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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佟鐵河看著自端。
自端微微一愣。她都還沒開口,他怎會知道她要說什麼?
他怎麼會不知道。
她會有多危險,現在,他不會和大伯說,也不會和自竣自翊說,在岳父身體恢復到一定程度之前,他更是不能說。她就是這個意思。不要他們提早這麼久擔心。更不要,他們一起來阻止她。他答應了的,這些,他該擔著。懶
他想給她一個笑容,此時給不出;她擔心著父親,臉上更是僵硬。兩個人默默的對著,過了一會兒,他問:「那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她搖頭,想了想,說:「別忘了,大伯愛吃德祥樓的水晶蝦餃……」
他應了一聲,「我記得呢。你?」
她沒什麼胃口。擔心,焦灼,加上醫院的味道。都讓她覺得不舒服。胃裡像擱著些什麼不消化的東西,硬硬的塞著。
「行了。」看她的表情,他已經瞭解。
「嗯。」她先轉了身,急著去看看爸爸的狀況。聽到他打電話訂餐。聽他說,水晶蝦餃——大伯愛吃的;蟹肉小籠包——自竣愛吃的……她不禁回了一下頭,他聲音很低很低。她一邊走,一邊漸漸的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自端走進病房,隔著玻璃牆,便看到醫生護士在父親身邊忙碌。就在不久以前,幾乎是同樣的場景,只是那時候,父親還能對著她,想給她一個微笑,對著她叫一聲「阿端」……她深吸著氣。輕輕的咳嗽。急忙拿了手帕掩住嘴巴。這輕輕一咳嗽,眼淚竟然就要出來了。隔著薄薄的淚霧,她注視著父親。蟲
病房裡人影重重,她的目光始終在父親蒼白的臉上。那剛毅方正的臉,濃眉舒展,大大的眼睛,此時緊閉著……她開始想念父親威嚴的臉上,偶爾露出的笑容;甚至想念,父親對她發脾氣的時候,那高亢又有力的嗓音。
爸爸,阿端在這裡,等您醒過來。
爸爸,要快點兒好起來,阿端有話和您說……
景和高站在自端身邊,背著的手,輕聲安慰:「你爸爸,很快好的。」
自端轉過臉來,仰頭看著大伯,問道:「爺爺不知道吧?」
「晚點兒告訴爺爺。」景和高看著著侄女,拍拍她的頭,「不要小看爺爺奶奶,他們,豁達的很。」
自端心一沉。不敢看大伯,也不出聲。她總覺得,此時大伯話裡有話。他擔心著父親,也在擔心著她。有些事,她不該瞞著大伯……她好想跟大伯說的,她在大伯母墓前就發過誓,她一定好好兒的。
她又咳嗽了幾下,嗓子裡有一絲腥甜,她忍著。
景和高也不再說話。示意自端去坐一會兒,自端只是搖頭。輕輕的靠著大伯。從她五歲開始就靠慣了的大伯的肩,溫暖踏實……
鐵河進來的時候,看到自端靠在大伯肩頭,那一幕,讓他有點兒晃神。他看著,印象裡,自端好像從來沒有和岳父這樣自然而親暱的舉動;在她父親面前,她總有些拘謹而且疏離。他默默的站了一會兒,聽到身後自竣在低聲的說:「以後,對我妹要好。」
他沒吭氣,轉了個身,回到走廊上。自竣回手把房門給關好。肩並肩的站著,自竣的個頭比鐵河還要略高一點兒。鐵河心想,其實景家的男人,個個人高馬大的,若是都站著他面前,從身高上,就已經很給人壓迫感。
「這話,以前可沒和你說過。」自竣一貫愛說笑。這會兒,他眼裡沒甚笑意。
鐵河點頭。
是沒說過。從來沒有。就算是開玩笑的時候,自竣也只會說,阿端你對小鐵不上心,提點的是阿端,可言下之意,未必不是說他。他們,只是互相裝著糊塗。
「現在,我覺得得說了。」自竣清瘦的臉上,濃眉一蹙。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閃著光芒。鐵河看著,他每每在景家男人臉上看到這樣一雙眼睛,都能讀出不同的神采。自竣的眼神像景和高,更清澈更慈和;自翊的眼神則更像景和仰,深不見底。
「我妹,不容易。」自竣看了眼緊閉的病房門,「你得知道。」
他知道。
景自竣「哼」了一聲,道:「難怪鋼子說你慣會裝蒜,瞧你現在這副德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二十四孝乖老公呢。」
鐵河聽著。
「我妹,我還以為,她再不肯要孩子的。」自竣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還是有些尷尬,他轉開了臉,搖著頭,「我記得新年的時候,東方和她聊起來,她就死活不鬆口,我們都還擔心著呢。小鐵,你可能覺得我這個想法俗,可是婚姻裡的兩個人啊,有了孩子,才算是徹底結合了。別是因為孩子綁在一起,而是因為孩子更珍惜。你明白我的意思?」
鐵河點頭。
自竣笑了一下,說:「阿端從前……太慣著你了。」
鐵河摸了一下鼻子。
「太慣著你,我看你心裡未必太舒坦;只是從今往後,你的好日子,可真是要開始了。」自竣咬著「好日子」這三個字,笑微微的,「這下好,東方要是知道這個好消息,我又要遭罪了。」
「嗯?」
「我打結婚前就被逼著戒煙戒酒啊。非要蜜月寶貝,蜜月寶貝沒戲了要情人節寶貝,情人節寶貝沒戲了要愚人節寶貝……哪兒那麼多花樣啊,是個孩子都是寶貝。」自竣開始囉嗦。
鐵河想了想,可不是。都是寶貝。
自竣看著他出神的樣子,問道:「擔心是吧?」
「嗯。」鐵河把面前的窗子推開半扇,讓夜晚的涼風吹了進來。
「我也擔心。」自竣撓了撓眉心,「老覺得阿端還是個孩子。」
風涼涼的。鐵河還是覺得身上熱,他把袖子捲了一下。
「不過颯颯以前就愛叫阿端『小媽媽』。嫌她囉嗦……媽媽去世以後,阿端就更囉嗦,管東管西的。我還記得我和東方籌備結婚的時候,她細緻的呀,要給東方準備的旗袍,她能一遍又一遍發傳真給東方確認尺寸——東方嚇壞了,問景自竣你確定這是你妹妹不是你媽媽?」自竣雖是笑著,卻又有點兒傷感。
鐵河想說他也記得。去年聖誕節前後的事,自竣他們那會兒還在美國工作呢,自端白天上課沒時間,晚上回家專門等著給他們二位打越洋電話,睡的不夠,又是冬天,她還感冒了。他記得有天晚上他半夜回家,聽到她咳嗽……他心裡揪疼,自端最近就總是咳嗽。她身體真是一直沒怎麼太好過。他也沒好好兒關心過她。若是早早關心,現在,或許不至於這樣。
「我常想要是有一天自端做媽媽,一定會是我媽媽那樣的媽媽。」自竣一口氣說了好幾個「媽媽」,聽在鐵河耳朵裡,刺到他心肺最深處去。自竣似是沒留意鐵河的神色,只是說,「東方都說,我們日後,把女兒培養成阿端這樣。」
鐵河覺得心肺處的疼痛更深了幾分。他在慢慢的體味——阿端,稍稍晚些時候,會不會,也這樣的疼,一日比一日,更疼?她一直很怕疼的。她怎麼撐過去?他要怎麼幫她撐過去?
他答應了她,這才多久,他已經後悔了……就這麼想著,自竣還說了什麼,他就只是聽了。
都坐下來吃東西的時候,他也不說話。也不太看她。只是瞅著她慢慢的把那碗清粥吃了小半碗,別東西,碰都沒有碰;連她愛吃的蘿蔔糕也沒動一塊——他回憶著前幾天看的書上說的,妊娠反應是在初期嚴重,她怎麼,又和書上說的不一樣?
景和高離開的時候,是想要順便送自端回去的。可是自端已經累極,在沙發上睡著了。景和高眼裡閃過一絲愛憐,轉瞬即逝。鐵河看到,沉默片刻,輕聲的對景和高說,大伯,讓她在這裡等著吧,她必須等到爸爸醒過來的,我會照顧好她的。他送景和高離開,回身望著沙發上睡沉了的自端,坐下來,讓她躺好,枕在他腿上。他給她扯緊了毛毯,摸摸她的額頭。怕她感冒。
自翊回來的時候,低聲說:「我讓護士開了隔壁特護病房。」他說著,想要將自端抱起來。
鐵河說:「我來吧。」
自翊沒聽到似的,動作很利落,連著毛毯,將自端抱了起來。他將自端安置到了隔壁的病床上,看著妹妹還縮了兩下,縮到一個合適的位置,他才轉身,對站在身後的佟鐵河說:「二叔醒了我過來叫你們。你看著阿端好了。」他也沒再多說,只是關門出去了。
佟鐵河覺得景自翊這人,真是……他咬了一下牙。真是有點兒討厭。
鐵河在自端的床邊坐下來,看著她安靜的睡容,剛剛被自翊一個小舉動攪和的微波漾起的心水,漸漸的平靜下來。似乎是覺得熱,她的手臂伸出來。他握住,給她塞到毯子下面。只是這一握,他不願意鬆開。
她輕輕的咳嗽。胸口震的悶疼。
他的手很熱,也沒有十分用力,好像是怕弄醒了她。她翻了個身。梁醫生告訴她過,她不能仰臥。漸漸的就睡了過去。她不知道這一睡能有多久,但願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好,爸爸也醒了,寶寶也沒事……
「阿端,阿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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