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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裡,顧悅怡正在擇黃花菜。
景和仰下鄉的時候喜歡上了黃花菜玉米糊糊,偶爾想來一碗。她每年都托人從鄉下帶,細心的保存好,以備不時之需。
承敏的哭聲時斷時續的,聽著讓她覺得揪心。
承敏下午過來,進門就哭了,說得推遲婚禮……這實在是個特別不好的消息。
自從年前和兒子經歷了一番不愉快的談話之後,她越發覺得兒子一日不結婚、一日不安寧。承敏是個好女孩子,難得對惟仁又是全心全意。人品、性情、家世、學識都無可挑剔。惟仁就該選這樣的女孩子為妻。
顧悅怡歎了口氣。真真是夜長夢多。
這一回,她一定得提著這口氣,看著惟仁,防著他行差踏錯半步。絕不能再重蹈覆轍。她冒不起那個險了。
想當初,她是費了多大的勁,才能獲得景家長輩的首肯,進了門的?在這個家裡,她須得處處留神,處處在意,免得落人口實。許是她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如何適應自己的新角色上了,竟然沒有留意到,兒子和自端在偷偷的交往。
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不清楚。兒子住校,很久才回家一次。去掉路上的時間,就只夠吃頓飯,又要回去銷假了。而自端,根本是在極力避免回到這個家裡來。她印象裡,兒子和自端在同一場合出現,一年裡不會超過三回,而且根本不交談的。兒子畢業後就做了駐外武官,去了東京,那麼遙遠……可有一天兒子說,他要娶自端。
那一瞬間,她就失控了。
娶自端?娶自端?!
兒子,世上萬般物事,媽媽都會為你爭取,只除了這一樣。
再痛,也要捨棄。
如果你不能,媽媽會幫你。
代價呢?代價就是兒子六年多來,再沒有主動接近過她。僅有的幾次回國,都是公務一完,馬上離開。
也許不是不能諒解,只是,回到這個家來,最痛苦的,是要重新面對自端吧。
顧悅怡吸了一口氣。
兒子眼睛裡偶爾飄過的陰霾、看著自端時那複雜的眼神,在她眼前晃過,令心裡有隱隱的痛楚。
這些年,誰又好過了呢?
顧悅怡聽到外面有動靜,知道是景和仰回家了,她忙把面前的黃花菜收拾好,拿毛巾擦了擦手,過來開門,果然景和仰已經到了上房門口。那邊廂惟仁和承敏也出來,遠遠的與景和仰打招呼。顧悅怡對二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回房。景和仰進了屋,放下公文包,顧悅怡替他把上裝脫了,掛在衣架上,扑打了兩下浮塵,整理穗子。其實哪兒有什麼灰,她只是心裡煩亂。景和仰坐下來,解開領口一顆鈕子,喘了兩口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在電話裡惱成那樣。」沒頭沒腦的接了她的電話,只說讓他晚上無論如何要早點兒回來。她極少在他工作的時候撥電話過來,他覺得一定有不尋常的事發生。
顧悅怡給他倒了杯水,坐下來,跟他解釋起來,聲音很輕,但語速很快。末了,她說:「你能不能想想辦法?翻譯官那麼多,不信沒承敏不行。」
景和仰喝著水,聽顧悅怡講完,問道:「孩子們什麼意見?」
「還沒過來說。可承敏哭了一下午。」顧悅怡看著景和仰。
景和仰點點頭,說:「我會打電話問問。」
顧悅怡彷彿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景和仰看著她的神色,說:「悅怡,這影響不好吧?對承敏好嗎?」
「有什麼不好。承敏本來就在休假。」
「部隊戰士探家,還有沒到家就被部隊召回的呢。」
「她又不是軍人。」
「可道理是一樣的。都是工作需要。」
「那照你這麼說,就看著孩子難過,不管啦?」顧悅怡抬高了聲浪。
「不是不管,而是這件事情,最好讓孩子們自己決定。承敏和惟仁都是懂事的孩子,他們未必同意我們這麼做。再說,」景和仰頓了頓,「悅怡,我知道你的心思。」
顧悅怡心裡一陣犯堵,賭氣的道:「你哪兒會知道我的心思。為了惟仁……我這心都操碎了。」
景和仰抬起手來,放在妻子的肩膀上,「我怎麼會不知道?」
「你就是不夠關心惟仁!」
「悅怡!」
「我說錯了嗎?如果這事兒是自端……」
景和仰臉色已經不好看,「悅怡,你不該這麼說,更不該這麼想。」
顧悅怡泫然欲泣,扭開頭。
「悅怡,你要信任惟仁。更要信任自端。」景和仰重重的按了按妻子的肩膀,站起來。
話,已經不需要說的再多了。
顧悅怡聽到景和仰進書房去。丈夫剛才的一番話,絲毫沒有讓她緊繃的神經放鬆。
信任惟仁、信任自端?
和仰啊,你難道沒看到他們倆的眼睛?
那是能讓我放心的兩雙眼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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