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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應聲。
「是不是特傻?」她歪了下頭。
「不是。」他忽然有點兒難過。他們一起拍的照片都不多。
「明天颯颯來,我讓她帶她拍的照片來看。」她笑著。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心想,她的效率還真是高,他才不在這一會兒,她粥也吃了,明天的日程也安排好了。懶
「你明天要檢查身體。」他提醒。檢查項目瑣碎,更關鍵的是,檢查過程裡,她總是全神貫注,精神緊張,會格外的消耗些體力。
「上午嘛,颯颯下午探視時間來。」她說。
鐵河見她說話的語速慢下來了,他換到床邊的座位上,催她睡覺。
她先去洗漱。
鐵河等著,看著照片牆裡的那些圖片。
這裡面應該有一張是她和大黃的合影。奇怪,那張照片那裡去了,他明明是拿來了的……
那天她問這些照片都是哪兒找來的,他沒回答。他以為她也就是那麼一問,未必真不知道。他能去找這些照片的地方,有幾個?果然他沒回答,她也沒追問。
其實多數是他去柳蔭街找奶奶要的。他在他們自己家裡找了半天,發現可以用的照片真少。家裡僅有的幾處擺照片的地方,客廳壁爐上方,他和她的書房,連她的單人照也幾乎沒有。他只好去柳蔭街了。他去選照片的時候,陪著爺爺奶奶聊了好久。老人家細細的問自端的狀況,他一一認真的回答。蟲
奶奶的話好像特別多。也是,每張照片之後,都是一個故事。屬於她的,他能想到的,竟然都跟「孤單」這個形容詞有關。
她那張和大黃在一起的照片——她坐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大黃蹲在她身邊,她歪著頭,大黃也歪著頭……看上去,又有趣,又和諧。就是那麼看著,他覺得,也許……
他記得他確實是把照片收了,也帶過來了,可是為什麼沒有?
仔細的找了半天,才放棄。
自端從衛生間出來,看到他站在照片牆前面,便隨口問了他一句,在幹嘛。她留意到他的神色有點兒彆扭。但很快恢復了泰然自若,依舊在窗前的椅子裡坐下,看著她上床,看著她躺下,看著她把被子蓋好……她側著身躺著,正對著他。閉了一會兒眼,再睜開,他還是在看著她。她臉上就熱了。
「你睡你的。」他說。
已經很晚了,自端覺得累了,可還是有點兒興奮,就是睡不著。
「哎。」她低聲。伸手抓過他的手腕子,掐著時間,「15秒。」
「嗯?」
「帖帖,這次動了15秒,這樣,這樣……」她做著手勢。
「這個時間,帖帖吃夜宵。」他微笑。
覺得他的形容有趣,她也笑了。鬆開他的手,閉上了眼睛。後來朦朦朧朧的,聽到佟鐵河在哼著什麼。
他含混的鼻音,低低的,斷斷續續的。
「soft-kitty,warm-kitty,little-ball–of-fur;
happy-kitty,sleepy-kitty,pur-pur-pur……」
她小時候,爸爸哄她入睡,曾經哼過的曲調。
她不禁微笑……
這一覺睡的好香。
夢裡都有蓮花的甜香。
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翻了個身,看到佟鐵河歪在沙發上——又是一夜,他寧可窩在這個短了一大截的沙發上受罪,想要隨時看看她的狀況。
她知道隔壁有位高危的孕婦,是在睡夢中離開了的。是護士無意中和她說起來的,他也聽到。兩人都裝作若無其事,她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夠鎮定,可她看得到他眼睛裡那幾乎掩飾不住的緊張——他比她要緊張。
自端下床來,輕手輕腳的,給他蓋了蓋被子。去洗了把臉,他仍是未醒。她便拉開了陽台的門。
站在陽台上,呼吸清晨新鮮的空氣。
帖帖在早上會比較安靜。她撫摸著自己的肚皮,和帖帖說著話……今天要做很多檢查,帖帖要有耐心;今天會見到颯颯姨媽,帖帖高不高興?
她嘟嘟囔囔間,就聽到有人叫她。
起初以為聽錯,可是確實的,是有人在叫「阿端」。她往前走了一步,外面正對著的,是一片青草地,待到看清楚,她呆了一呆。
「惟仁?」
站在草地裡仰頭看著她的,不是惟仁是誰?
自端頓時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是的,她昨晚睡的很好,早起沒有心悸、沒有暈眩、也沒有咳嗽,她今天表現很好,應該不會出現幻覺——可是惟仁?更關鍵的是,惟仁身邊的cookie……這是醫院啊。
她喉嚨發緊。
她擺了擺手,回身進屋,剛叫了聲「佟鐵」,想說佟鐵我下樓去,惟仁和cookie來了。卻發現佟鐵河沒在屋子裡,她站了片刻,確定他確實沒有在屋內,才抓了件毛衫披上,出了病房,一路往下走,都沒有看到佟鐵河的身影。她下了樓梯,走到外面,遠遠的,看見惟仁牽了cookie,坐在草地一邊的長椅上等她。見她過來,惟仁把手裡的外套疊了一下,放在長椅上,讓她坐。
她坐在了他身邊。
cookie很乖巧,惟仁扣住它,它就不動,只是對著自端「嗚嗚」了兩聲。自端明白自己現在不適合與cookie親密接觸,不然,她好想和cookie在草地上追逐戲耍一會兒的。她於是只伸手過去,摸了摸cookie的頭。
「乖。」她微笑。看到cookie,她清早起床後的愉悅又添了幾分。cookie那對褐色的眼睛,寶石一樣,漂亮。
惟仁看著自端臉上暖暖的笑意,也微笑,說:「一直想帶cookie來看看你。」
「可你怎麼進得來?」自端又摸摸cookie的背毛。
「保密。」惟仁溫和的笑著。
自端「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問道:「你是不是,擔心我了?」
他們,很久沒有聯絡了。可她知道,他一定在關心她的。
惟仁笑了笑,「阿端。」
「嗯。」
「你好好兒的呢,我擔心什麼?只是路過,順道來看看你罷了。」他看著自端。自端低著頭,專注的看著cookie,短髮垂在腮邊,顯得很乾淨——他見慣了她一頭柔柔的長髮,這個模樣,是他所不熟悉的。
他沒跟她承認。她入院的事,雖然低調,還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傳聞很多,沒有一個不邪乎的。他給佟鐵河打過電話,知道她的情況,也知道了從今天開始正式入院——這就是說,對她的考驗,今天,才剛剛開始。
自端抬頭,望著他的眼睛,「惟仁,你從來都不會撒謊哎。」
惟仁笑了一下。
「誰會大清早帶著狗,專門路過醫院?」她柔聲細氣的,「碰巧還要走到我病房陽台外面?你逗我開心是不是?」
惟仁笑起來。
自端看著他的笑容,好半晌,才說:「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惟仁點著頭,「你看上去很好。」
除了,指尖微微的泛出一點青紫,還有,眼底一點烏黑……他幾乎不太敢細看。每細看一眼,心疼一分。
她大約也知道,靜靜的做著的時候,她的手便攏在病服衣袖裡。
他們並排坐在長椅上。
太陽在慢慢的升起,光線漸強。
惟仁感覺的日光的熱度漸漸上升,他看了下時間,知道不能讓自端在戶外待的太久。
「進去吧。」他說,「我再帶著cookie來看你。」
「嗯。」自端應著。
面前的惟仁,比清晨的陽光還要清爽。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她心裡暖暖的。她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他還是坐在長椅上,只是對她揮著手,催促她回去。
「阿端,要加油。」
自端點頭。
「阿端,」顧惟仁叫她,對著她的背影,他說,「是鐵河告訴我的,你心情不太好。」他微笑。
自端沒回身。
她抬頭,看到她病房的陽台上,落地窗後合著潔白的紗簾。
惟仁彎身,給cookie扣好了牽引繩,看著自端慢慢的往室內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他也站了起來。
阿端,要好好的,要堅強,要努力……阿端,我會看著你,看著你的寶寶,長成和你一樣善良可愛的人。
阿端,一定要好好的……
他還是回了一下頭,看到了站在陽台上的佟鐵河,揮了一下手。
佟鐵河點了點頭。
nbsp;看著顧惟仁帶著cookie走出了青草地,沿著小徑往角門去了。他想起剛剛電話裡李雲茂對著他嚷嚷,說tony你又讓我壞了規矩,讓人知道醫院裡出現寵物犬,那要怎麼辦?
他狡辯,說大半夜的總能聽見野貓在叫,難道野貓比寵物犬衛生的多?
李雲茂氣的掛他電話。過了一會兒又打過來,說今天上午會診,別忘了。
他怎麼會忘。
都印在他腦子裡呢。
他扶著欄杆站著,心想自端上樓來的速度可是真慢。
自端和惟仁坐在長椅上,逗弄cookie的樣子,他是不想看見,又想看見。
能讓她心情好一些的事,他從此要搜腸刮肚的去做了……有點兒奇怪,也許是因為今天隔了很遠看到cookie的緣故,他覺得那隻狗也不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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