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著幹活,先吃飯,早上也沒見你吃多少。」蒼裕和把碗遞到了初九手裡後,便把掛腰上的煙袋給取下來,蹲在了一旁吧唧吧唧的抽起旱煙來。
初九要把凳子讓給他,他擺了擺手,說蹲著自在,這閒雲野鶴的蹲著,好過在那天宮上坐著。
初九知道他是在感懷本家的事兒,也便沒堅持,反而是學他的模樣,蹲在他身邊,打算蹲著吃飯。
蒼裕和卻說著丫頭就要有個丫頭樣,把她給攆了起來。
「那王不留行,其實他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那臭脾氣有點氣人,我哪回都被他氣的夠嗆,你那藥也沒擱錯,可我不能說他,只能說你,明白不。」蒼裕和吐了口旱煙,又歎了口氣,委屈這孩子,他也不想,只是這南州的濟世堂錢給的月銀少,若是王不留行也走了,只有他一個撐著,怕是撐不住的。
初九「嗯」了一聲,連頭也沒抬,繼續吃著自己的飯。
王不留行的事情,她根本沒往心裡放,畢竟改藥方這事情本來自己就有錯在先,也便沒什麼好說的,且瞧王不留行方纔那態度,若不是三七子突然說那句,也許這方子就真改了。
這王不留行雖然臭脾氣心眼小,但應當不是個固執的人才是,真是可惜。
「那淳景書的事情……」蒼裕和說到這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繼續說道:「那淳景書的事情,你也別往心裡擱,過去了就過去了,他們家財大氣粗的,咱們蒼家可是惹他不起。」
蒼裕和口中的蒼家應當指的只是他們四房,而非帶著本家,其實蒼裕和也心中把自己這小家做了外戚,一次次的難堪傷神,終究糟踐了他的孝心,他只能盲目的盡孝,卻無法打心底再盡孝,只是他自己還未察覺罷了。
人心是最怕冷的,一旦心灰意冷,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再次跳動起來,便是跳動起來,怕也不再是從前那顆。
「女兒沒事。」她終究不是從前的初九,若換做從前的初九,聽到這話,怕是要痛哭起來了,畢竟那淳景書與從前的初九也有一番淵源。
說起二人的過往,就跟孩子玩兒一般,這淳家與蒼家交好,這淳家的小少爺不知道怎麼就喜歡上了醫道,淳家便將他給送到了蒼家來,蒼院首是不可能有時間教他,便讓他在自己的家裡挑個師傅。
可他左右沒瞧見合眼的師傅,最後聽說南州藥材繁多,便勉為其難的拜了蒼裕和為師,這樣的小祖宗,蒼裕和也是自然的給他供著,什麼都緊著他先。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年年僅十五的淳景書也便與當時只有十歲的初九算是認識了,二人相處不錯,淳景書每次返家都會給她帶上許多東西,初九也會學著做些吃的,弄些荷包什麼的,這二人間的態度便越加的明朗起來。
那淳家人知道此事,雖然有些不滿千挑萬選,選中了這樣一個身份的女子,卻也是礙於淳蒼兩家交好,說只要自己家的小兒子喜歡上了初九,便讓初九過門。
這事兒本是你情我願,大家也只是覺得是少年家的心性,過個兩年也就淡了,可初九卻當了真,可勁兒的對淳景見從前的小丫頭慢慢的變的出落,也有些動了心思。
本來這事兒都要成了,初九也滿心等著淳景書八抬大轎娶她回去,淳家卻給淳景書說了門親事,初九驚訝的去討要公道,淳家只是說初九也可以嫁過去,並沒什麼關係,只是要為妾室,這妾室也不會比正室差哪去,不似旁的人家,把妾室不當人看。
初九聽了那話,自然是不願的,便爭執了起來,淳景書理所當然的站在了淳家那邊,甚至厲聲說初九不過是蒼家庶子生的女兒,拿什麼跟人家比,依著規矩,這一輩子也就是嫁給人家當妾室的料,倒不如別爭什麼正室,給他當個妾室,那位陳家小姐溫婉賢淑,也不會為難於她,好過給她人家當小妾,被欺負來的強。
他本是一句氣話,畢竟幾年的感情擺在這裡,只是氣初九那脾氣,想著給她吃點苦頭,好讓她長長記性。
自己先把淳家弄穩妥了,然後再慢慢做工作,能讓淳家接受這兒媳,畢竟他是家中老ど,也不打算子承父業,只求尋醫問藥,娶個庶女也非是不可。
他的想法是好,可初九那性子本就剛烈,聽了這話便氣的急火攻心,當天晚上便病倒了。
她病倒的那月餘,淳景書一直在淳家,來瞧一眼都沒有,她是心灰意冷,再起來就跟淳景書斷的乾乾淨淨,隨後在短短餘月,便又要上了別人的花轎,這讓淳景書覺得自己被騙了,他覺得從前初九的那些話都是在騙他,如今初九落魄,他才會覺得都是報應。
想到這,初九吐了口氣,十歲,這從前的初九真是夠早熟的,若換做從前的世界,不過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兒。
可這與她還真是沒什麼關係。
這淳景書的憎恨也毫無道理,莫說此事上他也有錯,便是沒有錯,欠他的也是從前的初九,而不是她。
男歡女愛,好聚好散,曾經的過往,一旦放手,就該乾乾脆脆的斷個乾淨,他和從前那個初九的感情,二人相處了那麼多年的感情,轉眼就因為一句話弄的不歡而散,揉碎心肝也無可奈何,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九兒?」
聽到蒼裕和在喊自己,初九從思緒中反應過來。「爹,我沒事。」
蒼裕和歎了口氣,「你這孩子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從來不會把事兒悶在心裡。」
他總覺得你這孩子自從這事情發生後,就變了很多,或者說,就跟變了個人似地。
蒼裕和吧唧了口煙,對於這個陌生的女兒,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問了婉娘,婉娘也只是說他多心,這是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初九心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爹,初九歷經生死,也算是二世為人,從前一味任性,現在不過是懂事了,這般不好嗎?」