票已經訂好,能不能推遲到下個學期,還要請示一下遜克利爾。

    不知為什麼,許俊嶺沒有經過細想,心裡一衝動,就告訴教授說,他想放棄學習去找工作了。他問許俊嶺是不是最後的決定,他說是的。

    范凌雲在床上聽了,急得直搖手掀開毯子就下床來阻止,想搶許俊嶺手中的話筒。他用嚴厲的眼神止住了她,又匆匆和教授說了幾句,道了歉也致了謝,放下話筒。范凌雲臉上陰沉沉的,許俊嶺只裝作不懂。

    她終於忍不住說:「這麼呵一口氣就決定了,也不商量一下!」

    許俊嶺說:「心裡早就決定了,就憑我讀這個書還不是坐精神監獄」

    她說:「你逃避困難,你沒有勇氣接受挑戰。」

    許俊嶺說:「謝謝你理解了我,好同志,能不能握一握你的手表示感謝」

    說著強拉了她的手握了。她甩開說:「這樣難得的機會,你就這樣放棄了。我真的為你著急。」

    許俊嶺說:「對不起了,你老公沒法給你掙臉。退學的事,借你一句話說,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不要商量了。」

    她躺在那裡噘嘴冷笑一聲,說:「隨你!莫把你自己氣病了,我的病還沒好呢。」

    許俊嶺說:「還是要謝謝你讓我過了一回留學生的癮。」

    她說:「早知道呢,又何必呢。」

    許俊嶺說:「早知道他這麼沒出息沒志氣呢,又何必嫁給他呢。」

    她賭了氣說:「那也可以是這個意思,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許俊嶺沒想到范凌雲這麼重視這件事。女人有虛榮心,希望丈夫強大,這不奇怪,沒有才怪呢。這個他懂,可是懂也沒有用,越是懂了他越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心中好像有鬼一般。

    許俊嶺在心裡反覆體會自己的感情,有時在寂靜中閉了眼潛心去思索,覺得對范凌雲也難得再有那種熱情,他現在是機械地扮演著准老公的角色。他說不出更多的理由,但心中就是被什麼追著纏著似的丟不開那種念頭。聖誕節前最後一次去學校,他收到了白爽的回信,她的熱情大大出乎許俊嶺的意料,說她等他到明年十月一日。

    許俊嶺竭力回想自己當初離開北京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暗示,值得她給他這樣一個承諾。他心中突突跳著,把信疊好了放在襯衣口袋裡。他擔心自己對范凌雲的感覺是一種自我誤導,悄悄在心裡將她和白爽做了比較。

    有一天范凌雲不在家,許俊嶺拿信紙列了表,把兩人去做對比。范凌雲雖然更聰明更能幹有更高的學歷,甚至身材更好更漂亮,而白爽唯一的好處便是性格溫和,他的感情本能地傾向於這一邊。

    連許俊嶺自己也不理解,一個好處便壓倒了那麼多好處麼但他還是不能用范凌雲的優勢從理論上說服自己。他疑神疑鬼地懷疑自己有點心理變態,不然怎麼會呢他記得朋友曾說過,一個男人心中有兩個女人,他想念的肯定是不在眼前的那一個,恐怕這就是最後的解釋。

    沉思之間,范凌雲開了門進來,許俊嶺竟沒聽到她上樓的腳步聲。急切之間他把那疊信紙翻個過,在上面亂塗亂畫。范凌雲湊過來看一眼說:「寫什麼」

    許俊嶺一邊畫個人頭像淡然說:「鬼畫符呢。」顯然她對他在信紙的反面畫寫有一點疑心,以為他是在給家裡什麼人寫信,很自然地伸手把那疊信紙翻過來,看見有兩行字,卻不是信,沒有細看也就算了。

    許俊嶺緊張得心直跳,幸而她並沒在意。又一想自己是用a和b代替的名字,她看了也看不出什麼。趁她去了水房,他把那張信紙撕下來,把窗戶打開一條縫。冷空氣進來吹得信紙嘩嘩地響,他把信紙從縫中塞出去,看它飄啊飄,飄過屋後的小坪院,掛到街道對面冰裹著的無葉的樹枝上。

    那一年的聖誕節許俊嶺已經沒有一點印象了,但前一天的事還記得很清楚。中午,大學的中國學生聯誼會在學校國際學生中心舉行聖誕聯歡,早上許俊嶺問范凌雲能不能去,她說:「去,怎麼不能去,我還能老病著嗎」

    聯誼會通知每家帶一樣菜去聚餐,許俊嶺說:「搞個土豆絲炒肉可以了,你的拿手戲。」

    她說:「土豆絲炒肉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想省錢。要省也不省這幾塊錢,丟不起這個臉。我又不是文靜,只要有利可圖不要臉也可以。帶去的菜要編號比賽的,你摳了,別人在心裡還不嘲罵你笑你。我也不搞龍蝦,不想得獎。只要別人心裡不罵不笑就好。」

    她和許俊嶺一起到超級市場買了一隻宰好的大雞,抹上醬油和鹽,塞到烤箱裡烤了。許俊嶺說:「雞有什麼好吃,大家都吃膩了。土豆絲炒肉其實還受歡迎些。」

    她說:「又講實在了!也不看場合,自己吃講實在,這種場合講臉面子。我跟你講,太實在的人就實在太蠢。」她的理論他很難反駁,也很難接受。

    國際學生中心建在一個山坡上,是一幢兩層樓的白房子,許俊嶺剛來的時候去過一次。那天有人指著窗外大西洋渺遠處一彎小島告訴他,那就是北美最東端。許俊嶺一直想到那個小島去玩一次,沒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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