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軍槽媳婦惹的好事
「俊嶺——。」許俊嶺的身後一聲脆響。回頭,是野人溝軍槽的媳婦。那婦人笑嘻嘻地倚在門旁,銀針往鬢角篦一篦,往鞋底紮下,又用頂針抵過去,然後哧哧地把麻繩拉緊。見許俊嶺回頭看她,便一招手自己家似地踏進了屋。許俊嶺跟花小苗的事,已傳遍了泥崗溝和一升谷兩個村。軍槽正在部隊服役,這娘們哪根神經出了毛病,不喝清水喝濁水。
「來。」那女人在許俊嶺家向他招手,「俊嶺,嫂子有話哩。」
許俊嶺的心頭「咚——」地一下,被花小苗煽起的那種**,像火苗似地竄了起來。可理智告訴許俊嶺,這女人一沾,就是破壞軍婚。許俊嶺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後站起身,點了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又慢慢地吹出。
「來。看嫂子這白麵饃。」女人競無廉恥地解了衣扣,白生生的兩碗肉在胸前扣著。媽的,真把許俊嶺當成配種的公豬了。
「是不是要打圈了」許俊嶺狠狠地扔掉兩口抽剩下的煙蒂,衝進屋裡,用手指著門外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咋花小苗能叫你弄,我咋不行。她身上長的,我都有哩。」
女人毫無羞恥地脫光了衣服,往他小房的床上擺成一個大字說,「俊嶺,你來,弄了啥都依你。」說著,一雙手像剝毛豆似地掰開了那裡。
「呸。」許俊嶺怒氣沖沖地操起門後的水擔,挑起兩隻空桶往後山裡走。身後還傳來那女人誇張自淫的「嗷嗷」聲。
從泥崗溝腦子挑趟水回來,轉過青崖碥時許俊嶺打了個冷顫,軍槽的女人極有耐心地坐在門口捶衣石上,哧——,哧——地納著鞋底,儼然家庭主婦在自家屋場一般。父母都到地裡去了,家裡就許俊嶺一人,要是這會兒回家,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許俊嶺的耳畔又迴響起鄉親們的罵聲,「把書學到狗肚子去了。城裡去了幾年,變成採花郎了。」有的話更難聽,「兔子不吃窩邊草,這他媽的是只懶兔,專幹有失倫常的事。」有人發狠說,「哼,把那勞什子割了餵狗算了。」
「俊嶺——,俊嶺。」軍槽的女人像只母雞下蛋似地在喊許俊嶺,「快把水擔回來。」
「我偏不。」他把水擔著上了青崖碥,給他一個遠房的堂叔百忍挑去。這位堂叔能耐很大,在泥崗溝窮了大半輩子,出山到函谷縣紅魚嶺挖金礦發了財,蓋了院高敞的一磚到頂的大瓦房,簡直就是泥崗溝裡的金鑾殿,三十多快四十歲了,卻領回一個山外的小媳婦,只是倆口生下個弱智娃,四歲了連話都不會說。
「俊嶺啊,到叔這裡來,咋還要送水哩。」百忍叔沒有嫌棄許俊嶺的意思,「翠翠,快給娃拿吃的。」山外的女人挺幹練,眨眼間核桃、柿餅、紅薯干就放滿了桌子。堂叔還拿出一瓶二鍋頭。給許俊嶺倒了滿滿一杯說,「來,喝酒。叔啥都沒有,酒有的是。」
泥崗溝裡,喝酒是一種奢侈,就像城裡人星期天逛飯館一樣。許俊嶺早就想打聽函谷縣紅魚嶺金礦的事,端起酒一飲而盡,然後,就大嚼大嚥著翠翠端上來的瓜籽、乾果。
「百忍叔——,聽說函谷縣紅魚嶺金礦賺錢容易。」許俊嶺第一次放下斯文,低聲下氣起來,「你是咱溝裡的大富翁了。」
「看你這娃說的,掙兩個錢就成了富翁啦。嘿嘿,你叔在金礦連叫花子都不如呢。」
「叔,開過年我也想去哩。你把侄兒引上,咋樣」
「嗨,那出的是牛馬力,咋是你秀才幹的事啊。」百忍叔的話又扯遠了,「嘻嘻嘻,這世道變了,啥都興換種哩,翠翠,給侄兒倒酒。像咱這洋芋要換甘肅的紅眼,紅薯要換河南的勝利四號,包谷呢,要換陝丹二號。娃,你是咱泥崗溝的人種呢。」
百忍叔的話,聽得許俊嶺臉「轟——」地竄起了火苗。看來,泥崗溝沒有一個人理解他了。
「叔啊,有些事,我是跳進黃河洗不清呢。」許俊嶺接過酒喝了說,「我在咱溝裡人眼裡,成大流氓了。」
「嗨,快別跟溝裡人一般見識,他們就知道種幾苗莊稼,沒事了上炕跟老婆耍耍。嘻嘻……。」他的笑很彆拗,好像自行車輪胎跑氣一樣,笑著笑著沒聲了,過會兒便不停地咳嗽起來。臉憋得豬肝似的。女人翠翠趕忙放下懷裡的傻女子,替丈夫捶起了背。捶著還止不了咳嗽,轉而又揉起心口來,嘴裡說道,「這病都是在金礦得的,要想多活幾年,就別去礦上掙命了。」
「俊嶺,叔跟你商量件事。」百忍叔咳嗽罷,倒了酒,跟許俊嶺對著喝了後,打著酒嗝說,「你是個干家子,人也蠻實,跟你嬸子——,」他拿過銅酒壺昂起脖子灌了一氣說,「耍耍一回,給,給咱溝裡留個虎靈的娃子。」說罷,又昂頭喝了起來。
「百忍叔,你、我……。」許俊嶺拿過剩下的半瓶酒,一氣就喝了個底兒朝天。酒下肚後,許俊嶺的舌根已打不了彎,眼睛直直地盯著他那見過世面的堂叔。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是要許俊嶺給他換人種哩。名叫翠翠的女人,臉紅紅地看丈夫,又向許俊嶺噴起了火光。雲蒸霧湧,煙火萬家間,羞辱伴著酒勁便直往腦門竄,許俊嶺本想討好堂叔,等過了年跟他去函谷縣紅魚嶺背礦掙錢,試圖改變這種境況。不想被堂叔當成了換種的動物。罷了,他站起身要回家去,大腦卻「嗡——」地一聲,不省人事了。
酒醒是在第二天中午,窗外白刺刺的雪光鑽進許俊嶺的小屋來。他是怎樣回家的,在堂叔屋都幹了些什麼,現在是一點也記不清楚了。他覺著這期間只做過一個夢,給他溫存的花小苗不知怎麼又回了泥崗溝,久別相逢的欣喜,使他倆在黑石窯繾綣不已。不過,身下好像不是麥草和塑料紙,下面還鋪著被褥,花小苗十分地主動,幾乎在他不動聲色間,她就興雲播雨起來。山崩海瀉後,他好像還睜開眼看了看,騎在他身上的又好像是杜雨霏。正吃驚間,酒便噴泉似地衝出了口腔,隨後他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好娃哩,快三十歲的人了,啥時才長大哩。」老媽端了碗醋放得重、鹽放得輕的白面拌湯,裡面還放了紅蘿蔔絲。飯香使許俊嶺坐了起來,接住老媽遞過的碗便狼吞虎嚥起來。
「慢慢吃,小心燒著了。」老媽坐在床沿上說,「夜裡跟你大地裡回來,軍槽的媳婦說你叫她來的。她不想跟軍槽過了,軍槽當義務兵不回來了。你要願意,叫你大跟她屋說去。」
「啥簡直胡說八道嘛。」許俊嶺實在想不通泥崗溝的人都怎麼了,是不是患了神經病了。
「你不願意你咋跟人家……。」
「胡說。」
「好娃哩,媽還不啥都依著你。別看你大一天不說話,只背著槍到山上轉悠哩。他也急啊,整夜整夜睡不著哩。」老媽嘟囔著端過空碗說,「你百忍叔兩口子把你背回來,還給二百塊錢哩,都在你桌子上擱著。」
看來,許俊嶺果真被當做一個種畜給用了。城中上學時,許俊嶺跟同學看過縣畜禽良種場的黃牛配種。發情的母牛被牽著進到一個有柵欄的格子裡,然後從圈裡放出一頭健壯、高大、威猛的公牛。公牛繞柵欄轉著轉著,便用嘴十分溫柔地撫弄母牛尾下紅腫的東西,撫弄得母牛哞哞大叫時,猛地一個騰躍,前蹄抱住母牛脊背,尺許長的物件便直奔主題。良種場的工作人員,常在兩個牲畜作愛不成的情況下,用戴了皮手套的手把雄器往裡推,以便母牛受精懷孕。母牛搭一次圈得付公牛五十元,百忍叔給了許俊嶺二百元,說明許俊嶺比一頭公牛要值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