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婭來到練習場後,接到李墨翰一個眼神,馬上自動站到了後面。雖然安知雅沒有親口說自己會打高爾夫球,在這時候她和旁觀的人一樣,都是抱著一種看戲的態度觀察安知雅。不是她和他人有意看低安知雅,是論安知雅的資歷和背景,都不像是高爾夫球高手,能讓li空出這個位置給安知雅打。不過,也有可能li只是讓安知雅打個前鋒,自己準備在後面拌回局面,為的是讓安知雅在眾人面前露個手。然而,這麼想,安知雅露的這一手如果不漂亮,那不叫做露手,叫出醜了。
不管怎麼樣,索婭在安知雅抓著球棒走上打位的那刻,暗裡捏了把汗。
不止索婭一個,其他打位,站在打位後面一排的觀眾,都看著安知雅這地方。伸了伸脖子,踮著腳的。賈雲秀不會打高爾夫球,站得較遠看得不太真切,畢竟安氏的打位離商會主席的打位遠,li的打位離主席近,她只得拉著兒子的袖子問:「怎樣?」
「看姿勢,挺標準的。」安雲蘇瞇著狹長的眼睛,遠遠眺望過去,發覺這同父異母的妹妹,身段窈窕,淡眉冷眼的,別有一番風韻。
賈雲秀恨不得在兒子手臂上捏一把這不成器的,轉而問女兒。
安夏穎討好母親的同時也是不信鄉巴佬能玩得了這富貴人的遊戲,說著:「不是姿勢標準,就能打出好球的。特別是新手,姿勢愈標準,代表手上愈僵硬,打出去的球往往反而與自己所想的不一樣。」
這話中聽。賈雲秀剛滿意地扯起唇角。眾人目光的聚集地,安知雅的球桿揮了出去,白球在空中劃過弧線後,馬上有球童前去測量,報出距離。聽到數字,人群裡爆發了驚嘩。這個距離,與剛剛鍾浮生在前面第一打打出的距離,相差無幾。要知道,鍾浮生是老手是好手,基本上每個人都篤定鍾浮生會拿到頭籌的。
聽著掌聲響了起來,有人誇:沒想到還有女中豪傑,與鍾董不相上下。
這誇的話,出自於商會主席的口。
眾人議論不休的話傳到賈雲秀的耳朵裡,賈雲秀的臉皮僵了一片疙瘩。
「這個安知雅不一般啊。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人?」
「背景肯定不一般,不然怎麼能打出這麼好的球。」
「最主要是和那個li在一起。」
好命!還真是好命!賈雲秀想到那個徐桂花死了以後她女兒還能鬧出這麼多名堂來,一股氣往胸頭躥。
見勢頭不好,安雲蘇直接將妹妹安夏穎推到了前面,準備第一輪打席。
安夏穎心裡是有些惴惴不安,心知母親最計較和徐桂花有關的事了,要是自己沒有發揮好,恐怕一下打位,得挨母親一頓冷眼加白眼。為此,心裡緊了緊,倒是發了些力,上去後感覺手氣不錯,揮出一桿,居然也打到了第三的排名,僅次安知雅一點。
場上一片驚噓,都覺今天莫非運氣全往女的跑了。
賈雲秀感覺挽回了面子,心裡鬆口氣。說來說去,還是這個女兒靠得住。
安雲蘇感謝地對妹妹擠擠眼睛。今天這輪比賽,若能得勝,在今晚的商宴中不免會變成人們談論的話題,對他們安氏今後大有好處。最主要的是,還有政府派來的棋子在這裡看著。
不覺間,已經打到了第二十輪,中間,安雲蘇有代替妹妹上去打了幾次,都成績不大好,下來便是被賈雲秀一捏,痛得他齜牙咧嘴的。卻是打到了八十輪,不見安知雅有被換下去過。li站在旁邊,戴著冷酷的墨鏡,雙手抱胸,像是教練,又是老闆的派頭,大家唯有能看到的是他對安知雅的信心極大,根本不想插手的樣子。此時,安知雅的發揮穩定,一直咬在鍾氏父子組的後面。商會主席和肖海尾隨第三第四,由於安雲蘇發揮不好,安氏落到了第八。
到了第九十輪,鍾尚堯本想上去幫父親打一球,畢竟他今天發揮的也不錯,正常發揮。然,鍾浮生拒絕了,握緊球桿:「下面十球你不要插手了。她埋藏著實力呢。」
鍾尚堯一愣,實在不敢相信一向在高爾夫球場所向披靡的父親口出如此謹慎小心的話語,而且是面對的是一名在球場上名不經傳的女人。
「你看不出來?」鍾浮生對兒子的遲鈍有些失望。早就教過兒子,不要小看這些用於交際的運動項目,學好這些,比起在公司裡埋頭苦幹,要有用的多。在世界上哪個地方,哪都不是靠人賺錢的。
鍾尚堯謙虛地低下頭:要求父親賜教。
「她拿的是男人用的球桿!」鍾浮生有絲激動地說。自己真是太小看太小看這個女人了。看到安知雅今天在球場上的表現,或許,她當時在bp董事會上被裁決驅逐出公司時,一點都不慌張慌亂的樣子不是裝的。相反,是有人設的套。
鍾尚堯又愣了愣,回過頭一看,發現正如父親所說的,本來旁觀的索婭。道格斯忽然走了上來。有人以為是li終於在關鍵時刻上選擇把安知雅換下去了,只有他父親這樣的老手看出,索婭。道格斯抽出的是li袋子裡裝的另一根女子用的球桿,用布擦了再擦,是要給安知雅換球桿。
不知為何,鍾尚堯只是看著安知雅那張側臉,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完全看不出一種對於勝利的渴望。確實,他一直猜不透,她究竟是對於什麼執著。只知道當每次真相爆發出來後,總能感覺到自己的浮淺。於是,他對於父親的說法,不免存了些疑惑。
孫主席站在了一邊,微微笑了笑。這場活動,本人就是為了給某些人出風頭用的。他自己體力又年邁,作為商會主席主要是要帶出某些貴客的作用,不需要自己強出風頭。這最終的十輪打席,他決定讓出前三的位置。好讓肖海進到裡面。如果聰明一點的人,現在也應該學他,該怎麼做了。不過,讓成績不能做得太明顯,遭人發現的話,會形同於賄賂政府官員一般。
打高爾夫球,表象運動,實則打的是官場套路。
鍾浮生突然被安知雅激起了憤慨,倒是一時忘了這點,全力以赴,不給肖海和其他選手任何機會。全場為他精湛的,一次又一次出彩的成績,場場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其他人在感到壓力的情況下,有一些本排名前面的,驟然又發揮不好起來。見此時機,安雲蘇不出手,安夏穎一步一步緊追上來,超越了好幾位。賈雲秀在旁一直給女兒鼓勁,說什麼都不能輸給安知雅那個鄉巴佬。
終於到了最關鍵的第十輪,鍾浮生一桿漂亮地打出去,超遠的距離,王者的風範,應該穩坐第一了。鍾尚堯在父親下打位時連忙遞上水和毛巾。鍾浮生擦擦汗,心裡沒有完全放鬆下來,因此接了礦泉水瓶,也沒有喝。
鍾尚堯見父親對於勝利的這般執著和忐忑的表情,卻是心裡頭存了異樣的想法,想張口,又想到父親剛剛訓斥自己的話,不免皺了眉頭,或許不出聲更好。()他畢竟也想在父親心裡面有些進步的存在感,只有當父親自認的觀點有錯誤……
接下來輪到肖海,成績也不錯,排在了第二,照著這情況,想必前三也不難。
緊挨肖海的是li的打位。鍾浮生一直緊盯著,現在如果能反超鍾氏成績的,也唯有安知雅了。可安知雅還沒有換女子用的球桿,難道是要在這最後一球上決勝負。只見,索婭忽然舉起了手,說是打手要換球桿,請求排到最後一名打。
果然是這樣!按理來說,鍾浮生應該阻止的,可扯不下老臉,擔心事後嚼舌根被人說他輸不起。
商會委員叫來的裁判同意了。
一排輪了下來,安夏穎鼓足了勁頭,一桿揮出去,球飛得老遠,安家人的心都飛了出來。落地的剎那,賈雲秀忍不住叫了一聲。安雲蘇緊接吹起了口哨。三個人都喜不自禁。成績報了出來,反超了肖海,排到了第二。
孫主席看著安家人在沒有勝利拿到手之前,就抱在一起驚呼賀喜的場面,不由暗地裡搖了搖頭。之前安雲蘇還專門托過人問他門路,結果,現在居然當著肖海的面把肖海從前二打到了第三,最可怕的是不知收斂,在肖海面前表示自己的高興。真不知這安家人的腦袋怎麼長的,是自取其辱的笨蛋嗎?
其他打手接下來都表現平平,於是成績又都拉了下來。
最後一個出場的選手,輪到安知雅了。所有人屏住了氣息看她手中握的新球桿,心裡都想,她這是打算放手一搏了吧。
安家人一家三個人都在心裡詛咒著:打不出去!打不出去!
鍾浮生鍾尚堯父子同樣在心裡緊張了一把,只是緊張的方向是相反的。
啪!漂亮的揮桿動作,然而那球,卻是往高處騰飛成狹角的拋弧線掉了下來,居然離打位只打出了一米。
眾人的眼球瞬間瞪了出來:這一刻沒人敢相信安知雅是發揮失常!畢竟,她之前一直發揮的相當穩定,穩定到連鍾浮生未到最後一刻都不敢想像自己是不是能拿到勝利。
安知雅打完這一米遠的球,朝著身旁的肖海微微含了頭,好像有點遺憾自己發揮失常的樣子。
可是,肖海主動伸出了手,與她和li都握了握手,表態:沒事,安小姐一直都這麼出色,下次一塊練習,一定有機會扳回一局的。當然,如果有機會並且和li先生一塊切磋的話。
不過是球場選手之間互相鼓勵的話語,卻足以讓無論旁觀還是參與的觀眾和選手們嘩的一片,投向li團隊的目光都變了樣:這明擺已經不是發揮失常,是故意放水!目的簡單,卻是完美地達到了。想必肖海能在安知雅這樣出色的選手面前最後一輪反超並拿到第三,在這場友誼賽裡的面子算是維護下來了。而給他這個面子的不是別人,是安知雅和安知雅後面的老闆li。肖海自然是要感激一番的。畢竟人家li有這個攀結的誠意。
反觀那些說著漂亮話想結好的,在這個球場上卻大肆發揮,給肖海難看。
有點腦子的商人在腦子裡迅速盤思這些的時候,尤其是注意到一樣球技不錯的孫主席一早已經退出前三位置的事實後,這內心裡的翻騰就不用說了。
鍾浮生聽著孫主席在旁一句話:「後生可畏啊。」剛剛博得頭籌的喜悅蕩然無存。可以說,他一早落進了li設計的圈套,表面贏了比賽,其實輸得一塌糊塗。
與他一樣,突然意識到了被人設計了一回的安家三個人,一個個面色鐵青。安夏穎巴不得馬上把這第二捧回到肖海面前。況且說起來,自己居然沒有能謹慎到意識對方的設計,責任不少於身旁兩個一直慫恿她得勝的家裡人。這家裡的親人,真是一個個豬腦袋,益發不可靠了。
比賽結束,練習場上眾人反省和啞聲的時候,孫主席陪同著肖海,在肖海旁邊走的是li和安知雅、索婭。道格斯,先一步離場了。
安夏穎待回過神來,悻悻地問起:「嫂子究竟去了哪裡?本來嫂子打球也不錯的。最少可以幫一下我,不像哥。」
言下之意他安雲蘇就是個窩囊貨,球打不好,也不會幫著出謀劃策。安雲蘇心裡窩氣,按理說這次成敗最大受害人,是他,又不是她們。一語拋下「不知道」,甩手走人!安夏穎氣得跺腳,兄長這個沒禮貌的,不知道周邊多少人正等著看他們安氏笑話嗎。
到底最心繫安文雯的,是賈雲秀。無論怎麼說,這個小孫女,名掛安家曾孫,有安太公的寄托,不能有閃失。她打了電話給媳婦賈世玲,想問對方找到文雯沒有。打了老半天,賈世玲沒有接電話。她眉頭不禁一皺,不會是孫女出了什麼事吧。當下與女兒商量:「我擔心你嫂子今天情緒不好,又鬧出些什麼事來。你我,趕緊到四處問一問找一找,看你嫂子和文雯在哪裡。」
「我哥呢?」安夏穎要把兄長叫回來,這找老婆找女兒的事,做丈夫和爸爸的安雲蘇怎麼可以缺席呢。
「算了。你沒看他氣著吧。要真是出了什麼事,你哥當場發脾氣,不是更難看?」賈雲秀在這點上想的比較周全,畢竟兒子是她的,她比較瞭解。
安夏穎耳聽母親說的有理,點下了頭。兩人緊接不敢放慢,一邊繼續打賈世玲的電話,一邊是一路尋人問過去。
這邊,安知雅走在丈夫後面,陪同商會的人與肖海離開練習場。剛走出門口,忽然丈夫的手機響,丈夫卻是將手機扔到了她手裡。在外人看來,就是li要專注眼前的客人,不想接聽外面的電話。肖海和商會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感受到了li對他們的重視。在這之前,索婭。道格斯可是都對他們透露過消息,李墨翰是很有錢的,現在又都親眼目睹了李墨翰的慷慨和大度,以及對他們的尊重,益發想和李墨翰親近。
安知雅接過丈夫的手機,一看來電是曾少衛的,立馬明白了,丈夫這是有意將電話交給她讓她出去私了另一件事情。嘴角微微抿起了冷笑,這笑是冷到浸透了眼底,卻是掩蓋在淡漠的眉下絲毫不露。索婭在旁見到眉梢一挑,心裡想:li真的很會挑女人。也只有這樣的女人,能站在li身邊毫無發損吧。
裝作要去幫老闆處理公事,安知雅退出了行列,加快腳步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嫂子?」聽是她接的電話,曾少衛也有絲訝異。
「你在哪裡?」安知雅長話短說。
知道曾少衛來,李墨翰少不了把這個兄弟派出去差遣。況且,平常日子裡,曾少衛天天向自己家要巴結他家小丫頭的目的,現在小丫頭都出事了,曾少衛與曾家的人,都不可能不理不睬的。
曾少衛的確是沒有放過任何逮住兇手賈世玲的機會。
賈世玲為了找女兒安文雯,找到高爾夫球球場旁邊的遊樂場。這裡有專門給兒童準備的遊樂大廳。安文雯跟著一群小朋友跑到了這裡。想見被人圍在中間的曾家兄弟,卻不料被人給擠了出去,摔了一大跤,屁股粘在地上,便是不爬起來大哭大鬧。
小朋友以及小朋友的父母們,見安文雯像個小潑婦一樣哭鬧,都皺巴起臉皮站到了一邊,露出不悅的眼神。
這種遇到不順心就瞎鬧的孩子,實在是令人很討厭的。而且,都不知道父母是怎麼教導孩子的。
曾少衛跟在曾家兄弟旁邊,一見到這種狀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李墨翰。既然接聽的是安知雅,他便也告訴了情況。
安知雅來到現場的時候,賈世玲剛到。
「文雯,好了,別鬧了,別哭!」賈世玲掏出條手帕給女兒抹眼淚,心裡感覺女兒在現場這樣鬧,也很丟臉。
文雯那是小小姐脾氣,母親勸自己不哭,她就哭得更凶。哇哇哇,哭得可厲害了,兩手捶打著地面,甩著頭髮:「媽媽,媽媽討厭!」
這叫什麼情況,被女兒當場罵討厭?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欺負女兒的壞媽媽呢。眼看四周射過來的眼神都涵蓋了這種疑問。賈世玲面上不好看,當場要把女兒抱起來離開這塊地方,免得別人繼續看笑話,於是一邊喝道:「不要哭了!」
安文雯被母親一喝,那是一愣,想她到大都沒有被母親這麼喝過,加上今天親眼看著母親捏過小丫頭的手臂。雖然母親是替她出氣,但母親的暴力在她這個小孩子眼裡,還是很嚇人的。抽一抽鼻子,安文雯看著母親那副面戴的笑容實則下暗藏怒氣的臉,與看著小丫頭彎彎折磨彎彎那時候的臉一模一樣,心裡不禁一嚇一驚,喊道:「媽媽不要捏我!」
賈世玲懵了:剛剛女兒說什麼了?!
四周則是一大片的喧嘩和議論聲,都是做父母的:這孩子剛剛說了什麼?是怎麼回事?說她媽媽虐待她嗎?
這些質疑聲繞著賈世玲周圍,讓賈世玲感覺被困在了牢籠裡面,寸步難行。而且,確實有人是堵在了她的去路上。趁著這個機會,安文雯鬧著要從賈世玲身上下來。賈世玲有手腳抱不穩的姿勢,心裡不禁更氣更惱:自己怎麼就生了這個虐種呢?!一怒之下,啪一巴掌打到女兒屁股上。
安文雯在安家自來是人人寵的小公主,從來沒有被打屁股的,母親都要比自己位低一等,這是奶奶教她的。現在突然挨了揍,她益發鬧騰,雙手雙腳掄著大哭著。賈世玲從來沒有遇過這樣大鬧的女兒,一時手足無措,雙手抱不穩的剎那,安文雯跌了下來,屁股又跌了個實在,像是開了花,她的小臉蛋一抽,剛要哭,卻是腦袋因為身體重心不夠支持往後仰,重重地磕在了硬邦邦的地磚上,一瞬間便是閉了小眼睛,暈了。
因為所有圍觀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幕,賈世玲手腳發抖,只覺得這股冷冷進了骨子裡頭,卻是忘了應該第一時間彎下腰去抱住女兒。
倒是旁邊的人一串串驚呼和指責聲提醒了她:天啊,這孩子是暈了嗎?是摔壞腦子了嗎?趕緊叫醫生來!
賈世玲猛醒悟過來,蹲下身,喊:醫生,醫生呢——
「不要急。」三個冷清的字忽然在耳畔冒了出來,熟悉到讓賈世玲發了一身冷汗。
賈世玲轉身一看,見是安知雅突然出現在眼前,當真是見了鬼般後退了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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