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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鏡子裡看著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後伸出手去,髮型師會意,將手裡的剪給了他。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她並不做聲,只是手握緊了椅子的扶手。
他的手,從她的發頂,撫摩下去,一直到髮梢,輕輕地、輕輕地,這一路,像帶著電流,讓她起了栗……他輕柔的將她的發挽在手中。這樣挽一把在手中,盈盈一握,些許重量。其實不重,可是伴了她這麼久,也伴了他這麼久,添了歲月的痕跡——他不想讓別人碰觸,也不想讓別人斷開,這段曾經洶湧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時光。懶
他鬆開手,她的頭髮流水一樣垂下去,髮梢輕輕彈跳。
他拿起一縷來,剪下去,剪刃摩擦著發,很長的一條,從他手指間飄落,落在地上。
「留一點給我。」她輕聲的說。
他的手扶住她的頸,讓她不要動。
他把剪刀,還給了髮型師。
他站直了,雙手,扶住她的肩頸,兩個人,都對牢了鏡子。
「不留。」他說。
她未動。
他清了下喉嚨。
他不再看她的反應,仍回了他原先坐的位子,看著被他剪短的她的發,在髮型師亮晶晶的剪刀下飛舞,一寸一寸的,持續的變短,更短。
這麼短。
要多久,才能再回到那長髮如瀑、長髮繞指、長髮綿柔的日子?要很久吧。很久。很好。從今天開始,他等著,等著她的長髮,再慢慢蓄起來。蟲
他出了神。
直到她朝他走過來,他才抬頭。
細碎的短髮,齊著耳垂,帶著一點兒俏皮的、覆在她前額的不規則的劉海,讓他忍不住想拂開——他抬手,把她的短髮弄亂。
她摀住額頭,「哎。」低低的叫了一聲。
這裡到處都是鏡子,她看著鏡子裡自己全新的髮型,小男孩兒一樣。看上去,有點兒奇怪,但也讓她心裡有種多日未有過的輕鬆爽利。她抓著這短短的發。
「走吧。」他先轉了身。
她頸上清涼。一低頭,已經不會有長髮垂到胸前。
她的手,撫摸著頸子。
回頭看了一眼,髮型師助理在清理她剪下的頭髮——她是真想留下這一把長髮的。可是她忍住了。也許,她能留下的東西很多,並不在乎這一樣。只是,還是有些可惜。
他腦後好像長了眼睛,回手拉住了她的手。
自端怔了一下。被他拉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這個工作室。外面陽光明媚,光線亮的晃眼,自端微微瞇了眼睛。走在他身邊,走的很慢。
「再蓄起來。」他說。暖暖的風吹在面上,吹起了她的短髮,細細碎碎的短髮,在風裡往一個方向舞著。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因為他的話,而有些怔忡的神情,緩緩的說:「我等著。」
看著她短短的頭髮,一寸一寸的蓄起來。
那將是,他們一起經歷的新的時間。
她一定會有。
他們一定會有。
他的手握緊了。這樣握著,好像就抓緊了什麼。
「你給我打起精神來。」他聲音沉沉的。
「嗯。」
「別打算著,留點兒這個,留點兒那個。」惡聲惡氣的。
「嗯。」她半晌才應——她的這點兒小心思,都被他看穿。她想了想,說,「佟鐵。」
「什麼?」他拖著她的手,走在街上。
「我們去逛街吧?」她輕聲問。
他站住。
逛街?
這好像,是個很陌生的詞彙。
「我想,買點兒東西。」她說。他們正在商業街附近。只有幾步路,可是他,未必會同意——他們,好像從來沒有一起逛過商場吧,一起,和別人那樣,一間一間的鋪子逛過去,為了這件裙子的顏色、為了那件襯衫的款式鬥嘴……沒有過。她果然看到他皺眉。
「你要什麼,讓人給你送上門。」他立即說。逛街,能讓他想到的,除了「人多」,便是「空氣差」。他不願意讓她處於那樣的環境。
「衣服還是鞋子?」他想著。她好像和她媽媽提到過,想買孕婦裝……也許,「或者,定制?」
她沉默片刻,說:「我想自己選。」
她眼睛裡有一點點期待,他不忍拒絕,於是他說:「那只准去一家。」
「一家?」她反問。
「要不就回醫院。」他板著臉。
「一家就足夠。」她說。
一家就一家吧。總比一家都不准去要好很多。
佟鐵河倒是沒想到,自端想要逛的不是大商場,只是一家母嬰用品店。他跟在她身後,走進這個被粉粉柔柔的色調充滿的店舖,立時就被一股溫暖的氣息給包圍了。他聽著店員和她搭訕,問她是自己用還是買了送人,她說自己用。他轉開了臉,目光正對著的架子上,是一對粉藍色的小鞋子。他忍著想要把那對小鞋子拿下來的衝動,只是看著——怎麼那麼小。那麼小,那,baby的小腳丫,不是得更加的小?細弱的生命——他要怎麼擔起這樣細弱生命的成長?
佟鐵有點兒出神。
「要買給多大的小孩?」身邊有個聲音輕輕柔柔。也是,在這個環境裡,必須用這樣的語調。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端,見她在選奶瓶,便說:「買給我們的小孩。」詞不達意的。
他想了想。他們的小孩……才只有13周大的小傢伙。什麼時候,才能穿起這樣一對小鞋子?
「哦。」店員看著他的表情,微笑,「是新爸爸吧?」
「新爸爸」——佟鐵河被這個柔軟的稱呼弄的有些發怔。新爸爸。他是新爸爸。
「新爸爸和新媽媽,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小玩意兒,都會是您這樣的反應。不相信小孩將會是那麼小。這會兒您心裡,一準兒覺得胎兒得是天大的。」店員溫和的低語。
是啊,那個胎兒,可不是天大的?
佟鐵河再看自端一眼。她仍沒回頭,在研究奶瓶的材質。
店員把那對小鞋子拿下來,放在掌心比劃,笑道:「看,多小,兩個月的嬰兒穿的……誰能相信呢,我們都曾經是那麼小。」
是啊,誰能相信呢,我們都曾經是那麼小。
鐵河抬手,揉了一下眉心,說:「店裡的東西,每樣給我們來一份。」他的聲量有點兒高。帶著一點點激動,還有一點點衝動。
自端正在和店員討論哪樣奶瓶合用,聽到鐵河的話,立時轉過頭來,「佟鐵!」
聽得出她語氣裡的不滿,他只說:「一樣一樣選,太費時間。」他擔心她站久了。
「一樣一樣選,是個樂趣。」店員也有趣,接話道。看著這對夫妻,多少有點兒彆扭,可彆扭的有意思。
佟鐵河從自端手裡拿過那只奶瓶來,也是小小的一隻,拿在他的大手裡,顯得有點兒滑稽。
「有什麼好選的。都差不多。」
「你就不能……一個月、六個月和12個月的小孩用的能一樣?喝水的、喝奶的、喝果汁的,能一樣?」自端奪回了那只奶瓶。這人!專門破壞她的好心情的。他就不能,讓她享受一下,這寧靜和溫馨。只看著這些小玩意兒,只想著這些小東西,只盼著有一天,能托著這小奶瓶,給她的孩子,餵進那小小的透明的小嘴裡去……她不理他,回過頭去,依舊和店員討論。
佟鐵河看著她氣惱的樣子,倒是沒有再出聲。
自端從這個架子,走到那個架子,手裡的東西不斷的在增加,有人從她手裡接過去,一樣一樣的,她回頭,看著他,推了一隻購物車,她給他一樣,他就拿過來研究一下,碼放在購物車裡,整整齊齊的。
當她再拿起一條藍色的小毛巾的時候,他忍不住了,說:「粉色的。你怎麼都選藍色的。」
她疊了一下,放進購物車裡。
藍色粉色,有什麼要緊。
「帖帖是女孩的話,得是粉色。」他說。
她張了張嘴,帖帖?
店員在一邊笑,說:「選黃色也好。男孩兒女孩兒都可以用。」她其實想說的是,這樣粉粉的顏色,怎麼用都是好的啊,這位准爸爸……還真是。
鐵河見自端不動,自己從架子上抽了兩條粉色的小毛巾,擱進購物車裡,推著往前走。
自端追了兩步,「帖帖?」
「嗯。」他沒回頭,低了頭研究一個小枕頭。
「帖帖?」她又重複一遍。
「妥妥,帖帖。爺爺給起的名字,你忘了?」他鄭重的說,「就叫帖帖。」
她沒忘。
只是他這樣自然而然的叫出來,她忽然間覺得肚子裡
的這個小東西好像翻了個身似的。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它還小呢。聽不到的。
「以後和帖帖說話,要叫名字。」他研究過了小枕頭,拿了一隻。自端看到,粉色。
她拿起一隻藍色的,在手裡掂了掂,將那只粉色的也拿起來,看了他一眼,都放回去。
他眉一揚。
她換了一隻黃色的。
再繼續拿什麼,他們不約而同的,都去選黃色的。嫩黃色的小毛毯,嫩黃色的小斗篷……自端看著,這個顏色暖的,讓她想起毛茸茸的雞寶寶。她輕歎了一口氣,說:「真好啊。」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著牆上的一幅圖片,那是設計好了的嬰兒房。也是嫩黃色的調子。他沒說話。
「就算是陰天下雨,也好像在陽光房裡的感覺。」她又歎一句。溫暖至極。她想像著,能在這樣一間嬰兒房裡,抱著她可愛的……可愛的「帖帖」。
「嗨!」
一聲清脆的招呼聲。從他們身後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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