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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遇見小嬸子翠翠 文 / 浪味仙

    31.遇見小嬸子翠翠

    小山溝溝被稱作小香港,還真名副其實呢。白天還不覺著,晚上可是幹什麼的都有。進了一家晚上才營業的飯店,黃金彪要了一盤豬蹄和一瓶茅台酒說,「兄弟,咱是粗人,不要那七碟子八碗了,酒熱了喝好受。」他拿過銅酒壺,往裡倒了半瓶酒,架在炭火上的鐵絲網上,拿過熱豬蹄就啃了起來。

    燒酒上頭快,幾杯下肚就暈暈乎乎了。黃金彪怒氣沖沖地罵歌舞廳的小姐不地道,不講衛生。

    「媽的,別看一個個收拾得一朵花一樣,脫了褲子,一個比一個臭。狗日的,吃了包子混卷子,剛叫人x了,洗都不洗就又接客了。哼,手腳還不乾淨,有機會就偷哩拿哩,死不要臉。」他越罵聲音越高,越罵越打飽嗝,也就不停地往肚裡灌酒,許俊嶺連話也插不上一句,還只有不停地點頭當他的聽眾。

    罵著罵著,黃金彪手裡的豬蹄掉到了地上,接著酒杯也掉了,許俊嶺連喊數聲,「金彪哥。」他用呼嚕聲作了回答。

    許俊嶺想,臘八五斗二十三,再有七天就過年。如果眼巴巴等到二十三,黃金彪的破車轉到手上哪兒去拉屍弄不好有人看上了這門子生意,也購車跑運屍的勾當,他投入的錢就全打水漂了。心裡盤算了好大一會兒,他終於拿出了個使他就範的主意。

    東倒西歪地把運屍專業戶黃金彪背回家,花小苗已坐在床上看電視。見他背回熊瞎子似的黃金彪,皺著眉頭道,「出去一天,就背回個拉死人的」

    「再別胡說。快揭被子,叫金彪哥先躺著。」

    「媽日的,盡,儘是些病雞。」黃金彪眼睛沒睜地嘟囔了句,就躺在電熱褥上睡著了。

    「花小苗,你過來,我給你說實話吧!」花小苗懵頭懵腦地過來,坐在火盆旁,「唏溜——」一聲說,「來都多少天了,咋還沒掙錢的路數啊。」

    「這不正要給你說呀嘛。」許俊嶺點上支煙,給她講了接替黃金彪的差,苦是苦些,卻不會得那要命的病,還盡掙的整端錢。並告訴她,「金彪大哥要承包野山歌舞廳,答應到時給你個掙錢的輕省活兒。」

    「哪——,咱還不得巴結他。」花小苗靈醒了,「要是把車早些給你了,我也有事兒做了。」

    「對呀!」

    「可咋才能辦成哩」

    「不正跟你商量嘛!」許俊嶺想到百忍叔泥崗溝向他借種的事,就道,「咱給他來個美人計。今黑夜你就照顧他,也順著他。明早上他不答應交車,你就尋死賣活著鬧。哼,寧穿朋友衣,不佔朋友妻,我跟他也不善罷干休了。」

    「他要跟我睡覺,你捨得」

    「捨不得孩子,就打不住狼。」許俊嶺站起身說,「咱在紅魚嶺站得住腳,還是站不住腳,就全看你今黑夜的能耐了。我尋地方睡去了。」

    「這可是你叫的。」

    「我叫的。」隨手帶上門,許俊嶺到隔壁逃學女處,要把金米換的金項鏈給她。敲了好大一會兒門,屋裡的燈才亮了。門開處,逃學女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這麼冷的天,你咋不生火呢。」許俊嶺說著用手摸摸床上,發現電熱褥沒開,忙過去擰了開關,問她吃飯了沒有。

    「嫂子給端了碗。」逃學女木木地說。

    「給,我說話算數。」遞過項鏈,女子的眼睛眨了下,沒有動。許俊嶺原想著能在這裡擠上一夜,見吃了虧的逃學女心如止水,冷若冰霜的樣子,就把項鏈放在枕頭上說,「妹子,你收著。過幾天,哥送你回去。」其實,許俊嶺只知道她在關中的東府,至於在哪個縣就不得而知了。

    走出院子,藍月亮歌舞廳的打擊樂,震得這個號稱小香港的山溝溝都在顫抖。沒有風,卻清冷清冷,四周的景物一團昏黑。許俊嶺在想,黃金彪極有可能是詐醉。醉了,就把他的口封住了,白花花的票子就只能眼巴巴地看他賺了。沒走出五十米,就遇上兩個暗娼。許俊嶺知道這小香港裡的居民,百分之七八十都是雜七雜八的外來人口,暗娼一般年齡較大,結了婚的,她們租了房白天幹些縫補漿洗的營生,晚上遇到客人就夫妻似地睡一宿,錢也相對地要收得低。他沒有湊著熱鬧跟暗娼去就寢,為使黃金彪就範,連美人計都用上了呢。

    不足二里地的小香港,很快就走到了盡頭。錢木匠棺材店的門房裡,透著幽幽的燈光,就彷彿埋人後孝子們送的燈籠。黃金彪的破車就停在門房外的木柵欄大門邊,他說只開了兩年許俊嶺信。沒有車庫,又沒有雨篷,加上他只顧賺錢不沖洗、不保養,整天日曬雨淋的。許俊嶺在想,轉讓給他後,再忙也要徹底清洗一回,再噴上漆,也起碼要搭個車棚。

    「大叔,還沒睡哩」推開門,葛老頭正弓著腰圍在木柴火旁邊抽旱煙。見許俊嶺給他發煙,就把旁邊一塊磚頭往過一推說,「來,烤火。」

    許俊嶺坐到磚頭上,往火堆裡點煙,葛老頭加了兩塊做棺材截下的干木塊說,「老了,耳朵笨啦,你說話高聲些」

    「都到臘月了,店裡的生意還紅火呀」

    「你說大白天,溝裡有狼哩」葛老頭很認真地歪了頭,做出要聽清楚的樣子。

    「我問臘月天,這棺材還有人要呀」許俊嶺往前傾傾身子問。

    「金洞裡又死人啦唉,咋還沒給我說呢。現在這人比過去差遠了,馬虎的太太。」葛老頭裝了煙沫,旱煙鍋就著火蛋使勁地吸了口,然後笑嘻嘻地望著許俊嶺,眼角屎像兩點漿糊。

    「我是問——,金彪大哥的車,跑的歡勢不歡勢。」許俊嶺一字一句地說。

    葛老漢像小學生默算一道數學題似地想了好大一會兒說,「歡。棺材店的生意,還有黃金彪的買賣,臘月二十三以前歡的嘛。過了二十三還有,少了。」

    許俊嶺從韓軍偉的幾起礦洞塌方里悟出了規律。過了臘月二十三,民工們大部分回家過年了,那些患上塵肺病的民工,原本就跟放在干灘的魚一樣蹦不得幾蹦了。要是一個塌方喪了命,洞主付了全年工錢,再賠上三萬元人命價,就一了百了。如果不塌方,回到家裡沒過完年就進醫院了,勞動有合同,一場病看下來,洞主不但要賠錢,弄不好還得贍養其家屬,而且賠進去的就遠遠不只三萬元了。山中吃人的紅魚嶺,使洞主們暴富了,使民工們送命了。看來,臘月天是個掙錢的好時機。許俊嶺問葛老頭。「這民工都是阿嗒的」

    「阿嗒的都有。東府華山、華陰、藍田,最多的是大洛山裡頭的。」葛老頭像打開了話匣子,開了口後便像剎不住閘似地說,「黃金彪這兩年,比不上開金礦的,比這棺材店可賺多了。」一番話聽得許俊嶺激動不已,彷彿錢票子像樹葉似地迎面飄來,落得滿地都是。

    「天冷,你老早點睡去。」許俊嶺起身出了棺材店,藍月亮歌舞廳的打擊樂沒有了,月亮還在山背後,躲在厚厚的雲層裡像睡著了,星星也朦朦朧朧地像捉迷藏。在星星點點的各家自發安裝的路燈的青輝裡,許俊嶺像只吃飽了的游狗般興高采烈,得意洋洋地朝前走著。

    正走著,猛聽一陣打擊樂,便朝發聲處走去。在八八八鴻運大酒樓前,一男一女彈三弦、擊大鼓、打竹板,觀眾圍得裡八層,外八層的。許俊嶺站在一堆石頭上,就聽男的唱道,「有個人起個大早扛著個驢。」

    女的便接唱道,「他看見隻兔子咬死隻狗。」

    人群一陣歡呼,掌聲不絕於耳。兩個串鄉賣藝的人受到鼓舞,聲音更響地唱起來——

    男:滿天的月亮一顆星,

    女:萬里晴空下大雨。

    男:樹梢不動颳大風,

    女:太陽出西落在東。

    ……

    封閉的紅魚嶺,看二人說唱,就像現場觀看一場世界級的曲藝大賽。他們狂熱地高喊,拍手和激動,而且出手也十分闊綽。一曲終了,便往藝人懷裡塞錢,往身邊扔錢,嘴裡不歇氣地喊,「再來一段。」

    許俊嶺在人們爭先恐後扔錢時,一彎腰下了石堆,轉身正要往回走,一個女人拽了下他的衣衿。

    「嗨哎——,上我那兒坐坐。」百忍叔的妻子翠翠突然出現在面前,嚇得許俊嶺打個冷顫。

    「你,咋……」賺了百忍叔的賣命錢,內心有愧。猛不騰撞上借種的翠翠,心裡又十分地彆拗,而且又是在她做了暗娼時遇到,許俊嶺恨不能鑽進地縫去。

    「有句話,叫笑貧不笑娼。」翠翠說,「走,到我住處坐坐。我有話給你說哩!」

    反正晚上沒了住處,何況翠翠曾跟百忍叔合夥強暴了他呢。去就去吧,看她有什麼話說,該不會為百忍叔的錢,找他算帳吧。

    「我是東府華陰人,原先跟男朋友來紅魚嶺買了洞子,滿指望能賺大錢哩,可洞主們太壞。洞外的礦渣裡,我們揀的礦石拿去化驗,含金量最高的達百分之七。再到洞裡揀礦石化驗,含金量仍不差上下。東拼西湊七八十萬元買下洞子,挖呀挖,挖出的儘是貧礦,連給民工付工資都不得夠。我男朋友一氣之下自殺了。我不甘心,總做賺錢的夢,自己的洞裡沒金子,就想著跟你叔那樣替別人挖金,好償還欠下的一屁股爛帳。不想,開金礦的洞主們不要女人下洞。說女人晦氣,金子會跑的。十冬臘月天,我既氣又恨,身無分文。不得已欲賣自己的女兒身,老天有眼,碰上了你叔百忍。他不但沒乘人之危,知道我病得不輕後,又悉心照護。我的病,花盡了他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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