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浩天站在原地,望著一堆小山似的男士t恤,心裡湧現出一種類似不安的情緒,他很少出現過這種情緒,就像是十二歲那年,他自己乘坐公家車時那種夾雜著興奮,緊張,侷促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
他像是一個雕塑一樣站在那裡,覺得站著太引人注意,忽地坐在台階上,又或許覺得坐著做生意對顧客不禮貌,忽地又站起來,如此反覆幾次之後,旁邊一個賣寵物的老大爺終於看不下去了:「小伙子你是不是想上廁所啊!沿著這條路一直走,然後左拐,再走十幾米就到了,你去吧!我幫你看著攤位!」
葉浩天臉色有些微紅,幸好有墨鏡遮臉,才沒有讓他太囧:「謝謝,我不用!」他小聲的說。
他站在陰涼處,按說應該不會那麼熱,但是他額頭的汗珠不時的滾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在他的攤位上挑挑揀撿之後,拿著兩件白色的問:「這衣服怎麼賣啊!」
「五十!」葉浩天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
「我買你兩件,算我便宜點吧!三十一件,薄利多銷嘛!」
「不行,五十就五十!」葉浩天僵硬的說。
中年婦女想了一下說:「兩件七十,這樣總可以了吧!」
「不行!」
「你四十!」
「不行!」
「四十五!」
「不行!」
「哎~~你這人做生意怎麼能這麼死板呢?算了,不要了!」中年婦女剛想扔下手裡的衣服,提著兩盒飯一直在角落裡抿嘴偷笑的夏落落及時的出來。
「大姐,我們這衣服是廠家直銷的,拿到商場最少得一百多一件呢?我看你也挺喜歡,大中午的就算你便宜點吧!九十五兩件拿走!」
「就是嘛,做生意總要活絡一點才好的嘛!」中年婦女付了錢,喜滋滋的走了。
葉浩天冷哼一聲:「你這樣會讓別人覺得物沒所值!」
夏落落笑了笑:「這不是你幾千萬幾百萬的生意,你讓顧客幾塊錢,他會覺得佔了很大的便宜,其實我們這衣服進價也就二十七八塊錢,在合理的浮動值內讓幾塊錢是可以的,只要我們賺了,不管賺多賺少就行!」
「你定價是五十,一件讓兩三塊,十件就二三十,一百件就二三百……」
「打住!」夏落落做出一個暫停的動作:「總比最後都砸在手裡強吧!幹這個我都幹了幾年了,聽我的沒錯,給,吃飯!」
葉浩天陰沉著一張臉不理她,怎麼說他也是拿了企業管理碩士文憑的人,這樣被人教導,心裡很不痛快,他把身體扭在一邊,絕食抗議夏落落的小生意理論。
夏落落笑嘻嘻的轉到他的面前,摘下他的太陽鏡:「怎麼了?受打擊了!」
葉浩天不說話,把頭扭到一邊,不去看她。
夏落落轉到另一邊,搖著他的手說:「不要生氣了嘛,我給你開玩笑的啦!」
他們兩個人相處,大部分都是葉浩天在哄夏落落,很少有夏落落認識到錯誤,哄他的時候,夏落落這麼一撒嬌,再加上吳儂軟語的腔調,立刻把葉浩天冷硬的表情軟化成一灘春水,他看她一眼,勾了下嘴角:「你得補償我!」
夏落落眨了眨眼,歪著頭問:「怎麼補償!」
葉浩天指指了自己的左臉,示意她親他一下,夏落落沒有親他,反而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下,小聲的說:「你瘋了,這裡這麼多人!」
「那就怎麼了?你是我老婆,誰也管不著,快點!」葉浩天微微俯下身子,把左臉湊到她的面前。
夏落落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飛快的在葉浩天的臉上麼了一下,葉浩天奸計得逞,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坐回剛才的位置,打開裝有食物的袋子:「我賣了半天的色相,看看你都讓我吃些什麼?」
袋子裡面是兩份蓋飯,一份是宮保雞丁蓋飯,一份是魚香茄子蓋飯,葉浩天瞅了一眼,拿起那份茄子蓋飯就要吃,夏落落一把奪過來那份茄子蓋飯,把那份宮保雞丁的塞給他:「你吃這份,這份有肉!」
葉浩天又換回兩人的蓋飯:「我今天不想吃肉,就想吃茄子!」
「不行首長,你人高馬大消耗能量多,得都吃點肉才能供上營養,我個子小,吃點就行了!」
她說著,就要去槍葉浩天手裡的茄子蓋飯,葉浩天哪肯依她,讓她出來賣衣服,已經讓他心裡不好受了,哪能再讓她在吃的方方面受委屈。
兩人推開推去,都想把那份帶肉的蓋飯讓對方吃,最後夏落落不耐煩了,拿起兩人的飯盒,把裡面的菜都一均為二,茄子肉一人一半,重新遞給葉浩天:「這下總可以了吧!」
葉浩天無奈的歎口氣:「真是個倔強的女人!」可眉眼之處,卻是濃的化不開的溫柔。
中午的人很少,兩人吃過飯就依偎著在陰涼處聊天,在別人眼裡,他們儼然是一對兒十分恩愛的小情侶。
因為早上起的太早,夏落落有點犯困,她閉著眼睛靠在葉浩天的肩膀上,聽他繼續分析剛才為什麼不能減價把衣服賣給那個中年婦女。
夏落落揚了揚手:「首長,能不能別再分析了,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果然,葉浩天不再說話了,他動了動身體,讓夏落落靠的舒服一些:「睡吧!攤子有我看著呢?」
夏落落閉著眼睛上揚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他的首長,適應能力還很是快。
過了良久,就在夏落落馬上要睡著的時候,葉浩天突然說:「落落,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不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做什麼我都不覺得辛苦!」
她的這句話,讓葉浩天的心狠狠一撞,像是閉著的心房被什麼東西撞開,然後被喜悅填滿。
她的心裡是有他的,即使她總是三番兩次分想要逃走,但她的心裡是愛他的。
「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你也不要再逃跑,好不好!」
夏落落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葉浩天低頭一看,原來是睡著了,他溫柔的看著她,眸子裡是從未有過的情愫,這個小女人心裡到底多大的力量,在他說被革職身無分文的時候,沒有指責沒有抱怨,而是用一對瘦弱的肩膀為他撐起一片天。
就在剛才吃飯的時候,還想著把好吃的讓給他,哥哥欠債,她還錢,哥哥入獄,她跑前跑後保釋他出來,她這樣一個小女人,心,到底有多寬,才能容納這麼多的坎坷而不去計較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