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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木與石的偎依 (二十六) 文 / 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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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河進了爺爺的房,看到爺爺在閉目養神,回身把門關好,手腳放輕。

    「幹嘛跟做賊似的!」佟子堅宏亮的聲音一下子炸開,鐵河回頭,看到爺爺眼睛瞪的銅鈴也似,忍不住笑出來。

    「爺爺,您想嚇死我呀。這都幾點了……」他把腕子抬給爺爺看。說著,就過來坐在了爺爺床邊的椅子上。懶

    「你不知道,人老了沒別的,就仨毛病。」佟子堅把身上的被子整了整,拉到胸口處。

    「哪仨?」

    「覺少,愛錢,怕死。」

    「好像……」

    好像有點兒道理。

    「不是好像,就是。年輕的時候,精力旺盛,行軍打仗,開會出訪,幾天幾夜不睡是常的;有了空閒,睡個幾天幾夜也行!瞧瞧現在,十幾分鐘也是一覺。磨人。」佟子堅清了清喉嚨。

    鐵河呵呵笑著,給爺爺倒了一杯水。

    「不喝,喝水多了,老要上廁所,折騰。」佟子堅煩躁的推開那杯水。鐵河只好給他放在了床頭櫃上。

    他給爺爺捋著胳膊。爺爺就這麼幾句話,讓他心裡陡的發酸。

    「爺爺,我看,您也不至於說老。」

    「嗯?」

    「雖說這仨標記您一個不少,可您還多一樣兒呢。」

    「哪樣?」佟子堅瞪著孫子。

    「氣大。」

    佟子堅伸手給鐵河一下子,「小猴兒崽子,又批評我。」蟲

    「人都說六十耳順。沒見您耳順過。」鐵河開著玩笑。

    「要我耳順?等我上八寶山吧。」佟子堅翻了個白眼。

    鐵河笑。爺爺跟他說話,生生死死,真不忌諱。他習以為常。

    「您也別老跟二叔發火。」鐵河想著剛剛二叔又灰頭土臉的,「二叔有二叔的不易。」

    「我理他那些。外面的事,我不管。我自己的身體,我總有權利做主吧?一有個頭昏腦熱,就讓我去醫院住。好不容易從那兒回來的,誰耐煩再進去!」提起佟解放,佟子堅白白的壽眉又開始抖,「你甭幫著你二叔說話……你倒是挺領你二叔的情。」

    「不是……」

    「什麼是不是的,當初不是你二叔跟著起勁,你和阿端的事兒成不了。當我不說,就什麼都不知道?我是不愛說。」

    鐵河沉默。

    爺爺這些年,甚少提及此事。可家裡人哪個不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兒?爺爺不滿意,都表現在對自端的冷淡和挑剔上,誰心裡都有數;雞蛋裡挑骨頭,也挑了這許久,不過,上回在醫院,爺爺是鬆了口……

    他這麼想著,給爺爺按摩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醫院,我是不去住了。」佟子堅咂咂嘴,看了鐵河一眼,「不過。」

    鐵河看到爺爺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

    「要是有重孫子抱呢,我就去。」

    「哪兒來的重孫子。」鐵河脫口而出。看到爺爺臉上的笑,他頓了頓,「您是說……」

    「到時候,我親手去抱我的重孫子回家。就是那個,『嗡』的一下,咱就回來了!」佟子堅笑著。

    鐵河哭笑不得,「爺爺,您還提那個。」他有心說,就載您五環兜了一圈兒,二叔差點兒沒給我剝皮實草呢,我還敢!可是話到嘴邊留一半,沒說。

    佟子堅又不是不知道,他撇撇嘴,說:「要是年輕幾歲,我也想要一輛。」

    鐵河笑,「我跟您弄一個停院子裡吧,沒事兒,您坐上去曬曬太陽,過過癮。」

    「你小子!」佟子堅作勢又要打他。

    鐵河笑著躲閃,「爺,別打壞了,打壞了生不出高質量的重孫。」

    佟子堅瞪他,「上回,爺爺就跟你提過,你接茬兒,說是阿端的問題,爺爺也沒好再說。論理,爺爺不該為老不尊,開口說這個。不過,爺爺瞧著,這會子,你是有這個打算了?」

    鐵河看著爺爺,沉吟。自端那清冷的眸子,忽然在眼前晃了一下。他一時沒言語。

    佟子堅看著孫子的反應,說:「新年的時候,景家那老匹夫邀我一起喝酒。」

    鐵河有些吃驚。

    他知道兩位老人打他和自端的婚宴之後,就沒有再一起坐下來過。多少是有些心結;日常裡,倒是景家奶奶支應著,大面兒上過得去。

    「爺爺……」

    「呸,找我喝酒?正經的黃鼠狼給雞拜年——明知道醫生不讓我喝,這不是饞我呢?」佟子堅白眉又開始抖,「他喝,讓我瞧著?我才不幹哩。」

    「真喝了?」

    「嗯,金線芙蓉泉。」佟子堅揉了揉鼻子,「老匹夫,存著好酒饞我。」

    鐵河張了張嘴。

    「還說,一共就三罈子,一罈子我們倆解決;一罈子留給你;還有一罈子,」佟子堅說到這兒,竟然笑了,「留著給阿端家的孩子滿月席。」

    「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半晌,鐵河才問。

    「大年初一。老匹夫拎著一罈子酒,健步如飛的進門來,攆都攆不走,硬是賴乎乎的吃完了午飯吃晚飯,半夜了才給他們家老大扛走了,據說,再不回去,他們家那隻老胭脂虎要發威了。」佟子堅呵呵笑著,燈光下,鐵河看得出爺爺滿面紅光,「還是那麼個樣子,一輩子好酒。打掃戰場,別人都先撿槍支彈藥,他先沖軍銜高的去,惦記著高級軍官的酒壺……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訓。」

    鐵河笑出來。

    「死性不改。打硬仗的時候,腦袋上軍帽一轉,一茶缸子燒刀子下肚,頭一個衝出去,眼都能殺紅了……有喝酒誤事的,倒沒見他誤過;老首長說的還是對,景學茂,每到大事不糊塗。」佟子堅笑著,搖了搖頭,「他生平最得意的,第一個是酒量好,第二個是娶到了琴眠鶴。如今,依我看,還得加上一個。」

    「什麼?」鐵河問。

    「給他的寶貝阿端,找了個好人家。」

    鐵河笑出來,「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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