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織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家裡,自己和光的房間裡。這是第一次,昏迷後醒來身邊卻沒有人在。
祈織慢慢坐了起來,頭還是有點眩暈。他只記得,他是被一個人推到馬路上的,就跟第一輩子的時候,被人推到馬路上一樣……
他只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推他的人正是朝日奈繪麻!祈織當時也沒空想什麼,快速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奈何他的腳當時似乎有些扭著了,不大利索,而等他完全站起來時,一輛大卡車已經駛到眼前了……
之後,祈織記得,他似乎是被人撲倒了,然後就失去意識了。他慢慢下了床,穿上拖鞋,拿起桌子上放著的杯子倒了點水喝。水還是熱的,說明不久前他房間還人來過。
喝完水,才感覺自己乾澀的喉嚨好受許多。祈織又慢慢走向門,打開後便聽到樓下隱約的爭論聲。家裡現在似乎有不少人在的樣子,好像挺熱鬧的。祈織慢慢走下樓梯,沒多久便看到客廳裡沙發上坐滿了人。家裡似乎所有人都到齊了,其中還有菲爾,外加一個不認識的人。
大家也看到了祈織,幾乎都站了起來,離得近的右京馬上便過來扶住祈織,嘴上擔憂道:「祈織你怎麼下來了,不是有手機嗎?醒了直接打家裡樓下的座機就好了,要不然就直接打我的手機也行,想要什麼我給你送上去……」
「好了京哥,祈織才剛醒,你這樣吵他會頭疼的!」光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熟練的伸出手輕輕在祈織太陽穴兩邊揉著,一邊輕聲道:「怎麼樣,會不會頭疼?」
祈織搖頭,以前他經常受不得吵,人太多太吵的時候經常會頭疼。但是現在卻不會在,在劇組裡的時候比這更吵他都能忍受得了。
「先讓祈織坐下吧,他的腳有點輕微扭傷,不能久站。」雅臣一邊說,一邊走過來推開光與右京,慢慢將祈織扶著往沙發上走。
祈織確實感覺到自己的左腳腕有一點疼,但並不嚴重,否則他也不會自己跑下樓梯。總覺得,雅臣右京他們的態度都太過緊張了,活似祈織是一個重症患者,不攙扶著走不了路的那一種!
坐到沙發上後,右京馬上笑道:「祈織想吃點什麼?我去煮。」
祈織沒感到餓,當然也可能是睡太久餓過頭了,因此便道:「隨便煮一碗,能吃的都可以了。」
於是右京進廚房了。祈織看著眼前從自己出現後便沉默了的大家,有些疑惑道:「你們在討論什麼?剛剛在樓上聽到你們似乎吵得挺厲害的。」
朝日奈媽媽不大自然的笑道:「沒有,沒什麼。對了祈織,你昏睡了整整兩天呢,真是嚇死媽媽了!」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最多不超過一天,畢竟我記得我當時似乎並沒有受什麼傷。」
「手臂擦傷,腳腕扭傷,這還不算是傷嗎?」光不滿道:「當時要不是琉生看到了,並及時救了你,你現在肯定已經……」死無全屍。光說不出這話來,但這卻是事實。那麼大一輛卡車,若真的被撞到的話,想留個全屍都難!光此時真心無比感謝琉生,幸好琉生第六感強,幸好琉生認識一些神神怪怪的「動物」從而得知了祈織的所在地,幸好琉生及時趕到並救下了祈織……
祈織意外的看向琉生,他記得琉生之前說有個客戶預約他上門去給做美容,地址好像離事發地有點距離的。「那琉生哥有沒有受傷?」
琉生搖搖頭,溫柔笑道:「只是身上有一點擦傷,問題不大。不過,醫生吩咐說這幾天不能碰水,但這天氣又有些熱,不洗澡我肯定會受不了的……」說著說著,琉生露出一臉無奈外加難受的表情來。
等祈織腦子清醒過來時,他已經說出「那以後我幫你擦身吧。」這句話,而琉生也已經愉快答應下來了。
祈織:「…………」算了,反正以前他住院的時候琉生也沒少幫他擦過身,就這樣吧。
祈織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問:「對了,我記得我是被朝日奈繪麻推到馬路上的,她人呢?」
聞言,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很不大。除了那個不認識的人沒什麼表情之外,朝日奈媽媽以及他家繼父都露出極其複雜,讓祈織看不明白的表情來。而其他人,則是清一色的厭惡,以及恨。
「她瘋了,現在正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雅臣淡淡說道。
「可惡!」侑介咬牙切齒,「什麼時候不瘋,偏偏這時候發瘋!否則她現在就不應該在精神病院裡而應該在牢裡了!」
「就是,雅哥,你們確定她真的不是在裝瘋賣傻的?」風斗一臉不相信道。
「請不要懷疑我的專業水平。」那位祈織不認識的男人推了下金邊眼鏡,輕聲說道:「像她這樣的情況,我只需要一眼便能看得出來,她的幻想症嚴重到即將精分的狀況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她真的瘋了!」
「好了八田先生,我相信你,你在這方面的能力是大家公認的,頂尖的。」雅臣輕笑著安撫道,這位八田先生不僅在國內,就是在國際上也是業內小有名氣的,他還是通過菲爾,才請動這人的。
「比不上朝日奈醫生年少有為,我畢竟已經在業內混了二三十年,現在也已經五十來歲了,而朝日奈醫生卻在短短幾年內,已經混出名聲來了,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能成為頂尖的兒科聖手!」男人說完便站了起來,臉上難道有了笑的模樣,道:「既然你弟弟已經醒過來了,精神狀況也挺好,那麼我就告辭了。我家小孫女還在等我回去帶她玩呢,呵呵……」
雅臣笑著將人送了出去,過了好一會才進來。祈織問他:「八田先生是心理醫生嗎?」
雅臣笑著點頭:「嗯,八田先生在心理學方面有很大的成就,已經當了近三十年的心理醫生了,在國際上也是小有名氣的。」
「那,他怎麼會來我們家?」祈織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他更想知道的是,八田先生會不會是雅臣他們特地請來給他看病的,看精神疾病。
到了此時此刻,祈織早已認識到自己確實患上過精神疾病了,但是他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好很多,基本與正常人無異了。他現在可以正常的上下班,可以面對許多觀眾影迷談定談笑,到了人多的地方也不會覺得很不安很害怕恨不能馬上縮回自己家裡……
祈織是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正常了!但是,這也只是他自己認為的罷了……
雅臣揉了揉他的頭,輕笑道:「沒什麼,一來是因為朝日奈繪麻,她的症狀診斷書是他開出來的。二來,你這兩天一直沒醒,而醫生又說你身上各項指標都很正常,腦部等等都沒有任何異常,但卻一直不醒。我們很擔心,最後還是一位醫生說,你可能是當初快被車子撞到時嚇壞了,害怕得完全不敢醒來了。因此,我們也只好請專家過來看看了。」
「那他怎麼說?」
「他還沒上去看你呢,你就自己下來了。」
祈織放心許多,「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直到右京端著一碗麵條過來。「煮飯要等很久,祈織先吃點麵條墊墊肚子吧。」
祈織點頭,接過碗埋頭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原本還沒什麼胃口,但一聞到這香味,他就控制不住,只覺得自己餓得都能吃下一頭牛了。
等吃完之後,祈織淡定擦了擦嘴,雖然這一碗麵條滿足不了自己,但好歹讓自己的胃暖了起來,舒服了不少。
右京揉了下祈織的頭髮,便收了碗回到廚房去。而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菲爾此時卻道:「祈織,之前我跟你說的那些事……你想得怎麼樣?」
祈織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這次他卻沒有低下頭,沒有逃避,而是直直盯著菲爾:「我相信他們不會拋下我,我相信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我相信,我不會後悔。」
菲爾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態道:「所……所以你這是在跟我出櫃?!」
出櫃?祈織搖搖頭:「不是,起碼現在不是。我……我只是想跟他們一直在一起,其他的我都沒想。你知道的,我的情商似乎真的挺低的,根本就想不明白,只會讓自己陷入死胡同裡,白白讓大家擔心,也會浪費自己的青春自己的時間。」
自那天被琉生救下之後,這兩天祈織之所以會昏迷不醒,主要還是因為他在做夢。夢裡不再是過去,不再是上輩子,上上輩子,而是很真實,真實到令祈織害怕的「未來」。
他夢到自己就那麼死了,然後家裡的大家得知消息之後,都哭了,他的母親甚至直接暈了過去。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家裡都沒有任何歡聲笑語。沒多久,侑介出國深造了,風斗也很少很少回家裡了,要也幾乎天天呆在和尚廟裡,真正潛心修佛了。其他人也全都離開的離開,沒有離開家裡的,也很少回到家裡來了。只有右京,雅臣,光和琉生四個人一直堅持呆在家裡。光和琉生甚至直接入住祈織的房間內,一有空就呆呆的看著床,或者抱著他的相冊看。
每次吃飯的時候,右京都會在桌子上多擺一份碗筷,然後大家吃飯的時候總會一邊吃,一邊沉默的夾一些祈織喜歡吃的菜到空碗裡……每天晚上睡覺前,他們四個人都會盯著虛空,輕輕說「晚安」,而早晨醒來時,也會盯著虛空或者祈織的照片說「早安」。
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彌已經長大了,交了女朋友,侑介已經結婚了,棗的小孩會打醬油了……
雅臣,右京,光以及琉生這四個人,卻還依舊如此過著彷彿祈織還在的日子。
看著這四人如此自欺欺人,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祈織心裡很難受,漲疼漲疼的。他很想告訴他們,讓他們別這樣,他們本該是天之驕子,本該有著美好的前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他這麼個死人,屈居一方,過得如此……讓他曾經難以想像的生活。
自那時起,祈織就發誓,不管他們對自己抱有怎樣的心思,只要自己還活著的一天,都絕對不能離開他們,不能再讓自己平白受傷害他們擔心,更不能再懷疑他們對自己的關心與愛護了。
哪怕,他們對他抱著的情感是他曾經完全沒有想過的那一方面的,是文森與吉田兩人之間的那一種,他也願意努力去接受,努力去回應。至少,他會讓自己不再抗拒,不再逃避。
菲爾張嘴欲言,但見祈織一臉的堅定,最終還是嚥下到嘴邊的話。算了,起碼祈織這話表明他還沒有開竅。也許以後的某一天,祈織會開竅,但對像不是這間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名可愛的,懂事乖巧的女生呢!
「你們剛剛提到『出櫃』是什麼意思?祈織,你打算出什麼櫃,為了誰?」光有些緊張的盯著祈織道。
祈織搖搖頭:「沒有的事,我現在根本就理不清自己的感情,所以根本不可能會為了誰而出櫃。」
「那……你剛剛說,不想離開『他們』,又是指的誰?」琉生柔聲問道。
「你們啊!」祈織脫口而出,「我不想離開你們,也不想你們離開我,就這樣而已。」
琉生愣了,隨即笑了起來,笑得眼睛眉眼彎彎的:「嗯,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祈織,雅哥發誓,絕對不會拋下你,絕對不會離開你。」雅臣認真盯著祈織的眼睛,一臉真誠道。
「還有我,祈織,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光握住祈織的手,喃喃道。
「還有彌呢,祈哥,彌絕對不會拋下你的……」
「這種煽情時刻怎能少了我呢,祈織,要哥跟你保證絕對絕對不會……」
「死開了花和尚,祈哥才不需要你這種整天只知道泡妞不務正事的花和尚呢!祈哥,我朝日奈風斗發誓,只要你不離開,我就絕不比你先離開……」
「還有我和梓哦祈織……」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在結局,目測十一點左右才能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